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青龍社,燕明空!
張洛驚的差點站起身來,當日在天龍山莊小紅樓前的大廣場上,張洛是親眼看見彭越被個黑衣漢子砍了十幾刀的,那樣怎麼還會不死?
不過!張洛忽然想起了自己和晴兒,對啊,既然自己和晴兒都沒死,那彭越為何就一定會死呢!!
當日天龍山莊的廣場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張洛一直心懷疑問。只是當日曾殺到天龍山莊的江湖中人一個都沒回來,因此,張洛的疑問只好埋在了心底。現在見了彭越,張洛心中的那個疑問頓時又閃了出來。
張洛雙眼盯著外面,眼神微眯。當日雖只是在患難中草草結拜,但彭越待他實在不錯,就算不是想問當日情形,今日也是出手定了。
渾不知一行人正被人窺視。看見了場中的詭異景象,彭越不顧自己還被綁著,從馬上一下滾了下來,然後掙扎著站起,朝四五十丈遠處的一間泥胚房跑去,邊跑邊驚慌大叫道:「阿柔,婆娘,你沒事罷。」
這廝竟然已經娶妻成婚了!張洛又是大吃一驚。彭越心地雖好,但相貌實在上不了檯面,竟然也有人肯嫁給他,不會也是和他一般模樣的怪胎吧。
見彭越狂奔而去,兩個勁裝漢子正想阻攔,卻被為首的一個,長著絡腮鬍子的大漢搖頭阻止,見彭越奔進屋子,那長著絡腮鬍子的大漢環顧四周,沉聲道:「這情形詭異的緊,你們立即四散搜一下,能找到是什麼人做的最好,如果找不到,咱們立即走。」
他身後的一個青年漢子不解道:「大哥,何必如此急切,難道咱們旋風十八騎還怕過什麼人來著。」
張洛聽到這裡,終於明白了他們的身份。
當日在保寧時,因為存心提防青龍社,張洛也曾聽宋金剛提起不少大明府的好手,其中便有這旋風十八騎。據說這十八騎是大明府府主的親衛,身手和騎術都極為了得,其中老大於岡號稱大明府四柱石之一,武功雖然並非如何高強,但性情豪爽,處事公正無偏,在江湖上朋友極多,便是敵人,也有許多佩服他的。
場中於岡道:「大哥何曾怕過誰人,只是此次出來,第一要務是什麼難道你們忘記了嗎。這些江湖閑事,咱們管不了這許多。」
這時一個勁裝漢子下馬,隨手在一個醉倒的番子身上搜索了下,摸到塊牌子,只看了眼便驚聲道:「大哥,他們是東廠的人。」
於岡眼神微縮,喝道:「上馬,咱們走。」
他身後的青年漢子急聲道:「大哥,彭胖子怎麼辦?」
於岡道:「這頭倔驢,一起帶走,要弄到東西,還得靠他。」那青年漢子呼嘯一聲,十幾騎陡然聚集起來,青年漢子則策馬朝剛剛彭越進入的屋子奔去。
張洛自然不可能讓他們在自己眼前把彭越帶走,正要出手,忽只聞「嗤」的響,那間破泥屋子的牆壁陡然破出個拳頭大的洞,一桿手腕粗細的長竹竿從中閃電般竄出,擊向那正賓士而去的青年漢子,隻眼皮子一搭的功夫,已飛至青年漢子面前。
青年漢子大駭,慌亂中只來得及一拉馬韁,胯下白馬一聲長嘶,雙蹄揚起,長竹竿「噗」的聲穿過馬頸,射出大半截,眼看青年漢子也要被竹竿穿透,那竹竿卻詭異無比的在猛烈的勢頭下突然停止,彷彿被只無形之手按住,陡然止住去勢,硬生生停在離青年漢子的胸口寸許處。
胯下白馬失蹄前沖,青年漢子雖悲痛愛騎斃命,但心智未亂,在馬鞍上一按,借力而起,落於一旁。
這時其餘十七騎見到這邊的驟然變化,眼見自己的兄弟險些喪命,都是嚇出了一身冷汗,紛紛策馬奔了過來,於岡凝神看向黑呼呼的屋子裡,沉聲道:「不知是哪方高人,在下旋風十八騎於岡在此,還請出來一見。」
在這長竹竿射出之前,即使是張洛,也未曾察覺這村子里還有高手,雖說也有距離太遠的關係,但他也是沒想到,自己的一幹上百的屬下都被完滅了,村子里竟然還會有人清醒著。張洛看了眼羅煙紅,羅煙紅似是知道他的意思,嘀咕了兩聲,岳瓶兒低聲翻譯道:「羅婆婆說這醉蠱不是什麼人都醉的倒的,如果功夫到了一定境界,就沒用了。她也沒發現這村子里還有人沒被醉倒的。」
便在張洛三人嘀咕的時候,外面卻又有了變化。那泥房中慢慢走出兩個人來。一個是彭越,另一個是個女子,正被彭越攙扶著,輕輕的咳嗽。
於岡等人的目光同時落在那女子身上,那女子最多二十齣頭,體形纖長,秀美出眾,只是臉色甚為蒼白,似抱恙在身,合身雖只穿了件粗布衣裙,卻實有股說不出的卓然氣質。一看便知不是莊戶人家。
顯然此女便是先前彭越所呼的阿柔。見了那女子容貌氣質,再看看她旁邊的彭越,旋風十八騎齊齊愕然,只覺是一朵極艷的鮮花,插在了一駝大大的牛糞上。便連在後面屋中躲藏,正探著腦袋的張洛亦是被自己這位大嫂的容貌氣質驚的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
於岡到底是十八騎老大,率先回過神來,抱拳道:「這位想必就是彭兄弟一直提起的弟妹了。弟妹請不要誤會,在下乃是令夫的好友……」話未說完,已被那女子冷冷的打斷道:「我知道,若不是彭郎求情,剛才那一下戳穿的就不止是馬了。」
於岡苦笑道:「弟妹還是誤會了,在下捆著尊夫,並無任何歹意的。只是想借他的土工之術,幫著找一樣東西罷了。」
那女子回頭問道:「是真的嗎?」彭越點了下頭,又道:「我說了不想去,可老於這傢伙說綁也要綁著我去,我沒法子,求了半天老於才肯帶我回來一躺。阿柔,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場上倒了這麼多人,嚇死我老彭了。」
那女子小聲道:「一時間也說不清楚。呆會再與你細說。」隨即又對著於岡道:「我家彭郎明說不肯去了,於先生還想要強綁了去,於先生,你一向這麼待你朋友的嗎?」
於岡這下連反駁都沒法反駁了,那個坐騎被殺的青年漢子惱道:「彭夫人,我大哥是看在彭胖子的面子上才這麼和你客氣。你說我大哥綁彭胖子不是待友之道。那麼我大哥有難,彭胖子卻不肯出手相助,又算什麼待友之道?」他話音未完,於岡喝道:「十五弟,好了。」
那女子聽了這麼一翻話,微微一呆,隨即小聲對身邊的彭越道:「對不住,是我拖累了你。」彭越急的撓頭道:「你是我婆娘,為了你,應該的。」
於岡等人都不明所以,那女子卻苦笑一聲,道:「既然都是好朋友,我也不瞞諸位,我的身上有很重的內傷,一直沒好,所以彭郎才不肯離開我身邊。既然此次是彭郎的兄長有難,我夫妻二人又怎會推脫,彭郎,我隨你一起去就是了。」
旋風十八騎聞言,頓時面色都和緩了起來,只彭越苦著臉道:「可阿柔,你的傷勢剛剛有些起色,這趟差事兇險難測,萬一。」
「沒什麼萬一的。」那女子淡淡的道:「我只擔心,跟在這些好朋友後面的那位兄台,不會那麼容易讓咱們離開。」
在她說話的前一息,躲在屋子裡的張洛也陡然警覺,只聽哈哈一聲長笑,一道修長人影,從村口大步踏了進來。幾乎見到那人的同時,於岡等一十八人齊齊變色,於岡驚呼道:「燕明空!」
聽到燕明空的名字,即使是已先他們一步察覺的張洛亦是臉上變色,如今東廠勢力雖然大衰,旗下番子基本上出不得京城,但此人之名頭實在是太過響亮,東廠旗下的番子三百人,其中九成都知道此人的威名。
天下第一大幫青龍社龍頭,自創雙劍決。長劍太阿,短劍照日,雙劍所到之處,望者睥睨。只短短的十餘年時間,此人所創的青龍社已是北六省的綠林道的魁首。青龍旗展,無有不從!
這是何等的一個驚才絕艷的梟雄式人物,竟然獨自出現在京城郊外這麼個小村莊上,便是張洛,亦知事情有些不對頭了。
於岡強自鎮定了下心神,抱拳道:「不知燕龍頭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燕明空看上去年紀最多不會超過四旬,面容清俊,一身天藍色長衫,腰間懸著的一長一短兩把劍,走動之間,兩把劍晃來晃去,似是掛在上面裝飾用的。
燕明空步子看似不快,但在於岡話音剛落時,他已是到了眾人的面前。
聽到於岡所言,燕明空溫和一笑道:「燕某此次,本只為了想見識下江湖上流傳已久的波羅貝葉,卻沒想到半路能遇到於兄,更想不到的是,在這村子里竟能遇到故人……」他話音微頓,似是和老朋友打招呼一般,清俊臉上浮出淡淡笑意,沖著彭越身旁的女子點頭道:「傅小姐,好久未見,令尊傅先生可好?」
這話一出,便連見到燕明空憑空出現,暗自心驚謀求退路的於岡也呆住了,當今天下江湖,能讓燕明空尊稱一聲先生的,又能有幾人?於岡身為大明府支柱,熟知江湖中事,聽到燕明空這麼隨便一句,頓時便想到一人。
當今天下三大宗師之一,太清門主,傅抱石!
事實上,就在南海聽濤閣雷音大師遠離中土,北地槍王燕北飛俠蹤難覓的今日,傅抱石實已可算是當今天下第一高手。
眼前這個弟妹,難道竟是傅抱石之女!於岡頓覺頭暈目眩,想到自己兄弟先前還想和此女動手,不由得嚇出一身冷汗。
聽說傅抱石中年之後向道,生平只有一女,便是早在四年前與江南群俠一起失蹤的太清玉女傅柔!傅柔當年剛出道江湖,便因出類拔萃的武功和美貌,與當時艷名遠播的白衣觀音白依霜,華山女弟子梅萱,同被譽為南北武林三大美女。
這麼一個出類拔萃的名門女子,竟會嫁給了彭胖子?!
那女子向燕明空行了一禮,道:「彭氏傅柔見過燕龍頭,我已四年沒見過父親了。倒是燕龍頭,十年不見,風采尤若當年。」這話一出,卻已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旁邊的旋風十八騎有不少都驚呼出聲來。
燕明空看了看她,又看看她身邊的彭越,即使是以他如磐石般堅定的心志,此時也不免微微詫異,但他畢竟非尋常人,只一瞬間,心志重新復如鋼鐵,臉上重新揚起淡淡的笑意,道:「看來今日的驚喜頗多啊。」他看了眼自稱彭氏的傅柔,溫和的道:「傅小姐你雖然身懷重傷,但畢竟太清真氣乃當世奇功,能在燕某現身前發現也屬正常。只是那邊的那位看熱鬧的那位朋友,似乎也早有所覺,卻讓燕某心生好奇,不知可否出來一見。」
說話的同時,燕明空微側身形,朝張洛藏身之地溫和一笑。
場中除了傅柔,再沒第二個人明白燕明空在說些什麼。張洛心知再躲不下去了,岳瓶兒和羅婆婆武功並不如何出眾,被人發現也不出奇,只是他沒想到,燕明空竟然連自己也發現了。可見此人武功之高,遠在場中眾人之上。
他雖然驚駭燕明空果然十分厲害,可他如今又怕的誰人來。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清楚么,最多小半刻后,東廠的大部隊就會趕到,到時任燕明空如何的厲害,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只要不想被扣上謀反的罪名,也只有乖乖退走。
輕拍了下岳瓶兒的小手,示意她倆呆著別動,張洛推開房門,大步而出。
見到村中果然還有人,旋風十八騎不禁都燦燦的,尤其是於岡,在北方武林也算是享有盛名,只因剛才太過於被滿地的「屍體」所惑,竟對周圍毫無所覺,此時見張洛走出,只覺滿臉火辣辣的。
張洛如今面上戴著的人皮面具乃是個十六七歲少年的面孔,這張臉雖然少了些許血色,但卻比張洛原先的面目還要俊美不少,有股陰柔的俊美。
大步上前,張洛向燕明空抱拳道:「張言見過燕龍頭。」
燕明空臉上閃過一絲異采,道:「這滿地的人,應該和小兄弟有關係吧。」說話的時候,微風拂過,長衫輕擺,配合著他的風姿儀采,當真是風度翩翩,張洛若不是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十有**會把他當成個滿腹經綸的儒生。
不過就算你風度再好,再了不起,也是那燕公子的老爹,老子將來的敵人。張洛毫不客氣,略點下頭,學著他的模樣,微笑道:「燕龍頭說的不錯,張言目下勉為東廠提督。地上躺著的,都是本督屬下。」戳破了身份,再不擺擺架子豈非浪費。
場中眾人無論信是不信,無不倒抽了口冷氣,這地方是怎麼了,先是來了個天下第一大幫的龍頭,眼下又出現了個東廠提督。一個是江湖中的魁首,一個是朝廷里的鷹首,具是天下頂尖的人物。
以張洛的年紀,說這話本來可信度極低,只是目前場中之人都知道,滿地躺著的,確實都是東廠的番子。而且張洛雖只袖手一站,但自有股氣度,即使在燕明空面前,亦毫不示弱。若非久居高位之人,安能如此?
普通人家,錢權便為男人膽。在此時場中,武功高低才能定人膽識。張洛今日武功大進,加上東廠後援隨時可到,別說眼前的只一個燕明空,就是青龍社高手盡在此地,他又何懼之有。膽既不墜,自不會驚慌失措。這兩個多月來養成的上位者氣度亦是表露無遺。
燕明空劍眉微揚,也不知信也不信,只是輕輕一笑,道:「原來是東廠的張公公,張公公此來不知所謂何事?」
張洛毫不掩飾的道:「為了他!」說話的時候,張洛手指一指,指的正是彭越。
見所有人都望向自己,彭越不免有些心慌,自己指著自己的鼻子,有些不確定的道:「我!」
張洛點點頭,強忍著笑道:「彭胖子,你的事發了。你在人家的地下打洞倒也罷了,可還偷人家的兔子吃,最最可惡的是,你這死胖子竟然敢在臨走前在人家地窖門的把手上撒尿,存心想噁心死主人家。彭胖子,你認是不認!」
張洛說到一半,彭越圓鼓鼓的身子就抖將起來,臉上又是駭異,又是不敢置信。張洛所說的都是當年他們兩人才知道的秘密,可張洛此時的面孔,卻是和當年彭越所見相差甚遠。因此,彭越又驚又疑,終於忍不住問道:「你,你是怎麼知道?」
張洛微微一笑,道:「我自然知道,徐老道走之後那地方便是我的住處,我如何會不知道。倒是你,彭胖子,你可讓我好找啊。」
這話一說來,彭越再想不起來就是傻子了,他出身的璇璣宮,本來就是鑽研天下奇門之術的,自然知道有易容這門奇術,彭越自己雖然不會,卻也見過聽過。此時一想,頓時明白過來。不過他看起來呆,腦子可一點都不蠢,只見他眼珠子一轉,忽然大嘴一張,乾笑了兩聲,道:「哈,哈,老彭我想起來了,沒錯沒錯,是我老彭做的。不過我還有同夥。」他手指朝著旋風十八騎一指,道:「就是他們。想當年,我們可是一起奸淫擄掠,燒殺嫖賭,還這般這般,那般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