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54章
鐘聲帶俞蘇杭和鍾嘉暮回鍾宅的時候,張琦蘭正坐在客廳看一本雜誌,雖說是在看雜誌,但實際上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一顆心微微緊張著,在猜測今晚鐘聲帶鍾嘉暮回來,會不會也帶上俞蘇杭。
當看到鍾嘉暮一手牽鐘聲,一手牽俞蘇杭,張琦蘭心臟往下沉了沉,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見他們的確有幾分一家人的樣子,她放下手中雜誌,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往鐘聲的方向走了幾步。
「奶奶!」看見張琦蘭,鍾嘉暮開心得很,忙放開鐘聲和俞蘇杭的手,蹬蹬蹬地朝著張琦蘭跑去,一身的肥肉在空氣中亂顫,像是迎風而來的肉色棉花糖。他跑到張琦蘭跟前,一把抱住了她,腦袋往張琦蘭身上蹭來蹭去,鍾嘉暮奶聲奶氣:「奶奶,你可真是想死我啦!」
張琦蘭低頭看著抱住自己的鐘嘉暮,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說:「快讓奶奶看看,瘦了沒?」
鍾嘉暮聞言抬起腦袋來看張琦蘭,張琦蘭摸了摸鐘嘉暮的臉頰,有些心疼地說道:「瘦了。」
鍾嘉暮驚訝:「我才跑了幾天步,就瘦啦?」
張琦蘭意外:「你還跑步?」
鍾嘉暮點點頭:「是呀,鐘聲爸爸每天都帶我跑步。」
說話間,鐘聲和俞蘇杭已經走到了張琦蘭和鍾嘉暮跟前,鐘聲看了張琦蘭一聲,之後又看了眼俞蘇杭,俞蘇杭對上鐘聲眼神,也朝著張琦蘭喊了聲「媽」。
張琦蘭看著鐘聲、俞蘇杭、鍾嘉暮三人身上穿著的親子裝,此刻又聽俞蘇杭喊她媽,心裡不禁有些不安,她眼神疑惑看向鐘聲:「你們……?」
鐘聲適時牽住俞蘇杭的手,和她兩人十指相扣起來,先叫來保姆將鍾嘉暮帶下去玩,之後才跟張琦蘭說道:「我和蘇杭,我們結婚了。」
張琦蘭:「什麼時候的事?」
鐘聲:「前兩天。」
張琦蘭不自覺皺起了眉,她將目光從鐘聲身上移開,轉而看向俞蘇杭,問:「他說的都是真的?」
俞蘇杭遲疑了一秒,之後點點頭,不自覺往後退了半步,鐘聲對她的反應有所察覺,握住她手的力道更緊了幾分。
張琦蘭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整個人處於一種愣怔狀態,鍾啟江臨死前還囑咐她這輩子都決不能讓俞蘇杭過門,鍾啟江記恨俞家,若不是俞廣生曾經綁架他,他的身體狀況也不會每況愈下。按照鍾啟江的性格,這件事不會僅以俞廣生獄中自殺而收尾,不去找俞家麻煩,僅讓俞蘇杭離開鐘聲,這已經是鍾啟江做的最大的讓步。
作為鍾夫人,張琦蘭心裡對鍾啟江是有愛的,她不願意違背鍾啟江,往嚴重了說,她不希望鍾啟江死不瞑目。對於鐘聲和俞蘇杭的結合,張琦蘭接受不了,她認為這冒犯了鍾啟江的在天之靈。
跟張琦蘭有同樣想法的人還有鍾瑞。
鐘聲和俞蘇杭領證結婚的消息,對於現在的鐘家來說,無異於一顆悶聲炸彈,張琦蘭和鍾瑞雖然表面上平靜,但內心裡已是安寧無法。
晚飯前,曲庭、俞蘇杭、保姆三人在樓下帶鍾嘉暮,張琦蘭、鍾瑞、鐘聲則去了樓上書房。
進去書房后,先是一段沉默,最後鍾瑞首先打破了寂靜,他站在書桌一邊,看向鐘聲,雖然心裡清楚,但還是問了一遍:「你跟蘇杭……結婚了?」
鐘聲嗓子里發出一個簡單又乾脆的「恩」,似乎對今天的這場回答早有準確,此刻只按兵不發,只等鍾瑞和張琦蘭先說。
鍾瑞也沒繞彎,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意思:「當年你從父親手中接手鍾家產業,是答應過他永遠不會娶蘇杭進門的。」
鐘聲無畏無懼,眼皮都沒眨一下,說:「我違約了,所以?」
鍾瑞微微皺起眉來,說:「所以父親在天之靈不會安息。」
鐘聲扯了下嘴皮:「你也太迷信了。」
鍾瑞:「這不是迷信不迷信的問題。」
鐘聲:「有句俗話說,人死如燈滅,哪有什麼在天之靈?」
鍾瑞語氣嚴肅了幾分:「鐘聲,你這是對死者不敬!」
鐘聲:「是死人更重要,還是活著的人更重要?」
鍾瑞:「死者為大。」
鐘聲:「死者為大,所以活人就應該如草芥?」
鍾瑞:「我不是這個意思。」
鐘聲:「那你是什麼意思?為了死者的意願,我就該拋妻棄子?」
鍾瑞:「父親臨死前,你明明答應過他,永遠不會娶蘇杭。」
鐘聲:「我現在娶都娶了,你要我怎樣?」
鍾瑞:「離婚。」
「呵!」鐘聲發出冷冷一聲諷笑,「老婆不是你的,兒子也不是你的,你倒是說得容易!」
鍾瑞:「我是你哥。」
鐘聲:「你還知道你是我哥?」
鍾瑞:「鐘聲!你就這麼跟我說話?」
鐘聲:「鍾瑞,你就這麼對待你弟媳和親侄子?」
鍾瑞被鐘聲嗆得無話可說,一直在邊上沉默的張琦蘭發了話,讓鍾瑞先下樓去看看蘇杭和鍾嘉暮,鍾瑞沒立即出去,跟鐘聲對峙了片刻,因氣氛實在不好緩和,他想了想,最後還是聽張琦蘭的話先下樓去。
鍾瑞出去后,張琦蘭嘆了口氣,說:「你跟蘇杭結婚的事,暫時還是不要公之於眾的好。」
鐘聲看向她,說:「鍾啟江之前對我們所做的事,我哥不清楚,難道你還不清楚?」
聽到鐘聲直呼鍾啟江的名字,張琦蘭又驚又氣,說:「他怎麼說也是你父親。」
「父親?」鐘聲嘲弄地笑了笑,「是么?」
張琦蘭:「不管他之前對我們做過什麼,他都是你父親。」
鐘聲:「哪怕他曾經要扶正小三,將你趕出家門?」
張琦蘭只覺胸口有些發堵,平息了一會兒心情,她回答:「對!」
鐘聲又問:「哪怕他曾經要把家業傳給小三的兒子?」
張琦蘭頓了頓,說:「對!不管他做了什麼,他都是你父親。」
鐘聲冷笑:「鍾啟江要是我父親的話,那靳華山又是誰?」
聽到靳華山的名字,張琦蘭覺得身體里有一股血液直衝腦際,她沉默又緊張了好久才終於憋出了一句話:「你怎麼……靳華山……你是怎麼……你怎麼知道他的?」她話說得斷斷續續,聲音都打顫,那語氣明顯是心虛之人才會有的,那模樣神情也明顯是被人窺透了秘密才會出現的。
她的每一個情態都準確無意地落進了鐘聲眼裡,他拳頭握緊,一字一句頗有種咬牙切齒的意味:「我是不是你跟靳華山的私生子?」
張琦蘭:「你……」
她怎麼也說不出話來,臉上的表情都開始微微扭曲起來,鐘聲心裏面早就有了答案,當初蘇杭剛剛重新出現在他世界里,他便找人調查過靳尋,沒想到這一調查,不僅僅是調查出了靳尋的身份,倒是順便把他自己的真實身份也給調查了個徹徹底底。
怪不得,怪不得鍾啟江從小就不喜歡他,怪不得無論他如何努力,鍾啟江都不願意在他身上多注意一眼,怪不得鍾啟江對他總是冷漠,甚至帶著一點點的怨恨。
看到自己跟靳尋關係的那一刻,鐘聲徹底理解了鍾啟江對他的所作所為。
可鍾啟江最終還是將家業傳給了他,鐘聲想,也許鍾啟江對他是否親生也只是懷疑,並沒有實證。也許……也許是張琦蘭暗中做了手腳,給了鍾啟江一份假的DNA堅定報告?
不管則樣,鐘聲都不在乎,甚至於,他不在乎自己究竟是張琦蘭跟誰所生。他的身份不止於自己是誰的兒子,他是鐘聲,是俞蘇杭的丈夫,是鍾嘉暮的父親,是鍾氏的實際掌權人。
鐘聲不再追問張琦蘭有關靳華山的事,又把話題轉到了俞蘇杭身上,說:「我不管你跟哥是怎麼想的,我和蘇杭已經成了接受法律保護的夫妻,這是事實。我這次回來,是來通知你們一聲,不是來徵求你們的意見。」
說完,鐘聲抬腳要走,張琦蘭喊住他:「就算啟江不是你生父,可他好歹最後還是把鍾氏傳給了你,你不該讓他失望!」
鐘聲停住了腳步,他看向張琦蘭,說:「你確定我接手下來的家業真的姓鍾,不姓張?」
張琦蘭沒想到鐘聲會問出這樣的話,她明顯身體一顫,聲音有些抖,問他:「你調查過我和你父親當年的事?」
鐘聲:「當年他做出侵吞張家家產,讓產業由張姓變為鍾姓的事來,沒想到你如今在他死後還能這樣維護他。你就一點都不恨他不怨他么?」
張琦蘭沒有說話,整個人都處於一種被回憶拉扯而焦慮、不安、難堪、矛盾的狀態。
鐘聲又說了話:「他不僅侵吞了張家的產業,還曾打算將外公打下的江山送給外面的私生子,事情做到這個地步,你確定你還要維護他?」
張琦蘭沉默了好久才說話:「我愛他。況且,我也曾經對不起他。我該補償他。」
鐘聲:「為了補償那樣的男人,你寧願犧牲我?犧牲嘉暮?」
張琦蘭無話可說,她矛盾極了,她當然不願意看到鐘聲和鍾嘉暮難過,可她同樣也不願意鍾啟江在天之靈不得安息。
見她不說話,鐘聲開了口:「我、蘇杭、嘉暮,我們一家三口一定會幸福,就這樣。」說完,他不再逗留,轉身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