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八章 神仙打架
飯後,五皇子對著一堆摺子節略皺眉,李恬拿著本閑書陪在旁邊,翻了幾頁,睏倦上來,連打了幾個呵欠,扔了書,一邊穿鞋一邊呵欠道:「我乏了,先去睡了,你自己看吧。」
「剛吃了飯,這會兒就歇下不好。」五皇子忙直起上身伸手拉住李恬衣袖道,李恬呵欠連天,拖著鞋擺手道:「嗯,知道了,我不睡,就躺一躺。」
「那我進去陪你說話!」五皇子忙接了一句,李恬從五皇子手裡拽出袖子,瞄了眼那堆厚實的節略:「你這一堆的東西呢,屋裡哪有地方放?我讓瓔珞陪我說話,你忙你的吧。」李恬邊說邊進了內室。五皇子擰眉瞄著那一堆摺子,臉上的不耐煩漸濃,躊躇了片刻,深吸了口氣,端正坐好,勉強看了幾份就耐不下去了,乾脆扔了摺子,兩步竄進屋裡,屏退瓔珞,跳上床擠著李恬半躺在床上,一隻手探過去摟住暈暈欲睡的李恬,另一隻手在李恬腹部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笑道:「還是陪你說話要緊,摺子明天我起早看,恬恬,你說,咱們閨女睡著沒有?」李恬正朦朧中被他驚醒,扭頭看了他一眼重又閉上眼睛,她懶得理會他這種不著調的問題。五皇子掂著手指,小心的又按了兩下,顧自一臉的神往:「咱們閨女生下來,一定要長的象你,聰明象我,你說這得多惹人疼!以後長大了,這樣的容貌、這樣的聰明,指定天下無雙!」
「嗯,」李恬動了動,口齒有些含糊的應道:「我覺得還是長的象你、聰明象我才能天下無雙。」五皇子往下扯著嘴角咬牙道:「你哪有我聰明?我這樣的……要不是皇子不能下場,輪得著他蔣鴻當這個狀元?」李恬被這話嗆的笑起來,困意沒了,乾脆轉過身面拍著五皇子的胸口笑道:「我不是說你不如我聰明,可你那聰明是男人的聰明,女兒家要有女兒家的聰明,要是閨女,這聰明自然是隨我最好,不過不管閨女兒子,這長相最好都隨你。」五皇子橫了李恬一眼,面帶惱怒的『哼』了一聲岔開話題:「不管隨誰,咱們的閨女那都是天下少有,我早就想好了!」五皇子眼睛里閃著興奮之光,支起頭,看著李恬鄭重宣佈道:「咱們女婿,你說你挑就你挑,這我不跟你爭,可親迎那天,說什麼也得給我好好唱幾支小曲才准他進門!不光唱曲,還得舞上一回兩回!」李恬聽的呆了呆才反應過來,連眨了幾下眼睛,『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你想的……真是長遠,你明天寅正就得出門上朝,哪還有時候看摺子?如今新皇登基,正是勵精圖治的時候,你若懶散的太過了,當心官家生氣收拾你。」
「他哪會為了這個生氣,」五皇子嗤笑一聲:「我這個弟弟,聽話懶散最好不過,若是雄才大略,自律嚴謹,對這天下比他還上心,我幹活累死,他盯著我也得累死!」李恬被五皇子這一翻話說的無語以對,五皇子笑嘻嘻接著道:「恬恬,我都打算好了,等我把蔣鴻這廝趕出京城,就跟官家告假,咱們去城外莊子里住一陣子去!」
「蔣雁回不是早就定下要和武思慎一文一武到北地去,哪還要你趕?」李恬笑接了一句,五皇子『哼』了一聲,理直氣壯道:「定是定了,我是說趕他早早滾出京城,哪怕趕得他早走一日,那也是把他趕出這京城!」李恬聽的瞪著他說不出話來,照他這麼說,蔣雁回必定要被他趕出京城,這一回事他是必勝的了!
彈劾摺子明發出來當天,悅娘自然也聽說了,急急尋人抄了摺子出來,一目十行掃了一兩行,字她倒都認識,可連在一起卻看的糊塗得很,這篇日後被奉為彈劾類教科書一樣的經典之作,對於悅娘這樣實在太過高深,根本不是她能讀的懂的。悅娘扔了摺子,打馬直奔過去尋到孫六,劈頭問道:「蔣爺彈劾咱們爺了,這事你知道吧?那摺子到底寫的啥?」
「就是說咱們爺把咱們姑娘的嫁妝銀子花沒了,這是欺負咱們姑娘娘家沒人,說咱們姑爺太不要臉,咱們爺這會兒應該一根繩子弔死才是正理。」孫六的翻譯兼總結的準確到位之極,悅娘一張嘴驚成了個圓圈,呆了半晌,一句話沒說,調頭直奔回去尋李恬。
「這蔣九是鬼上身了還是失心瘋了?這麼彈劾起五爺了?!咱們招他惹他了……呃!那回聽說五爺抽了他的馬,五爺抽了他的馬他就該拆了五爺的車,這才是正理,怎麼能彈這個摺子?沒這個理兒啊!還說的是姑娘嫁妝的事,五爺用不用姑娘嫁妝,關他屁事!我早先瞧他還好,呸!算我瞎了眼!嗯?這事你早知道了吧?」悅娘一通大脾氣發的差不多了,這才想起來,她都知道了,想來李恬肯定早知道了。李恬抿著碗湯點了下頭,慢慢將湯喝完,將碗遞給青枝,接過濕帕子擦了手,這才看著氣的鼓鼓的悅娘慢條斯理道:「你說的這些,都是朝廷里的事,關咱們什麼事?」
「這關著五爺!關著你!還有那個蔣九,他跟我也算是生死交過一回……這事你早知道了?」悅娘彷彿想起什麼,挑起眉頭看著李恬又問了一遍,李恬指指炕沿示意她坐:「當然知道了,從前外婆常說,男人的事歸男人管,女人的事歸女人管,這件事,」李恬頓了頓,看著悅娘斟酌道:「第一,這不是大事,從前咱們閑話,說這朝中派斗黨爭,你來我往,今天是死敵,明天許就好的兄弟一般了,凈是些狗咬狗一嘴毛的事,五郎既然立身朝堂,往後這彈劾就是家常便飯,蔣雁回這個彈劾摺子不過開了個頭,這不是大事,五郎是官家兄弟,這身份兒在這裡,除非犯了十惡大罪,別的事都動不得他分毫,咱們不必多慮;二來,你雖然脾氣直,看人這眼光卻不差,蔣雁回是聰明人,五郎也是聰明人,這事咱們這樣的笨人看不明白,那就犯不著多管,你去尋水先生吧,剛她打發人過來這裡找你。」
「我是笨人,你可不是!」悅娘怒火漸降,示意青枝倒了杯茶給自己,上下打量著李恬道:「你說不管,那就不管,可有件事只怕麻煩,」悅娘一臉煩惱:「就是褚家兄弟,褚虎還好,褚老大可是一門心思奔著富貴靠山來的,當初在北邊,他們雖是我帶去的,可跟的卻是蔣九,現在蔣九跟咱們扯破臉,這褚家兄弟怎麼安置?」
「你問問他們願不願意投在我門下。」李恬想了想道:「前兒你也問過褚家兄弟了,他們江湖出身,科考一途是兩代之後的事了,現在所求富和貴,不過生意和求個軍功,生意的事容易,軍功么,」李恬頓了頓,笑吟吟道:「武二郎出鎮北地,照慣例,這一任就是十年,褚家兒郎要投軍立功,想來也沒人難為他們。」悅娘『啪』的拍了下炕幾笑道:「可不是!武二那頭還有俞家娘子呢!我這就去尋褚老大。你說的是,那朝廷裡頭都是狗咬狗!蔣九好也是沒入仕前好,入了仕途肯定不一樣了!當然咱們五爺肯定……那個……他不一樣!我先去尋趟秋娘,我走了。」悅娘一陣風來,一陣風走,李恬隔著窗戶看著悅娘出了垂花門,一隻手下意識的撫著小腹,怔怔的發起呆來。
這新朝的頭一輪爭鬥開始沒幾天,南寧郡王府的兩位爺就被揪出來扯進去,蔣郡王妃前一場驚嚇沒好透,這一回又嚇了個三魂七魄到處飛,兒子是她的命根子,蔣郡王妃也顧不上臉面體統了,拖上弟弟蔣遠深奔到堂兄蔣相公府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了個倒地不起,總算求得了蔣相公一句話,給兩個兒子都遠遠尋個不起眼的差使出京城避禍,蔣鴻隱在屏風后,看著紅眼腫腮、千恩萬謝個不停的蔣郡王妃,眯著眼睛,嘴角挑起絲絲冷笑,就這樣的心計膽識,她竟然還敢往朝堂里伸手!
蔣鴻一紙摺子挑起的這場大事雖說讓京城人人驚心自危,卻沒影響新任溫國公武思慎的迎娶清江侯府大娘子這件大喜事。
李恬祝俞瑤芳如嫡親姐妹一般,可俞瑤芳出嫁時她身子已漸笨重,五皇子和熊嬤嬤又一左一右橫刀立馬攔著,她只好一面流水般打發人來回稟報,一面讓悅娘替她過溫國公府恭賀。悅娘深得官家青眼的事,早就傳遍了京城的高門大戶,她替李恬過府,倒沒人覺得很失禮。
管事引著悅娘一路往正堂走,悅娘來過溫國公府,也不理管事,顧自直奔正廳,站在側門柱下,探頭看了好幾個來回,也沒看到蔣鴻的影子,只好轉頭問一臉無語跟在她後面的管事道:「蔣九爺呢?」
「回姑娘,蔣爺在外頭統總迎親的事呢。」管事忙答道,悅娘失望的『噢』了一聲,撣了撣衣襟,這才施施然去了後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