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倭寇
大運河上,一艘高兩層的官船正沿河直下,官船上插著幾面大旗,迎風獵獵作響,仔細看時,便能看見上面的奉旨辦差,東廠提督等字樣。
官船兩層甲板上,除了不時跑動的船夫外,尚有許多抱刀而立的勁裝大漢,這些大漢有些雖然因暈船而面色有些蒼白,但卻都站的筆直,不動分毫。讓不時穿插跑動著的那些船夫們頗有些戰戰兢兢的,說話都士低聲細語。
在官船二層的甲板上,一個少年安坐張藤椅中,旁邊尚放著張小桌,其上沏著杯熱氣騰騰的香茶,少年身後,卻站著兩排十二人的勁裝漢子,為首一個,身著錦袍黑冠,寶刀抱於胸前,站在眾勁裝大漢之前,藤椅之後。
少年飲了口香茶,把杯子重又放置於小桌上,環顧茫茫大江,隨口問道:「善道,這是什麼地界了?」
身後錦袍黑冠的勁裝漢子見少年開口,忙上前一步,俯首恭謹回道:「回廠公的話,前兩日已進了長江,再不要兩日,就該入錢塘江了。」
少年精神一振,笑道:「不錯,虧得選了水路,若是當日從陸路走的話,現下說不定連四一的路還沒走完哪。依咱們眼下這個速度,到了杭州遊玩個大半月再去福州也不遲。」
這少年自然便是張洛,他奉旨先去江南,開始是想走陸路的,可庄善道本是江南人,提議說水路經大運河比陸路快捷許多,張洛這輩子還沒坐過船,聽得庄善道提議,自然大感興趣,於是便在京城附近的渡口臨時徵召了艘大船,沿河直下。他身上有兩份聖旨,又有誰敢阻攔。
這七八日在船上雖然過的憋悶,但想到即將到達蘇杭的繁華之地,張洛也不禁高興起來。
「前方來船,避讓!」
下面甲板上的船夫大叫起來,張洛眺目望去,卻見數十丈開外,一艘插著李字大旗的商船正歪歪扭扭的向這邊航來。
船夫雖然大叫讓對面的船避讓,可那艘船如聾子般,還是直直的朝著張洛這艘大船航過來,毫沒有半點避讓的意思,看那氣勢,就是直接撞了上來也不出奇。
張洛神色一沉道:「怎麼回事?」
庄善道也士摸不到頭腦,不過他立即道:「廠公安心,屬下下去看看!」說罷行了一禮,匆匆從踏梯上下去。這時船上的幾個掌舵之人也有些慌了,紛紛喊道:「避讓,避讓,向左!」
船開始慢慢向左避讓,可張洛徵召的這艘大船體積頗為龐大,當日徵召時張洛原便是看著它個頭最大才選的,現下這個頭卻成了麻煩,避讓起來比普通舟船慢了許多。
剛把船頭避過去,對面那艘商船卻已迎頭撞了過來,兩船雖然避開了正面相撞,單船身還是堪堪的擦邊而過,劇烈的動蕩,讓船上的眾人倒了一片。
甲板上的庄大路抓住了船舷,倒是沒倒,剛要招呼手下的番子,忽然只聽一聲弦響,噗的一聲,他旁邊的一個船夫胸口猛然爆出一朵血花,那船夫捂著胸口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頹然倒地。
庄善道大驚,大叫道:「保護廠公!」二層甲板上那十二個勁裝漢子顧不得東倒西歪,能站起來的都呼喝著搶到張洛身前,組成了圈人肉盾牌。
「一顆搜……牙西給給……」一陣鬼語似的呼喊,那邊官船上竟然縱出十幾個身著寬服,頭上梳著髮鬢的矮小男子,扔過來十幾道帶鐵鉤的繩索,將兩船接在一起。這些男子腰中掛著一長一短兩把刀鞘,手中舉著長兩尺半,寬一寸的長刀,扔過鐵鉤索后,便從兩船相接之處躍了過來,見人便砍,兇殘無比,眨眼間便砍倒了十數人。
庄善道見著這些矮小男子,面色大變,揮刀格擋兩下,抽空劈倒一個,叫道:「倭寇怎麼會殺到這了,上面的兄弟們,保護好廠公,下面的兄弟們全力殺倭寇,這些都是畜生,不用留手。」
話雖這麼說著,但這些倭寇卻絕不好對付,雖然只躍過來不到三十人,卻是個個手頭狠辣無比,一番砍殺下來,別說是那些船夫,就是正經的東廠精銳番子,也被砍倒了七八個,可對面的倭寇卻只倒了三個。
「倭寇!」這個名字張洛聽說已久,在朝廷里,這倭寇之害僅排在北面的蒙古諸部之後,可說士朝廷的第二大害。甚至張洛這次的差事,也和倭寇有關,雖然不知道眼下這群倭寇是怎麼竄到大運河上來的,但張洛還是上前兩步,親眼看著了這些聞名已久的江南大害。
看著下面搏殺的慘烈,張洛眉頭一皺道:「護著我幹嗎,都去幫下面的兄弟。」圍著的十二個番子互相看了看,卻都不敢走。張洛會功夫這事東廠或者有人知道,可功夫到底如何,除了幾個檔頭外卻只有內東廠有限幾人知道,這些從外東廠抽調的精銳番子自然是不知道的。下面血肉橫飛,那些兇殘的倭寇隨時都可能翻上來,試想這些番子如何敢離開張洛一步。
他們不敢下去,可不是說下面的倭寇不敢上來,眼見這上面這一群勁裝漢子只圍著個少年卻不下來廝殺,那些倭寇又不是笨蛋,自然知道上面的才是大魚,當下幾聲呼喝,十幾個倭寇便試圖攻上二層甲板。只是踏梯那邊有二十好幾個番子護著,他們一時殺不進去,便有兩個身手最好的劈開身旁的番子,如猴子般攀著木轅,從二層甲板的正下面翻了上去。
見有倭寇上來了,護在張洛身前的十二個番子都大驚,立時便一擁而上,那兩個倭寇身手極好,其中一個長刀舉過頭頂,呼喝了聲,猛然一刀斬下,竟然激蕩起了陣銳利的破空聲,擋在他面前的一個番子舉刀格擋,不想手中鋼刀竟被斬斷,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這一刀劈成了兩瓣。
見此慘狀,周圍的眾番子無不膽寒,只是那兩個倭寇手中長刀過於鋒利,竟然一連劈斷好幾把鋼刀,十一個番子對著兩個倭寇竟然束手束腳。
張洛在後面見狀大怒,喝道:「給我讓開。」不顧身前一個番子的勸阻,大步上前,那個剛劈殺番子的倭寇滿身是血,見大魚上前,獰笑一聲,又是象剛才那樣如法炮製,雙手舉刀過頭,正要劈下,張洛袖子一揮,喝道:「滾!」
就在二層甲板上十二個人的面前,那舉刀過頭的倭寇胸腹被這一袖,「嘭」的一聲,身軀宛如被個無形的巨錘砸了下,整個人都鱉了下去,鮮血四濺。二層甲板上除了張洛,無不滿身帶血。那些血花濺到張洛面前一寸處,卻是如撞到層看不見的水晶牆般,紛落於地,在張洛腳前一寸處形成條血線。
這一幕太過駭人,凡是見著的,不管是番子倭寇,手上都緩了一緩,只有二層上剩下的那個壯年倭寇,見同伴死去,尖喝一聲,猛然向張洛撲了過來。而他周圍的番子駭於張洛一擊之威,竟沒反應過來,卻讓那壯年倭寇輕易衝到張洛面前。
那壯年倭寇招式與中原武功截然不同,急奔中長刀於腦袋一側向前平舉,一手托著刀身,到了張洛近前,猛然前刺,速度極快。
可張洛何等樣人,依他如今的武功,若非如老公公,張大等那個級數的頂尖高手,又有何人能威脅於他,那長刀速度雖快,在張洛眼中卻不比烏龜快多少,還沒等它刺到面前,張洛便伸出左手,中指準確無比的點中了刀尖。
指刀相觸,那個壯年倭寇臉上喜容未退,長刀卻猛然炸碎,所有碎片一起回打在那壯年倭寇頭臉上,那倭寇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身體便被蘊含著巨大力量的長刀碎片擊穿,那矮小壯實的身體便如篩子般抖個不停,好好的身上多出來幾十處大小不一的窟窿,抽搐好一會,這才轟然倒地。
舉手投足連殺兩個最強的倭寇,而且殺的血腥無比,乾脆之極。無論上下甲板上的番子,見自家廠公如此駭人的武功,頓時都血脈噴張,氣勢大振,呼喝吼叫著,奮起餘勇,和那剩餘的二十幾個倭寇殺做一團。
與此相反,倭寇一方卻是盡氣為之奪,他們少了兩個最具勇力的,而東廠番子這邊卻由於見了張洛的武功,多了放心下去助戰的十一名最精銳的番子,兩邊此消彼長,場面頓時一下倒了過來。反是東廠番子壓著倭寇殺了。不到半刻,已砍死了七八個倭寇。
剩餘的倭寇見勢不妙,紛紛返回自己原先的那搜船,想要砍斷鐵鎖纜繩,分開兩船,東廠番子們已是殺紅了眼,如何肯放,兩邊在船舷處一番砍殺,剩餘十幾個倭寇招架不住,逐步被趕進了船艙里,東廠番子們緊追進去,只聞那船艙中慘喝聲不斷,半刻后才停歇下來。
過了一會,跟著追過去的庄善道重又跳了回來,蹬蹬蹬的上了二層甲板,報道:「廠公,倭寇共三十七人,已全部斬殺。」
張洛皺眉道:「怎麼不留個活口?」
庄善道慚愧道:「廠公贖罪,這些倭寇兇悍之極,弟兄們根本留不了手。本來屬下也想抓個活口的,可這些倭寇當真是不要命的,有幾個被砍成重傷的,還沒等兄弟們去拿,便都拔刀自盡了。」
這些倭寇的武功在張洛眼裡不足一提,但這份兇悍的氣勢卻讓張洛吃了一驚,心道:「連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殺起人來自然是兇悍難敵。早聽說江南倭寇難治,想不到兇悍至斯。」
庄善道上前一步,小聲道:「廠公,底艙還有幾個女子,都是大明人,剛才屬下詢問過了,她們原是這艘船的船主家眷,剛在昨天被這群倭寇連夜劫持,男的都已被殺了扔下了河,只有這幾個女子,因還有幾分姿色,被倭寇留在船上淫辱。」
張洛怒道:「果然是群畜生,殺人奪船,竟還淫辱我大明婦孺,實在該殺。」
庄善道道:「倭寇無惡不做,奸淫擄掠,卻是他們的本性。」
張洛道:「今日不趕路了,找個最近的碼頭停歇一夜,通知當地官員過來,讓他們去安置倖存下來的女子,船夫也死了不少,在就地招些,別誤了來日的行程。」
庄善道應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