99.第 99 章
這裡距離何可人所住的玉蘭並不遠,徒步也不過十幾分鐘的事情,可無奈東西太多,譚曉曉一人提不完,只得抬手攔了一輛出租。
幾乎是剛坐進車裡,她口袋裡的手機便震動了起來,摸出來一看,上面赫然印著舒南的名字。
「喂——」她立即接起。
那邊卻沒有立即出聲,可譚曉曉知道他在,所以也不掛斷,車子已經開了起來,她覺得悶便開了窗,涼風灌進來,她腦仁都開始泛疼。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她問他,想再確定一次。
幾不可聞的……她彷彿聽到了彼端沉沉的呼吸聲,緊接著低啞的嗓音才傳過來:「不要讓她知道我來找過你。」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她了,此時此刻,她不會接受他的任何心意。
譚曉曉鼻腔內更加酸了,她閉了閉眼,為他們兩人覺得無助,卻是點頭:「你放心,我明白的。」
那廂得了她的回復總算寬慰,終於掛斷了通話,耳畔旁傳到「嘟嘟」音,譚曉曉卻不著急收回來,她看著玉蘭已經近在眼前,情不自禁的在心底說:可人,能為她做到的一切,他都做了。
………
舒南一直說何可人狀態身體都不好,譚曉曉常常來見她並不覺得有什麼,只是沉默了許多,但是那樣大的事情都發生了,她變成這樣似乎也挺正常的,可當她拎著一堆東西沒有事先報備的踏進她家之後,譚曉曉才發現舒南其實所言不虛。
一直以來,她並不是還好,只是在人前刻意掩飾了,她粗心大意,竟然也沒有發現。
正是冬日的午後,陽光卻不暖,只是淺淺的黃色光芒射進客廳,她整個人縮在沙發上,身上裹著一條毯子,更襯得她楚楚可憐,整個人羸弱極了。
那樣安靜,那樣悵然若失的樣子,譚曉曉自詡一向淚點極高的人,這短短的時間裡卻幾度想要飆淚。
「可人……」她出聲喚她。
許是她進門的動作小,這一聲又輕,所以並沒有將神思漂浮的何可人拉回,她猶自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自拔,一副追憶的神態,令人看了心疼。
譚曉曉什麼勸慰的話都說不出口,她緩步走進了才發現她正握著手機,原來是在翻相冊。
那張照片里,高大英挺的男人遠遠正面站著,唇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似乎並沒有很深的表情,但眼底的溫柔哪怕相隔那樣遠,都能夠瞧得清清楚楚。
原來——原來她看似無情無義、冷淡平靜,彷彿對舒南早已忘記或死心,其實並沒有呢。
只是偽裝的太深,只是太不敢愛,只是沒有立場,只是不被允許……
譚曉曉再也忍不住,眼睛一熱,她俯身抱住了何可人,哭的無聲無息又痛徹心扉。
何可人當然被她嚇了一跳,但立即便穩定了,她不動聲色的收了手機,揚手緩緩拍了拍譚曉曉的肩,認真的茫然著一張臉問她:「怎麼了?哭的這麼傷心?」
她如此裝模作樣,太像……譚曉曉心上更不好受,抬起臉來看她,對她說:「我知道你難過,別人也就算了,在我的面前,不要勉強好不好?」
譚曉曉這樣直接的說出來她的不好,何可人沉默了,她的手從她身上收回,與她對看了幾眼,而後當真十分坦白的說:「我不敢……我怕一個鬆懈,再也佯裝不起來了。」
當初用了無盡的勇氣走到這一步,她不能給自己後悔的機會。
「應該很快了,等案子水落石出,我想離開A市,去哪裡都好。」只要那個地方沒有他,隨便哪裡都好。
她說的那麼認真,譚曉曉心頭一緊,也知道他們之間再無可能了,但是她要離開,這何嘗不是逃避?
何可人,你明明一樣忘不了他,你明明一樣用情至深。
這段時間裡,媒體上已經鬧開了,除去案情的進展便是她跟舒南的感情,舒南雖不是刻意,但之前在醫院的種種大家都看在眼裡,一直以來對她的關懷媒體並非不知曉,所以所有的負面都指向了何可人。
所報道出來的話,無非是鐵石心腸、無情無義、心硬如鐵等等一系列形容。
可是,誰又能知道,她其實並非這樣?
親生父母被舒家的人殺害,那是怎樣的一種仇恨,她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之下愛上舒南,知道這一切真相之後,又該是怎樣的一種難以承受?
昔日情人不是情人,她獨自忍受這一切,甚至連最後的決斷都在她的手上,她明明比任何人都要不好受。
離開這裡也好……
「好,到時候我去送你,你什麼時候想要回來,我第一個為你接風洗塵。」譚曉曉向她說著未來的事。
「嗯。」何可人點頭。
………
案子進行的遠比預期的要慢,警方多番去過舒家問話,表面上瞧起來好像沒有破綻,但隱隱又有哪裡分明不對勁,李蔚甚至連舒正華手臂上的疤痕都驗證了,不但跟何章所說的位置不同,甚至連傷都是新傷。
五年前,舒正華出過一次不大不小的車禍,成就了那道疤,醫院方面送到鑒定結果,證明了舒正華的清白。
他跟十三年前何章看到的黑影並非一人。
警方再一次沒有收穫,李蔚愁眉不展,可這個時候,舒正華心底卻對一個人起了懷疑。
舒正陽,他的那個弟弟,手臂上倒是有條疤,不論位置亦或時間,都跟何章的描述吻合。
有可能是他嗎?那麼是為了什麼呢?設計稿……他拿來並沒有用處,跟何家夫婦更是無冤無仇。
「怎麼了?事情不是已經過去了嗎?你是清白的。」徐煥沏了茶端到丈夫的面前,見他面色沉重,她輕聲問道。
舒正華接過來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他心底有著思量,片刻站起來,說道:「我出去一下,你在家裡沒事就不要出去了,外邊最近流言蜚語不少,你聽多了只會著急上火。」
這種關懷的話徐煥當然會聽,也不多問他要去哪兒,只點點頭答應下來。
舒正華是在一家PUB里找到舒正陽的,他已是許久不來這種地方,一進去感受到燈光波瀾,他有些不習慣。
這家PUB不大,卻是會員制的,人不算多,所以舒正華輕易的在吧台上找到了舒正陽,他已經喝了不少,與他有幾分相似的臉龐上,連一絲的表情都沒有。
靜靜地在他身邊坐下,舒正華問服務生要了一杯酒,他的嗓音很低,可是一出聲,旁邊的舒正陽便猛地回過了頭,見到真的是他后,眸上有一閃而過的詫異。
「哥……」
舒正華點點頭:「是我。」
舒正陽神色突然便有幾分緊張,那些神色很細微,但舒正華閱人無數,無一不看在眼裡,問他:「你心情不好?」
「沒有。」舒正陽回的很快,話脫口而出之後他又覺得不妥,嘴唇動了動想要解釋,倒被舒正華打斷。
「沒有還在這喝悶酒,是不是最近舒家的事情太多,影響到了你?」
這樣的一句話,算是最間接的直接了,可舒正陽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竟然隱藏的一絲痕迹也不露。
「沒有,哥你說的是哪裡的話……」
「沒有就好。」舒正華說著抿了口酒,視線卻不曾離開過舒正陽。
舒正陽是私生子,他一直覺得在舒家他受到的對待不公平,但其實一開始,他對他並沒有什麼戒備,凡事只要他肯學,他還是願意教導,想著以後其他的產業或許可以交給他,只是他不成器,總惦記不該惦記的,心術不正。
這一次舒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放在往常,他看起來無害卻比任何人都積極,這一次偏偏沒有了動靜,舒正華不相信他是萌生退意,唯一的可能就是更為重要的事情影響到了他,無暇分心。
「這段時間忙,我也抽不出空跟你談談,今天倒是巧了,想問問你對這件事怎麼看?」
十足十的試探,舒正陽抬眸看了舒正華一眼,其實並不能確定他的用意,但依然硬著頭皮說:「應該是誤會吧,警方不是一直在調查,也沒有個結果。」
舒正華淡淡「嗯」了一聲,又倒了一杯酒,他眸色幽深,別有用意的說:「其實他們已經有頭緒了,只是還缺乏證據,不過距離真相也是指日可待。」
舒正華面對舒正陽時,以這麼平穩甚至是波瀾不驚的語調說話,足以表明這件事跟他沒有關係,兇手是另有其人,而他刻意這般對舒正陽,就是存心試探。
果然……
舒正陽倒酒的手一頓,緩緩抬頭,努力控制平靜的音調,問:「是誰……」
舒正華的心一寒,輕輕放下了酒杯,告訴他:「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