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52章
鍾嘉暮對鐘聲說:「爸爸,你送一送媽媽吧。」
鐘聲還沒說話,俞蘇杭已經開了口,對鍾嘉暮說:「我自己回去就行。」
鐘聲輕描淡寫地看了她一眼。
鍾嘉暮問:「為什麼啊?」
俞蘇杭說:「媽媽開車過來的,再讓你爸爸送我回去不方便。」
鍾嘉暮:「怎麼會不方便呢?」
俞蘇杭:「那你說,是開我的車回去,還是開你爸爸的車回去?」
鍾嘉暮:「開爸爸的車回去呀。」
俞蘇杭:「那媽媽明天怎麼過去接你放學呢?」
鍾嘉暮:「你不是喜歡打車嗎?明天接我放學之前,先打車過來,然後再開你的車來接我不就行了嘛。」
俞蘇杭還沒說話,鍾嘉暮緊接著又說了一句:「反正你又不缺打車的錢。」
俞蘇杭無言以對。
鍾嘉暮又看向鐘聲,說:「要不你給媽媽報銷打車的錢吧,反正你有錢。」
鐘聲淡淡地看向鍾嘉暮,鍾嘉暮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然後他覺得退一步,便說:「我這個星期不吃甜甜圈了,你把我吃甜甜圈的錢給媽媽打車,好不好啊?」
鐘聲看了眼鍾嘉暮面前的碗,已經空了,便問:「吃好了沒?」
鍾嘉暮點頭:「吃好了。」
鍾嘉暮;「吃好了就回房寫作業。」
鍾嘉暮:「哦。」他扭動身體站了起來,回房間之前又對鐘聲說:「送媽媽的爸爸才是好爸爸。」
鐘聲:「寫完作業別洗澡,也別睡覺,等我回來帶你運動。」
鍾嘉暮:「運動運動,老是運動,你怎麼這麼軸呢?」
鐘聲看他的眼神嚴厲了幾分,鍾嘉暮:「好的。」接著乖乖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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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鐘聲真聽鍾嘉暮的話送她回去,俞蘇杭有些意外,但她也沒多說什麼,同樣選擇了聽從鍾嘉暮所說的方案,先讓鐘聲送她回去,明天接鍾嘉暮放學之前先打車過來這邊取車。
路上,鐘聲不說話,車裡氣氛很是壓抑,尷尬叢生,俞蘇杭有意緩解氣氛,主動跟他說話:「你準備帶嘉暮做什麼運動?」
鐘聲:「都可以。」
俞蘇杭又問:「嘉暮的戶口問題,你辦了沒?」
鐘聲:「正在辦。」
俞蘇杭:「嘉暮早上需要你叫他起床嗎?」
鐘聲;「會叫。」
他簡單明了地回答她的問題,一個字也不肯多,顯然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彆扭,俞蘇杭知道是她的不是,對於鐘聲的反應,她雖然心裏面有些失落,但還是繼續主動跟他找話題,問他:「要不要吃烤地瓜?」
鐘聲:「不要。」
俞蘇杭:「可我想吃。」
鐘聲有一秒鐘的沉默,俞蘇杭又指了指路,說:「從這邊拐過去,有一個賣烤地瓜的攤位。」
鐘聲看了她一眼,俞蘇杭努力微微笑。
他還是聽她的話,從路邊拐了過去,停車后,俞蘇杭下車買了點烤地瓜上來,問他:「要不要吃?」
鐘聲面無表情:「不要。」
俞蘇杭:「你跟以前一樣,不喜歡吃爛乎乎的東西。」
鐘聲沒答話,頓了下,之後才把車開了出去。
他車開得不快不慢,俞蘇杭心裏面卻暗暗希望他能將車再開得慢一些,坐在他旁邊吃烤地瓜,她彷彿回到了好多年前,有段時間她自行車壞了,晚自習下課總纏著鐘聲載她回去,她就坐在他自行車後面吃烤地瓜,熱氣騰騰的烤地瓜,她的心也熱氣騰騰。
沒多長時間,鐘聲將車開到俞蘇杭公寓小區門外停下,沒開進去,俞蘇杭沒立即下車,猶豫了一下,還是對鐘聲說了聲「謝謝」,鐘聲只點了下頭,沒說話。
俞蘇杭下車后,鐘聲沒逗留多長時間,看他開車遙遙遠去,俞蘇杭在原地站了站,之後轉身離開。
在公寓樓下看見靳尋,俞蘇杭腳步頓了下。
他正低頭抽煙,修長指尖一抹猩紅,聽見腳步聲,靳尋抬起頭來,隔著輕微繚繞煙霧,他看著眼前的女人,微微笑了笑,說:「回來了?」
俞蘇杭點了下頭:「什麼時候來的?」
靳尋沒回答,問:「去哪兒了?」
俞蘇杭撒了謊:「店裡。」
靳尋又問:「吃過飯沒?」
俞蘇杭:「吃過了。」
靳尋:「我沒吃過。」
俞蘇杭沒說話。
靳尋:「跟我一起去吃飯?」
俞蘇杭知道自己不好拒絕,只能點了頭。
路上,俞蘇杭刻意跟靳尋保持距離,兩人去了小區附近的一家泰國餐廳。
俞蘇杭沒吃,只坐在靳尋對面陪著他。
安靜片刻后,靳尋突然問她:「聽說你離開姚愛芳工作室了?」
俞蘇杭點頭:「恩。」
靳尋也沒問俞蘇杭為什麼會離開姚愛芳工作室,只問她:「你以後打算怎麼辦?開自己的工作室?」
俞蘇杭說:「暫時不準備,想先把婚紗店做好。」
靳尋「恩」了聲。
又過半響,靳尋低頭吃飯,突然就問她:「你恨不恨蘇家?」
俞蘇杭一怔,沒想到靳尋會提到蘇家,頓了一會兒,她才心平氣和地回答他:「不恨。」她根本沒資格去恨蘇家,蘇家讓她平白享受了二十年的富裕生活,讓她認識了鐘聲,她又怎麼會去恨蘇家?
靳尋又問:「俞奕呢?你恨不恨他?」
俞蘇杭直覺靳尋今天不太對勁,說:「不恨。」
靳尋輕輕笑了下:「俞奕害得你不能跟鐘聲在一起,你一點都不恨他?」
俞蘇杭頓了下,沒有立即回答靳尋的話,害她不能跟鐘聲在一起的人不是俞奕,是靳尋的威脅,和她自己的軟弱。她看了靳尋一眼,說:「不恨小奕,相反,我感激他。因為這世上,是他讓我覺得自己這些年來,並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他是家人。」而家人就是讓你覺得活著還是有意義的人。
聽俞蘇杭提到家人,靳尋手中的銀質調羹滯了滯,他眸色變得暗沉起來,忽而說:「那鍾嘉暮呢?他算不算你的家人。」
靳尋很少在俞蘇杭面前提到鍾嘉暮,現在聽他提起來,俞蘇杭愣怔了一下,沒回答他的問題,反倒問他道:「你認為呢?你覺得嘉暮算不算我的家人?」
靳尋沒再說話,兩人沉默下去,又過片刻,他抬頭直視她的眼睛,神色嚴肅地問她:「蘇杭,你恨不恨我?」
俞蘇杭微微一笑:「等你有了孩子,你就知道我恨不恨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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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尋沒跟俞蘇杭在一起待太長時間,吃了晚飯就自己回了住處。
這些天他愈發覺得自己不像自己,有種很矛盾的東西在他身體裡面滋生,那力量越來越強大,似乎要將他整個人都撕碎。
他想將俞蘇杭禁`錮在身邊,卻又想放她自由。他想傷害鐘聲,卻又極度渴望他的注意和關懷。他想主動去找鐘聲坦白,卻又一步也不想多進。他想給蘇婧肚子里的小孩一個溫暖的成長環境,卻又恐懼婚姻……他整個人被矛盾充塞,隨時都要毀滅。
進了公寓,靳尋沒有立即開燈,他往房子里看了好一會兒,先是一片黑暗,慢慢地,藉助外面透進來的月光,他看清楚一些東西,冰冰涼涼的,絲毫沒有生氣。
靳尋站在公寓入口,看著家裡簡單而又冰冷的擺設,他心裏面突然泛起一種無力感。
他還是沒有開燈,走到客廳沙發上坐了一會兒,那種無力混合著冷颼颼的感覺,在他身體里翻江倒海,獨自坐了好長一段時間,他拿出手機來,給穆晴打了一通電話過去,沒響幾聲電話就接通了,他也沒打什麼招呼,開口便是微弱的一句:「你能不能陪我說會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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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蘇杭白天帶俞奕出去看了場電影,之後又到店裡去了一趟,下午去接鍾嘉暮放學,小胖子坐在車後座向她抱怨:「昨天跑步跑得我都不知道自己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了。」
俞蘇杭一聽,問:「怎麼回事呢?」
鍾嘉暮說:「我又跑不動,鐘聲爸爸就說,跑不動就不是男子漢。」
俞蘇杭問:「最後你跑下來沒?」
鍾嘉暮說:「跑得斷斷續續的,我一晚上都在想,我到底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呢?」
俞蘇杭:「嘉暮當然是男孩子。」
鍾嘉暮:「可鐘聲爸爸說,跑不動就不是男子漢,我有好幾次都沒跑動。」
俞蘇杭:「男孩子跟男子漢不是一個意思。」
鍾嘉暮問:「有什麼不同呢?」
俞蘇杭:「男子漢都是男孩子,但男孩子不都是男子漢。」
鍾嘉暮:「那不是男子漢的男孩子是什麼呢?是人妖嗎?」
俞蘇杭:「……」
俞蘇杭說:「一個小孩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媽媽是最清楚的,我說你是男孩子,你就一定是男孩子。」
鍾嘉暮:「好吧,我也覺得鐘聲爸爸在騙我,我怎麼可能會是女孩子呢,我都是上的男廁所。」
俞蘇杭鬆了一口氣,鍾嘉暮又說道:「我今天在學校過得很不好。」
俞蘇杭問:「怎麼啦?」
鍾嘉暮:「老師讓我明天去上學的時候,把爸爸媽媽一起帶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