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漸行漸遠
迎著寒風,踏著積雪,秦玉站在行宮門前,看著遠方的車架緩緩而來。客山行宮,皇家獵場,冬捕的日子將到,各國君王紛紛而來。
匈奴王最先抵達,匈奴王齊齊格羅早年與秦玉在戰場上兵戎相見過,年紀雖然比秦玉大很多,但卻是由衷佩服秦玉。明明是匈奴粗野的漢子,卻看著倒像是晉國人一般,沒有半分野蠻之氣。
齊齊格羅此次來晉國,雖說代表著匈奴,但是私下裡卻與秦玉相惜,為秦玉帶來了匈奴上好的毛皮,還有秦玉向來喜愛的匈奴臘肉。
其次到來的是樓蘭大祭司,墨影初陽,秦玉沒想到來的人會是墨影初陽,卻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秦玉自從應許了墨影初陽那件事情之後,雖說一直暗中派人尋找,卻一直沒有親自動手相尋,向來墨影初陽此次前來,便是來提醒秦玉此事。
畢竟她這個平白無故得來的聖女,沒有那般隨意。樓蘭傾國以待,她卻沒有儘力而為。怪也怪她自應許了墨影初陽后,身邊變故太多,事務纏身,也實在得不出空閑去尋找。與墨影初陽商談之後,秦玉已經打算好,過了年關,便著手尋找那聖女之魂魄。
與樓蘭一同而來的是西北,西北說起來也算是秦玉的故交,秦玉當年與西北沒少開戰,靠著西北也沒少立軍工。這大將軍之位,十之*都是拜西北與匈奴所賜。所以對於西北與匈奴,秦玉倒是突增了幾分親切之感。
西北王重病,無法長途跋涉,來的是他的小兒子桑明子,同時也是西北首領的接班人,鷹特王子。鷹特王子,沙漠中的雄鷹,秦玉熟悉的很。鷹特這隻雄鷹,在西北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偏偏遇見了秦玉這麼個剋星。這雄鷹,遇見秦玉,就成了雛鷹。
時隔幾年,在面對齊齊格羅與桑明子的時候,秦玉竟生了幾分懷舊之感,有了種老熟人的惺惺相惜。
最後來的,也是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姜國與南疆。湊巧一般,姜國與南疆一同而至,今日相迎的,便是夜恆與南疆女皇,瓦明珠。
對於瓦明珠,秦玉雖然沒有瓦明珠打過什麼交道,但是對瓦明珠卻是舊識。當年秦玉與喬楚負氣,發誓再不回長安的起因,便是這當時還是皇女的瓦明珠。
當年瓦明珠欲與喬楚聯姻,卻被喬楚拒絕,當年在六國,都曾經是一個笑話。一直高高在上的瓦明珠,被晉國太子拋棄。
據她所知,瓦明珠想來高傲,驕傲的像只孔雀。想來,當初喬楚因著她拒絕了瓦明珠,而如今她又成了喬楚的皇后,想必,瓦明珠定是恨她入骨。如今再遇見瓦明珠,秦玉心中暗笑,不知再見到瓦明珠,又會是何種場景。
車架停下,瓦明珠的車上率先下來兩個丫鬟,有內侍跪在地上,一直帶著蔥白般的手才從車內伸出,由著丫鬟的攙扶,緩緩的從車內走出。
瓦明珠一身女皇的服飾,看著高貴而又堂皇。多年不見,瓦明珠仍舊是那副高傲的模樣,身為女皇的她,甚至比當初見到的時候更加高傲。瓦明珠本就長得艷麗,如今著裝更加顯得瓦明珠亮麗而又威嚴。
瓦明珠站在車架上,遙遙的昂著頭掃了一眼遠處的秦玉,隨即慢慢的踩著內侍的背下了車架。瓦明珠走在最前面,率領著南疆的朝臣緩步走來。
瓦明珠臉上,已經沒有了當初見到的張揚與稚嫩。她登基早,早已被皇權磨練的深諳而又老成,在她的臉上,除了仍舊當年的傲然,再看不出其他。
不得不說,瓦明珠是很不錯的一代女皇,南疆在她的統治下,比她母親要好的多的多。
稍稍落在後面的,是夜恆。
夜恆沒有瓦明珠那般狂傲,想必瓦明珠要簡單的多,沒有跪在地上的內侍,沒有攙扶的丫鬟,身邊只有一個內侍總管在左右。
夜恆也是在車架上看了一眼秦玉這邊的方向,如瓦明珠一般,秦玉站在喬楚身邊,那一眼,別人雖然看不出她二人看的是誰,但是喬楚與秦玉都明白,他們視線中,只有秦玉一人。
同樣的一眼,含義卻是不同。在夜恆眼中,那一眼是情,在瓦明珠眼中,那一眼,想必是恨吧。
瓦明珠這人,手段狠辣,向來記仇,比其母更甚。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向來,瓦明珠定然懷恨至今。而這仇,卻是不知瓦明珠想要何時來抱。
迎來夜恆與瓦明珠,六國多年來首次聚首,作為地主的喬楚,當夜便在行宮設宴招待。秦玉與夜恆如今身份不同,曾經過往已經如過往雲煙,如今再次相聚,二人同樣選擇想不熟識。
或許,對於二人來說,這樣的相處方式,才是最好的。
而晚宴,讓秦玉無意間看到了一個早就被她遺忘的人,慕容秋月。
當初知曉顧容身份的人極少,慕容秋月自是不會知道,而對於慕容秋月來說,秦玉卻是毀了她的姻緣,讓她這個第一美人,閨秀典範大失顏面的人。
那日慕容秋月跑走之後,秦玉本想著要機會像她解釋,但是後來事情繁多,就將這件事忘記了。今日再見到慕容秋月,到讓秦玉覺得對她愧疚。
慕容秋月仍舊是往日那般光彩照人,溫婉如玉,但是看她的神情,卻是再沒有當年在御花園中見到的那般淡雅了。
秦玉心中記得此時,想著待回了長安,要與喬楚好生商量一番,給慕容秋月指一個好的夫家。
「皇後娘娘。」
秦玉提前離席,在雪中站了片刻,卻不曾想,夜恆竟是尋了來。
秦玉聞聲回身,只見夜恆正含笑站在自己身後。皇後娘娘,這話聽來,卻是有些心痛。這般的疏遠隔離,秦玉苦笑,怎奈何,如今他是姜國國君,她是晉國皇后,她二人的關係,只剩下這般了。
「慶宣皇。」
二人點頭含笑,卻是再沒有話說,二人只是並肩站立,遙望夜空。二人久久不做聲響,誰也不知該如何開口,誰也不知,此時,還能說些什麼。
或許,正應了那句話,此時無聲,勝有聲。
今夜,沒有星星。或許天公作美,不知何時,夜空慢慢飄下幾朵雪花,映著夜空下的雪地,夜恆輕輕地笑著。
「此處,雖然沒有梅,卻有花。」
夜恆突兀的一聲,別人不知為何,秦玉卻是曉得。
沒有梅,有花,有雪花。只可惜,他不是容哥,踏雪賞梅的約定,是她與容哥定的,而不是和姜國國君夜恆。
「此花,甚美。」
秦玉輕輕抬手,那雪落再她手上,眨眼間便化成了水,冰冰涼涼的,讓秦玉嘆息。有些事情,就如同這雪一般,越是想要抓住,就越抓不住。有些回憶,就如同這雪一般,握在手心時才會發現,雖然它還是雪,但是已經化成了水,失去了原有的模樣。
所以,有些事,還是不要打破的好。就讓回憶,永遠的留在回憶。
「夜深了,慶宣皇還是早些回去的好,本宮,告辭。」
秦玉緊緊地將那滴劃成水的雪握在掌心,頭也不回的便走。知曉秦玉甚深的夜恆又怎會不知秦玉的用意,望著秦玉離去的背影,深深地嘆著氣。許久,望著夜空,如秦玉那般伸手,有雪花落在他手上,眨眼,便化成了水。
冬捕的日子眨眼便已經到了,喬楚與眾國君暗自口舌較量一番后,便宣布冬捕開始。秦玉也早早的便換上了馬裝,親自出戰,喬楚知道秦玉已經許久沒有騎馬,便也放任秦玉去了。
「小七,不若你我比試一場,看看誰能取得頭籌。」
喬楚伸手趁人不注意時颳了一下秦玉的鼻子。
「賭注是什麼?」
秦玉是臨時起意,哪裡有什麼賭注,喬楚問起,一時間卻想不出賭些什麼。也怪平日里喬楚太過寵著她,她想要什麼只要抬手便可得著。
秦玉皺著眉,本是要慣性的摸摸懷中的狐狸,一低頭才想起來,小狐狸被她留在長安看著兩個小娃娃了。
「阿玉若是贏了,為夫就將唐門的大權重新交還與你。」
秦玉眼中一亮,嘖嘖,喬楚不提她都險些忘記了。自她有孕后,唐門的大權便被喬楚強行剝奪了去,為了讓她安心養身子,不再勞心勞力,至今都為歸還。而她日子過的逍遙自在,喬楚處理的也極為穩妥,她竟是將這件事情忘記了。
秦玉點頭,這倒是極好的一件事情。
「若是為夫贏了。」
秦玉一挑眉。
「你若贏了,要如何?」
喬楚奸笑著湊到秦玉耳邊。
「為夫要重振夫綱。」
秦玉耳朵一癢,眉心一皺,這話說的籠統,夫綱如何?秦玉從不知何為夫綱。
「一言為定。」
二人對夫綱的理解各不相同,一個想著是在床上的夫綱,一個想著的,卻是三從四德的夫綱。
秦玉與喬楚等各國君各自上馬,有宮女端來戰前酒,秦玉接過夏致端來的酒,放在鼻下嗅了嗅,似是寒梅,又似朱蘭。
朱蘭是南疆特有的一種花,夜裡是紅色,白日里卻是藍色。她對花草沒有研究,不過是因著朱蘭的特殊,可入葯,可入毒,是南疆養蠱之物,蠱王最愛,所以才留意過。
夏致對毒有研究,所以夏致拿給秦玉的東西,都是絕對的安全。所以秦玉也未曾多想,仰頭而盡。
喬楚這方一聲令下,幾匹烈馬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奔出去,踏起一片落雪。幾個君王卻還在原地,相互看了幾眼,秦玉也在其中,感受到了夜恆與瓦明珠的目光,回眸各自含笑看了看。最後與喬楚對視一眼,七人紛紛駕馬而去。
七人,七個方向,而喬楚與秦玉不約而同的選擇了背道而馳。殊不知,命運的齒輪在此時開始轉動,他們的關係,也註定在此刻開始,如同二人所選擇的方向,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