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雙生
沈沁暗自警惕著,將阿籌緊緊抱在懷裡,此時她不指望身邊的人,眼前這個假的夜雲祥既然將她的情況摸得清楚,多半身邊的人也早就讓他引開了。
假的夜雲祥見沈沁不動,目光卻警惕的盯著他,臉上的笑容更加明媚。「沈小姐不是十分好奇在下的來歷嗎?過了今日,我們便是一家人了,若不知嫡親弟弟的身份,未免不大好看。嗯,沈小姐大約不知道吧,當年母妃生下的是一雙兒子,除了夜雲祥,還有我。可惜就是晚了那麼一時半刻,他是尊貴的王府公子,我就是個連名字都沒有,還被親生父親親自下令溺死的可憐蟲……」假夜雲祥帶著笑容解說,可笑意底下藏的是深層的冰冷。
沈沁微微驚訝,心裡卻更加戒備。沈沁知道大明有這種習俗,若是生下雙生子,一男一女那是大吉之兆,連孩子帶母親都會被格外看重,若是一雙女兒也尚可,不過姐妹二人多半同嫁一夫,但若是一雙兒子,後頭出生的一個便會被溺死,原因說是兄弟倪牆之兆。這個理由說的太過牽強,可事實上還果真出過兄弟相爭,最後你死我活的悲劇,頗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意思。
正是這個緣故,小戶人家還好說,也沒什麼家產可爭,可大戶人家這個基本都成了慣例,更別說到了皇家,皇子當中絕不會留著雙生子,就連其他宗室,雙生子也只會留一個。所以成王隱藏消息,下令將其中一個溺死並不奇怪,只是下手未免也太不幹凈了,不僅沒將人弄死,還讓人長大了又帶著仇恨過來興風作浪了。
此時沈沁再看眼前和夜雲祥幾乎一模一樣的假貨,怎麼看都像是一個極為危險的變態。經歷過這樣的事,他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若是心平氣和,那才是蠢得沒邊,所以眼前這人安了好心才奇怪。沈沁此時將成王夫婦兩個恨得要死,你說你們自家事情,自家解決內部矛盾也就罷了,牽連到外人就不對了,當然,跟一個瘋子實在沒有道理可講。
「你是怎麼說動父皇引我們過來的。」沈沁隨口問道,眼前這個人實在不安好心,可似乎有些話嘮,否則也沒那好心給沈沁解惑。既然人家話嘮,沈沁也樂得拖延時間,順便看看能不能從裡面掏出點有用的東西來。
「嗤——」假夜雲祥嗤笑一聲,「這也需要說動,當年月嬪娘娘死的那麼慘,夜雲臻頭一回在宮中過年,皇上必定會讓他過來看看,我只需在這邊等著便是。你也不必想著拖延時間等著夜雲臻過來救你,我若是不絆住了他,能跑來這裡堵著你,如今想要你那好夫君命的人可不少,我賣一個消息就有人為我辦事,何樂而不為?」
沈沁被他戳破了,也不在意,接著道:「我就是比較好奇,成王叔既然下了令要溺死你,怎麼手腳這般不利落,居然讓你活下來了?」
「當初被命令執行的,是我母妃身邊的嬤嬤,母妃早在知道懷的是雙子時,便吩咐了嬤嬤,若生下兩個兒子,便趁著王爺不注意,將孩子送走。不過,剛出生的嬰兒在水裡溺過一回,你以為會好受?我從小就身體孱弱,勤心學武才算好一些,那個冷血無情的父親,我必定要他為我償命!」假夜雲祥長到這麼大還需避著人過日子,心裡憋得許多話,也沒人說,剛巧沈沁在他看來就是瓮中之鱉,自然對著沈沁大吐苦水。
行百里者半九十,這個道理許多人都知道,但也有許多人在眼看著勝利在望的時候,就放鬆了警惕。這個還是前世沈沁的父親教她的,父親曾說過,只要一刻不到成功,就一刻不能放鬆,尤其是眼看著就要成功的時候。而所謂秘密,就更不能在勝利在望的時刻缺根筋的說出來,因為世上還有種失敗,叫做煮熟的鴨子——飛了。
沈沁眼看著兒子快睡醒了,就怕阿籌醒了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打斷了假貨的苦水,道:「好了好了,我對你們家的恩怨情仇沒有興趣,你要做什麼趕緊的!」
「……」假貨臉色微微扭曲,「敬酒不吃吃罰酒,要對付你,何須叫人動手!」假貨自恃武功高強,也不叫隱藏在周邊的人手,直接向沈沁撲過來。
沈沁等的就是他這一招,對峙了這一段時間,沈沁知道此人武功高強,她不是對手,既然知道她精通醫毒,大約也有防備,然而,沈沁手中還有一個必殺技,那就是溫雨桃送給阿籌的小金。小金對殺氣十分敏感,剛剛就想動了,可惜被沈沁按住了。小金極富靈性,跟了阿籌這一段時間,小傢伙知道想要吃好睡好,就得乖乖聽沈沁的話,所以沈沁的小手指按著,小東西就安分的呆著。這會兒沈沁手一松,小金立刻飛射出去,小小的一點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落在假貨的頸間,毫不客氣的咬了一口。
金蠶線蠱沒有毒,其殺傷力都是本身的堅韌和衝力造成的,小小的一個,牙口卻厲害得很,一口咬下去,雖然沒有毒,但不知為何,能疼的要人命。假貨喜歡耍帥,離沈沁也不遠,偏生要耍個花招,被小金咬到頸間的軟肉時正騰到空中,控制不住一聲慘叫摔落到地上。
沈沁哼了一聲,落到假貨身邊,手上的金絲靈活的遊走在假貨的脖頸處,微微的涼意刺得假貨一陣顫慄。小金咬了一口,就趁著沈沁靠過來,又回到了阿籌的手腕上,小腦袋蹭著剛剛被假貨驚醒的阿籌,一副邀功的模樣。
沈沁拉了拉阿籌的衣裳,將小金擋住,帶著笑容道:「勞煩暗處的各位繼續呆在暗處,否則你們主子的小命立刻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暗處的人都是假貨悉心培養的,至於假貨為何要大費周章的將沈沁抓活的,沈沁表示想不明白,卻也不大在意,不過那些人不可能不在意假貨的死活,果真縮回到了暗處,不敢再動彈。沈沁滿意的拍拍阿籌的背,將將迷迷糊糊的阿籌放回到自己肩上接著睡,自己則將金絲一端在假貨頸上纏了一圈,拉著假貨起身,道:「乖乖跟上,帶我去找夫君。別耍花樣啊,葯谷的金絲刃你大約也聽過,瞧著細軟,割個腦袋倒是不難。」
假貨果然身子一僵不敢動彈。像假貨這樣好不容易活下來的人,心裏面想著報仇啊、權勢地位啊、財富啊什麼的,可最重要的當然是活命。畢竟他們最能理解,活下去才是根本,人死了追封太多都沒用,這樣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可也好拿捏,只要拿捏住小命,保管都乖乖的不敢亂來。
猛地一陣風過,沈沁被突然冒出來的雲臻帶到懷裡,手上一時沒來得及收回金絲,有一聲慘叫刺人耳膜。這回阿籌是真醒了,不過因為他背對著假貨,也看不到假貨脖頸間血染的風采,只是十分鬱悶道:「搞什麼嘛,總是大喊大叫,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再睡一會兒吧,等會兒我們就回家。」雲臻拍拍阿籌的腦袋道。
阿籌還處在不會想太多的年紀,聞言就乖乖的趴在沈沁的肩上,接著睡了。而沈沁微微鬆了點手,免得將假貨勒死,好在沈沁原本就沒有一下子弄死假貨的意思,手裡的金絲也夠長,被雲臻一扯,也只是割破了一層皮,就是大約是割到血管了,瞬間鮮血噴濺,有些觸目驚心。
沈沁生怕這人失血過多而死,將一個紙包遞給雲臻,道:「給他上點葯止血,別讓他就這麼死了。」
雲臻點點頭,抓了一隻躲在暗處的小弟出來照亮,這一下,雲臻也忍不住吸了口冷氣。他早知沈沁手裡一根細細的金絲的威力,可也沒想到就是這麼一扯,就是這般皮肉翻飛觸目驚心的慘狀。假貨也不敢動彈,他比普通人更怕死,金絲割破皮肉的時候,他心頭湧起那種幾乎無法呼吸的恐懼和絕望,讓他此時不敢做出哪怕一點不當的舉動,就怕沈沁和雲臻再下一回狠手,要了他的小命。
雲臻確實遇到了一些麻煩沈沁聽到的故事,雲臻也聽到了一遍,而作為當事人的雲臻與作為兒媳婦的沈沁不同,雲臻是被騙進了屋子裡面的。可以看出,這個假貨對他們一家人還是下了很大功夫的,沈沁這邊他親自出馬要擄人,不過雲臻那邊,卻是布下了一張大網,將雲臻困在那裡。
雲臻出自墨家,這等機關手藝,雖然因為雲臻手腳不如師兄麻利沒有學成,但云臻自小拆機關的本事,便是師兄都趕不上。在雲臻被網住時,雲臻便猜測到對方的目標應該是沈沁和阿籌,這等情況下,破壞力自然更強一些,於是,假貨自認為能困住雲臻一兩個時辰的網,被雲臻短短的時間就拆的七零八落。那張網是假貨花了大價錢請了高人製作的,不說請人出山的禮物,單單就是做網的材料就價值不菲,到現在也就用過一兩回,被假貨看得比手裡的寶劍都珍貴。於是,等假貨看到那破漁網一般的東西,險些氣得一口氣沒喘過來。
不過此時,雲臻正在不動聲色的公報私仇,一面給假貨上藥,一面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扯一扯、碰一碰,弄得假貨冷氣連連,又不敢弄出動靜來。被雲臻抓來當壯丁的小弟,眼看著主子被雲臻折磨的臉色慘白,手也忍不住一陣陣顫抖,連燈火都微微晃動。
「不要動,想你家主子被你害死是不是!」雲臻不高興的提醒被抓來的壯丁,「放鬆些,本王也是學醫之人,給人上點葯也不是新手,不用擔心你家主子會失血過多而死。」
「……」壯丁提著燈的手微微發白,他不怕自家主子流血過多而死,沈沁的葯立竿見影,這會兒已經不再流血了。可他怕自家主子疼死啊,看著主子慘白的臉色,雲臻手碰一碰就抖一抖的身子,他真怕主子撐不下去選擇咬舌自盡。
「好了,別鬧了,我們回去跟父皇打個招呼,也該出宮了,阿籌都快睡著了。」沈沁雖然不介意雲臻公報私仇拿人出出氣,可十冬臘月的,呆在外面真心冷,還是早點回去捂被窩好些。
沈沁的話解救了假貨,雲臻聽到沈沁發話了,三下五除二給人上好了葯,隨手扯了一個布條給人包紮了,將假貨提起來,道:「來人,將這個假貨帶回王府!」
躲在暗地裡的小弟們著急的無法,瑞王府可不是那麼好闖的,若是主子被帶到了瑞王府,他們要想將人救出來實在太難了。可要現在跑去救人吧,沈沁手裡的金絲還沒有收回來呢,就剛剛沈沁一個猝不及防的一扯,就差點要了主子的命,他們哪敢輕舉妄動,最終只得眼睜睜的看著人被雲臻的人帶走。
前兩天下了雪,這兩天雖然晴了,天氣似乎更加冷些。雲臻將阿籌接過來自己抱著,握著沈沁冰涼的小手,道:「怎麼這麼涼?使武器不會拿袖子擋著些?」
沈沁微微一笑,道:「隔著布料手指不那麼靈便,若是不小心弄死了他,可就得不償失了,我一人,哪裡打得過他們一群人啊,人質當然要活著才有用的。」
雲臻心疼的將沈沁的手握在自己手中,道:「對不起,今日是我大意了,不曾注意到宮中的不對勁。幸好你和阿籌都沒事。」
「傻瓜,我怎麼會怪你。」沈沁向雲臻身邊靠了靠,「我能理解的,這裡畢竟是母妃生前住過的地方,就是,這裡面也該清理清理了,畢竟是母妃的地方,別讓不相干的人玷污了。」
不用沈沁說,雲臻也知道該怎麼做,只是雲臻有些奇怪,這月桂宮裡的一些釘子,看上去像是多年前月嬪還在是就埋下的。月嬪娘家並不顯赫,本身分位也不高,那麼,究竟是為什麼讓人盯上的?
沒有了外人,沈沁一面拿了個果子給小金,一面問雲臻道:「夜雲祥原本有個雙生弟弟的事,你知不知道?」
雲臻見到了這個假的夜雲祥,對於沈沁問起這個也並不意外,道:「知道,你也知道那規矩的,成王叔當時就下令將小的那個溺死。不過畢竟是親生的,王嬸哪裡捨得殺死自己的親骨肉,早早做了準備,那個孩子確實被小心的送走了。成王叔多少也知道一些,並沒有阻止,只是讓人將孩子遠遠地送離了京城,如今人出現在京城當中,而且對當年的事知道的這麼清楚,看來王府當中不大幹凈。」
「嗯,你怎麼知道的?」沈沁是聽那個假貨說的,雲臻怎麼連成王插了一腳都知道的清楚,雖然雲臻確實有花力氣收集京城各家的消息,但通常都是用到了再去問,沒道理什麼都自己記著吧。
「夜雲和告訴我的。」雲臻笑笑道,「前兩天給夜雲和做最後一次,夜雲和說最近總覺得夜雲祥不對勁,像是兩種性格在不停地切換,他懷疑是那個被送走的小弟找回來了,不知道想要做什麼所以讓我留心一些。」
「連夜雲和都清楚,那就是說夜雲祥自己應該多少也知道一些?不過,這個假的,要綁我去做什麼?」沈沁想不明白,雲臻有表想出她比一切都重要嗎?她總覺得,若是她出了什麼事,雲臻殺了仇人再自殺陪她的可能性比較大,至於為了她放下武器,又不是傻子,沒了武器怎麼裡應外合啊!
「想不明白,我這回回來之後,也見到了夜雲祥幾回,不過都沒有什麼機會說話,夜雲祥似乎總是在躲著我。」雲臻早就覺得夜雲祥不大正常,當年他想挖牆腳的時候,雲臻也沒有手下留情,但夜雲祥一直都是越挫越勇類型的,就像被雲臻打上一頓,還敢上門給沈沁送情書什麼的,可這回來,他也沒做什麼啊,夜雲祥就總是躲著他。他可不信夜雲祥因為他的身份,不敢招惹他什麼的,夜雲祥從前被人稱端方正直,可也沒見他怕過夜青玄。
正是因為雲臻自己都覺得怪異,所以夜雲和拜託他注意的時候,他才不計前嫌的多讓人打聽了些。不過,大約是王府當中有人護著那個假貨的緣故,他試探了幾回,也沒能將人抓住,沒想到今天進宮一趟,倒是將人逮住了。
而與此同時,成王府中,與成王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飯的夜雲祥突然捂住心口一聲痛呼。成王妃嚇得手一松,手中的碗便落到了地上,發出一聲刺耳的脆響。大過年的一般人家都對打碎東西有些忌諱,站在旁邊的嬤嬤趕忙念叨:「碎碎平安、歲歲平安……」
成王微皺眉,看了成王妃一眼,又看向夜雲祥,道:「怎麼了?」
夜雲祥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臉上有些汗水,臉色也是微微蒼白,搖頭道:「沒事、我沒事。」
「雲祥……」成王妃望著夜雲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心疼中又帶著一絲悔恨。
「母妃,我沒事。」夜雲祥露出一些笑容,向成王妃道。
成王臉色微沉,將碗放下,道:「淑雲,回頭給雲祥準備一些補身子的東西。」
淑雲正是夜雲祥的妻子,聞言乖巧的點點頭,道:「是,兒媳知道。」
「父王,我沒事,不必這樣麻煩。」夜雲祥看了成王妃一眼,又看向成王道。
成王重重的看了王妃一眼,沒有說話,起身離開了。成王妃眼裡湧起一些眼淚,道:「雲祥,母妃……」
「我沒事,母妃不要多想。孩兒有些累了,想先回去歇著。」夜雲祥話里並沒有什麼起伏。
「啊,累了,淑雲,快扶雲祥回去休息……」成王妃被夜雲祥打斷了話,卻沒有不高興,叫兒媳婦陪同夜雲祥回去。
「不用了,母妃,我送四弟回去。」淑雲正要起身,夜雲和起身道。
「也好。」成王妃沒有對上兩個兒子的目光,只看著夜雲和扶著夜雲祥起身,往外面走去。成王走了,夜雲和跟夜雲祥也出去了,兩個兒媳十分有眼色的告退,剩下的兩個庶子以及他們的媳婦自然也不會多留,一時間飯桌邊就只坐了一個成王妃。沒有了人,成王妃的眼淚,便也簌簌地流了下來,抓著身邊嬤嬤的手,道:「嬤嬤,我該怎麼辦?我對不起雲祥,對不起雲安,也對不起王爺,是我給王府帶來了這麼大的麻煩,害我的雲祥無端端受那麼多苦……」
成王妃身邊的嬤嬤跟著她時間久了,與成王妃是一路走過來的,聞言也只得嘆氣,道:「王妃,四公子心裡明白的,王妃並非害他,本意是好的,王妃就不要為此內疚了。」
「怎麼能不內疚呢!」成王妃眼淚越發多,「若非我一意孤行,雲祥怎麼會受這樣的苦楚,是我,是我害了雲祥啊!」
嬤嬤也只得嘆氣,她從小就服侍成王妃,後來嫁了人依然在成王妃身邊伺候,自然知曉自己的主子是個什麼樣的人。成王妃雖然是武將世家出身,可自幼學的都是琴棋書畫這些書香門第女兒家學習的東西,教養的也是溫婉柔順,後來嫁到王府來,操持家事,養育子女,與成王成婚多年也幾乎沒有紅過臉,可性格確實一如既往的柔順,說難聽點,就是沒有主見。而成王妃這輩子拿過最大的主意,大約就是當年生下雙胞胎的時候,頂著王爺的壓力,將小少爺送走了。然而,也就是那一個決定,使得如今的四公子備受苦楚。
另一邊,夜雲和沒有將夜雲祥送到房間,而是帶到書房,夜雲祥也沒有什麼意外,自己尋了個地方坐下,道:「哥,你想問什麼?」
「剛剛是怎麼回事?」夜雲和不知其中緣故,但看父母及夜雲祥的樣子,就知道其中必定是有隱情的,問父親,父親肯定不會說,至於母親,必定又是哭哭啼啼的一場,夜雲和只得將夜雲祥抓來問。
夜雲祥自知自家兄長遲早要看出問題來,嘆了口氣,道:「大哥知道吧,我還有個雙生弟弟。」
這個夜雲和知道,然而,跟這個有什麼關係?
夜雲祥見夜雲和點頭,便接著道:「聽玉嬤嬤說起,當年母妃得知自己懷了雙生子,曾經幾日睡不著覺,到最後父王看不下去了,委婉的找人提醒母妃,實在不行,就將其中一個送走。母妃那段時間著魔了一般看那些雙生子最後兄弟倪牆的故事,想到了這個法子,可也擔心我日後知道了弟弟的存在,或者弟弟知道了身世,回想殺了另一個奪得一切,險些流產一個都保不住。」
夜雲和比夜雲祥大了三歲,自然不會記得成王妃當時的狀態,不過單聽夜雲和說,也大概能想象那個樣子。成王妃一向是個柔順沒什麼主見的人,說難聽點就是軟弱,軟弱也就罷了,偏偏還總是喜歡東想西想的,就像當年給夜怡挑選夫婿,就是瞻前顧後,最後還是成王排版才定了下來。「後來呢?母妃做了什麼?」夜雲和微微皺眉,直覺的,成王妃應該做了什麼難以原諒的事。
夜雲祥嘆了口氣,道:「那時母妃身邊剛剛收留了一個被親戚賣掉的丫頭,那個丫頭自稱是得了母妃的恩惠,要在母妃身邊做牛做馬報答母妃,見母妃日日為此惆悵,便給母妃出了一個主意。那丫頭說,南邊有一種蠱蟲,名為雙生蠱,下到兩個人身上,其中一個人受傷,蠱蟲受了刺激,就會啃咬皮肉,讓另一個人受同樣的痛苦。」
「你是說,母妃給你和那個孩子下了所謂的雙生蠱?」夜雲和驚得站起身子,成王妃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個蠱蟲一下,若是其中一個抱了壞心,豈不是要完全將另一個控制在手中?
「嗯,」夜雲祥倒是淡定得多,點點頭道:「母妃當時只想著這個蠱蟲一下,我們兄弟兩個,任誰想要對方的命都得掂量掂量,可母妃她對蠱術一點都不了解,還以為蠱蟲能夠加深一些我們兄弟的感情。我小時候不是時不時心口疼嗎?那時太醫還道我大約有心疾,其實就是蠱蟲的緣故。原本也沒有太大影響,時不時疼一點,忍忍也就過去了,沒想到兩年前……嗯雲安找來了。」
「雲安是誰?」
「哦,就是母妃給小弟取的名字。他如今可了不得了,都威脅起我這個哥哥了,哎,畢竟是親弟弟,加上蠱蟲這種事,若是他果真鬧出來,整個王府怕是都要惹來麻煩,我也就由著他鬧騰一些。」夜雲祥倒是不大在意的樣子。
夜雲和皺眉,「他威脅你做什麼?這兩年來,你那般的模樣是他假扮的?」
「有時候是。大哥,不用擔心,他可以威脅我,我同樣也可以威脅他,何況他比我怕死,終究逃不出我手裡去,你就不用擔心了。」夜雲祥微微扯起嘴角道。
「……」夜雲和皺眉,可一時也想不出法子來,大明這些年來對巫蠱嚴防死守,即便有人背地裡用,也不敢露出馬腳來,更別說找人解蠱。
「那個丫頭呢?」夜雲和首先想到的便是給成王妃出主意的人,既然蠱蟲是從她那裡得來的,那麼這個人應當是個關鍵人物,解蠱,或許還得依靠她。
「早在父王發現我不是天生心疾,而是中了蠱毒之後,就逼問過母妃的話,後來也找過那個丫頭。不過,那個丫頭十幾年前就放出去了,早已不在府中,尋人也沒有地方尋去,更何況涉及到蠱毒,父王也不敢大張旗鼓的去找。」
是啊,不管蠱毒從何而來,成王妃與用蠱術的人有接觸,甚至親自下蠱都是事實,當今皇帝雖然信任成王,但若是因為此事被皇帝猜疑,未免得不償失。
夜雲和問了半天,事實算是搞清楚了,可沒有神清氣爽的感覺,反而心裡悶得透不過氣來。自己的親生母親,不管出發點如何,總是辦了這一樁糊塗事,以至於夜雲祥多年來受苦不算,還將王府拉下了泥潭。那個弟弟冒出來威脅夜雲祥,若說沒什麼目的,夜雲和自然不信,若是他到時候要成王府做什麼,成王府還果真能看著夜雲和出事不成?原本覺得王妃軟弱糊塗了些,若能有主見一些才好,可如今看來軟弱的人偶爾有主見一回,簡直將人活生生往泥坑裡推。
夜雲和想了半晌,最後也只能決定抽個空問一問雲臻,有沒有法子將蠱毒除去,畢竟留這麼個禍害在夜雲祥身上,實在不妥。將夜雲祥送回他的住處,夜雲和剛回到自己的屋子,隨身的常隨便迎上來,道:「世子爺,瑞王爺的信。」
「嗯?」夜雲和接過信來看。
其實也就是雲臻將假的夜雲祥帶回王府之後,記起來夜雲和拜託他逮住這個假貨,於是順便給他送了個信,表示自己就準備開始拷問階下囚了,問夜雲和要不要過去看看。
夜雲和看完一遍,嚇得差點魂飛魄散,他雖然不曾見過雲臻拷問犯人,可拷問犯人的法子,能好看到哪裡去,尤其雲臻手底下問過多少厲害的角色,除非雲臻懶得問,否則還沒見哪個問不出來的。若是雲臻的手段在那個夜雲安身上過一遍,他不能想象,夜雲祥會如何,當下手一抖,向常隨道:「這信是幾時送來的?」
「大約也就是一盞茶的功夫,奴才見世子爺與四公子說話,也不敢過去打擾。」常隨見夜雲和這個表情,就知道事情大發了,不敢有絲毫隱瞞。
夜雲和也沒空與人解釋,將信在燭火上面燒掉,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便趕往瑞王府。
雲臻讓人給夜雲和送了封信,可沒打算大年夜的跑去拷問,所以還特意標註了時間,表示夜雲和若是想問,等大年初三晚間過來。可惜夜雲和一見信上的內容,哪裡還顧得上這些細枝末節,風風火火的就趕到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