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分明

第5章 分明

「坐。」於奏摺上批寥寥一個『可』字,景帝將手中的硃砂筆放到一側。

微生瀾從善如流地坐到旁邊空著的雕花木椅上,任由景帝的目光在她身上巡視。

兩人眼部輪廓其實極為相似,甚至可說是相同。但同樣一雙眸子,給人的感覺卻相差甚遠。

一者深如沉淵,一者靜若止水。

帝王耳目遍布宮中的機要之地,以重華殿為中心的區域是其中一處。

「聽聞你與大皇女說『日日能見』,朕卻不知該如何理解這話。」她與容華的女兒,毋庸置疑是最優秀的。帝王無心?景帝只能說她不但有,且心還是偏的。

但偏愛一旦曝於明面,就不是榮寵,而是一道催命符。景帝自不會在人前對微生瀾表現多餘的關注。

雖說皇女在行冠禮后即有參政的權力,但王位終究只是個封號,手中實權並不如那些身居要職的臣子。

這也是微生瀾之前與容璟說『要入仕』的原因。

「按您期望的方向去理解吧。」微生瀾將雙手交疊置於膝上。

要爭,景帝無疑是她的一大助力,但還遠遠不夠。身後無家族勢力相輔,是她相較於其他皇女而言的最為弱勢之處。

計劃是時候該提上日程了。

臨雍、荊雲、南奏……還有涼州。每想過一個地名,微生瀾的眸色就愈深沉一分。

景帝無意深究微生瀾半月間就改變心念的原因,只將一份被置於下層的摺子抽出,擺到其面前。

過濾掉無用的修飾語句,這般長篇大論下其實也只講了『朝貢』一事。

「三年前延楚來朝,就以求解為名向予國出了一道難題。當初解出那道題的人被晉封正三品官位,現更已是六部尚書之一。」一個名正言順接受嘉獎的機會擺在微生瀾面前,只看她是否能將其攫取。

……

……

回到王府,已是接近午時。還不待微生瀾去詢問蘇衍的下落,蘇衍就自行奔了過來。

「子昭你這是要急死我。」說完抓著微生瀾的手腕就往裡走。說好的給她看人,結果人呢?

常理而言,客人上門拜訪,主人若不在家則由其正君代為接待。但若未有正君,客人就只能選擇在堂屋等候或是下次再來。如蘇衍這般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子,百無聊賴了也還是選擇等。

微生瀾倒是還神色如常,語調輕緩地問了句:「用膳了嗎?」

「吃不下。」蘇衍想也不想地回答。

微生瀾輕巧地掙開腕上的手,眉眼微彎:「不是想見他嗎,一同用膳如何。」篤定蘇衍不會拒絕。

蘇衍果然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了,乖乖跟著微生瀾到明歆閣。

即便微生瀾不在王府,膳房也會照常備好三餐。兩人踏入閣中后,下人就自覺送來提盒,擺好食宴。

「怎麼還不來……」蘇衍只覺望眼欲穿,但話音未落,她就看到微生瀾起身行至門前。

將輪椅中的人抱起,微生瀾對這幾要及膝的門檻蹙起了眉:「明日我就讓人把府中的門檻都拆了。」

卧房的門檻在搬入府邸的第一日就已被她叫人拆了,這明歆閣的門檻本也是要拆的,卻不覺擱置到了現在。

「這……」蘇衍瞄了一眼門外的輪椅,又瞄了一眼坐在微生瀾旁邊的男子,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身有殘疾者易招人鄙棄,但觀眼前這男子,蘇衍還是肯定了微生瀾的眼光。

「這是蘇衍,我的至交好友。」這般溫聲細語,蘇衍在心裡嘀咕著。當這麼多年朋友也沒見微生瀾用這種語調跟她說過話。

然後她就又見男子望著微生瀾的時候,目光柔和,嘴角處還有微微上揚的弧度。剛想感嘆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就見美人轉過頭對她輕頷首,然表情冷淡疏離至極。

蘇衍瞬間覺得她受到了雙重傷害。

「如你所見,祈晏腿腳不便。」看蘇衍這副備受打擊的模樣,微生瀾疑惑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祈?聽見這個姓氏,蘇衍立即反應過來。她今早站在重華殿上其實一直走神思考著微生瀾娶的是哪家公子,左相府是在被排除行列裡面的。

「用膳吧。」沒來得及再細想什麼,蘇衍就見微生瀾動作十分自然地給祈晏夾了一塊魚肉,甚至還細心地挑走了裡面的刺。而祈晏微怔過後,也給她回夾一份糖醋裡脊。

「……」這午膳是真的沒法吃了,真的。

蘇衍自覺是好不容易才熬過這午膳,且尚有事務要處理,她也不便多待。

「你曾與我說『若娶一個男子,就會自此對他一心一意』,我以為你會將人娶為正君……結果今日一番苦等。」蘇衍話中帶有幾分試探之意,她此時已被微生瀾親自送行到王府大門前。

「現在還不是,過段時間就是了。」微生瀾不打算對蘇衍隱瞞什麼。

蘇衍於是面帶挪揄之色,隨意擺了擺手以示告別。

在微生瀾為蘇衍送行的時候,虞書言便推著他家公子回到正院。

「主子,這香囊是要送給王爺嗎?」他看祈晏手中拿著一個小巧精緻的香囊,香味還很濃郁,猜想應是新制不久。

見祈晏不答,他就又補了一句:「雖然不是貴重的物什,但主子您的這份心意王爺一定能感受到的。」不過這香囊他家公子是什麼時候做的……他竟然都不知道。

心意。

祈晏將身體靠在椅背上,闔上雙目。

「累了?」直到微生瀾從王府正門踱步回來,祈晏仍維持著這個姿勢未有改變。

體溫正常,微生瀾用手探了下祈晏的額。

祈晏拉下微生瀾的手貼到他的右邊臉頰上,輕蹭了蹭,又低喚了一聲『妻主』。

微生瀾卻是有些失笑,怎的和她小時候養的那隻白色小貓一般,都這麼會……撒嬌?

「主子,暖閣修造壁爐的工匠今日忽然染疾昏厥,這項工程被暫時擱置了。」雲笙表示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打擾他家王爺和側君相處的。

偏偏是壁爐……暖閣只有壁爐是新造之物,其他都是早已修建好的,讓人布置也不過是在這基礎上為其增添舒適度而已。

微生瀾伸出食指戳了戳祈晏的臉頰,後者投來疑惑的眼神。

「看來你今晚還是得睡在這裡。」壁爐未修造好,這人若在那邊,晚上怕是會冷得睡不著。

「好。」垂眸掩去眸中一抹異色,應聲后祈晏就把玩起微生瀾的手指。

那麼問題來了,這兩人晚上在一張床上又幹了什麼。

微生瀾才剛躺下,睡在裡邊的人就有所察覺般向她靠了過來,但依然是保留了一份距離。

這人似乎總不敢過於靠近她,但微生瀾也發現祈晏在兩人間留出的距離越來越小。畢竟她之前所為與那些薄情寡幸的女子大概並無區別,她不會要求祈晏在短短一夕之間對就她完全敞開心門。

就在微生瀾準備主動把人攬過來的時候,祈晏動了。

「冷。」語畢,二者貼近的幾未再有一絲縫隙。

這個角度,微生瀾看不見祈晏的表情。她伸手撩開祈晏覆在耳旁的墨發,果不其然看到的是泛著微紅的耳垂。

適可而止,見好就收……為什麼?

謀取、掠奪、分毫不讓,這才是景帝教給祈晏的。

「別動了。」這人靠在她懷裡卻並不安分,偶爾就似調整位置般挪動著身體。

祈晏聞言就抬起頭,忽然湊近她的臉,快要抵到鼻尖的程度。

「怎麼?」微生瀾笑意淺淺,眸中那抹縱容之色讓祈晏有種目眩神迷的感覺。

微生瀾察覺嘴角處傳來一瞬溫軟的觸感,一觸即離。見祈晏近乎小心翼翼地望著她,確定她並無反感后又湊上來輕啄了一下。

這可真是……

微生瀾反身將人壓在身下,不同於祈晏那種只停留在表面的碰觸,而是撬開牙關將舌探入濕熱柔軟的內在,不放過探尋其中任何一處。

祈晏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此時哪還有一絲病弱蒼白的痕迹,清冷的眉目已盡數柔作一池春水,間或逸出微不可聞的嗚咽聲。

但在祈晏以為要更進一步的時候,微生瀾卻不再動作。只摸了摸他順滑的長發,重新將他攬入懷中:「下月初七便是洛華節,到時候隨我去體驗一番城中盛會吧。」

「只妻主與我?」那容璟呢。

祈晏沒抑止住問這句話的衝動,後半部分卻怎麼也說不出口。眾所周知洛華節是向思慕之人表達心意的日子……

微生瀾微笑著反問:「不然還能有誰?」

「只妻主與我。」換了一種語氣,祈晏回答地毫不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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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如何飼養一隻黑化忠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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