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被吃豆腐
別說其他人,在場人中唯一的女子,商慈都看痴了。
並不是說那苗疆女子的樣貌多麼勾魂攝魄,而是從內而外,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的風情,彷彿有一種獨特神秘的吸引力,讓人恨不得即刻拜倒在其石榴裙之下。
片刻的靜止后,有人反應過來,站出來指著她道:「定是你這妖女放出的毒蛇,想要害我們的性命!」
苗疆女子細眉微揚,似笑非笑:「你哪隻眼睛瞧見是我放的蛇,沒有證據地血口噴人,你們漢人也只有這點本事了么……」
那人冷哼:「操縱毒蟲蛇蟻可是你們苗疆的看家本領,在場所有的人唯獨只有你的屋子沒進毒蛇,現在還跑過來說風涼話,真當我們是傻的?」
「那蛇也是有眼力見的,知道進我屋子的下場只有一個,就是淪為飼料喂我的寶貝蠱蟲,」苗疆女子笑意加深,嘴角漾出淺淺的梨渦,閑閑地撥弄染著蔻丹的指甲,「像你這種既沒眼色又沒腦的蠢貨,根本用不著我出手……」
出聲指責她的男子簡直氣絕,一個縱步上前,揚起的右掌在看到她身後兩位高壯的苗疆漢子跟班時,悻悻地放下了下來。
沒有人注意到在男子放下手的那一刻,苗疆女子隱在袖中的左手動了動,似是把什麼東西掏了出來又迅速地放了回去,眼皮也未眨一下,含笑著看那男子秒變慫包的反應。
無怪乎那男子會這麼想,湘西苗寨惡名在外,很不招人待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苗疆人天生擅驅百蟲。苗疆人人會制蠱,中原很多人都是談蠱色變——比芝麻還小的蠱蟲,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鑽進了你的身,簡直防不勝防。
確實無憑無據,不能因為人家是苗疆人,就將屎盆子扣在人家頭上。除了那位只會逞嘴上功夫的男子,其他眾人也是懂得憐香惜玉的,沒人再去找那苗疆女的麻煩,但心中好似都認定了那苗疆女是背後黑手。
一場有驚無險的鬧劇過去,眾人紛紛回屋繼續補眠。
有的膽大地繼續蒙頭就睡,更多的人則點著油燈,雖寂靜,卻不知有多少人是在伴著燭火徹夜未眠。
*
翌日清早,霜露微重,晨光熹微,天空呈微微的淡青色,朝陽像被蒙上一層薄砂紙。
侍女送來早膳,都是些常見的面點和清粥小菜。商慈略用了一些后,便起身出了門。
她原想今日好好逛逛這山莊,未料昨日發生那檔子不愉快的事,加之天色陰沉,便沒了閑逛的興緻,只在院子附近走動走動,權當舒懶筋骨,透透氣。
院門前有一小片的竹林,竹林中央擺著圓桌石凳。
圓桌前圍著三個人,服飾各異,三個腦袋,倒有倆是光溜溜的。
商慈一眼就認出來那倆油光瓦亮的腦袋,一個是白馬寺的悟德,一個是昨日在大堂同悟德說話的喇嘛,另一個則是昨天大堂眾人齊聚時,在她左手邊寫下房中術的那位仁兄。
一個和尚和一個喇嘛同一位房中術高手聚在一起,這場面委實有些奇特。
悟德瞧見了她,立馬起身雙手合十,笑著點頭:「商施主,好久不見。」
「悟德大師。」商慈以禮相回。
悟德望著她道:「昨日的場面太混亂,未曾有機會同施主打招呼,貧僧沒想到商施主來參加這國師的招選。」
悟德、李贄來景華山莊的目的,與商慈一樣,並非對那國師之位感興趣,如果真要爭國師,他們的住持和知觀出馬都未必能拿下,哪輪得到他們這些二線弟子,他們只是被師父派出來,想通過這個機會來宣傳下各家的文化,同道間促進下交流。
商慈尚未回答,只聞一道分外熱情的男聲橫□□來:「姑娘,快請坐,在下正同兩位大師討論這房中術的妙處,朱某平時不輕易傳教這些,姑娘今日來算是撿著了!」
「……」
商慈聞聲看了那兩位和尚兩眼,只見那吐蕃的喇嘛有些面紅耳赤,悟德倒是一派鎮定。
面上鎮定的悟德,其實也很無奈,他方才與那從吐蕃來的喇嘛朗達姆正聊得好好的,這人過來橫插一腳,他們是和尚,同他們說這些,難道要勸他們還俗不成?真是可笑……
商慈覺著這場面很有趣,就勢坐下。剛一落座,便聞那年輕男子開始喋喋不休地論起房中術來。
默默聽了一會,得知這位面容雖俊朗、卻讓她頗感怪異的年輕男子,名叫朱煜,據他說他鑽研房中術已有二十餘年了。
商慈瞧他看起來年紀不過也才二十餘歲,難道他從生下來就開始鑽研這門道了?
「自景宣帝以來,世人真是對我們這行多有誤解,自古陰陽調和乃是順應天道的自然之事,這房中術運用得好,可以祛病益身,我們道中人傳授房中秘術,也是在教人如何長壽,有何過錯,怎麼就成奇技淫巧了呢……」
方才無人,朗達姆還可厚著臉皮聽上一聽,可現在身旁多了位姑娘,他委實覺著這樣不好,不好,於是訥訥地開口:「我們是出家人,五戒是根本,施主多說也是無益。」
朱煜挑了挑眉,露出一抹譏誚的意味:「聽聞你們密宗弟子有個不成文的慣例,弟子要為上師進貢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喚明妃,密宗上師與明妃交-合,制出五甘露,讓弟子服下,其美名曰秘密灌頂,可有此事?」
言罷,又忍不住大聲嗤笑,「哈,五甘露,虧你們這些和尚想得出來!」
朗達姆隨著他的話,臉色由紅轉青,聽到最後一句時,忍不住騰地站起身來:「我……我乃顯宗,密宗的那些醜聞與我顯宗有何干係,施主這般信口胡說,真真是太無禮了!」
看來這位喇嘛很不擅長吵架和大聲駁斥,兩句話差點咬到自己舌頭,他頓了頓,似乎覺著方才說的話太單薄了,不夠狠,然而再難聽的話,他搜腸刮肚也說不出來,只怒哼了一聲,轉身拂袖而去。
朱煜並不在意地聳聳肩,偏過身子對上商慈,瞬間切換上一副殷切的笑,眼珠在她面頰和領口處掃來掃去:「商姑娘,我瞧你昨日在大堂,寫下最擅長之事是相術,不知朱某有沒有這個榮幸,能請姑娘來給我相個手相?」
說罷,掌心朝上,直直朝她伸去。
商慈側眼看去,只見他那一雙手生得白白凈凈,柔弱無骨,倒像是女人的手。
「不用看什麼手相,我看面相便可知,」商慈朝後坐了坐,躲開他的手,唇角嘲諷地勾起,「你天生醉眼,眼珠隱隱發黃,似醉酒似呆怔,心內淫邪,雙唇削薄,不夠圓隆,又是早夭之相。」
商慈這話說得敞亮,直點到他面上去了,朱煜神情倒未變,只直勾勾地盯著她上下開合的櫻唇,一刻也捨不得移開目光,商慈說完半天,他才想起來笑著打著哈哈:「姑娘真會開玩笑……」
商慈輕哼一聲,扭轉過頭,恰好瞥見竹林外頭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長身玉立,面前的紗笠無聲無息地揚著,也不知在那兒站了多久。
商慈愣了愣,隨即垂眸起身,不顧朱煜和悟德的勸留,徑直往竹屋方向走去。
遠遠見她離開,巽方走上前,對悟德拱手道:「大師,在下是隔壁院子的,來此是想問,昨日里你們院中是否有毒蟲蛇蟻侵入?」
「是,」悟德沉吟片刻,旋即皺眉問:「難道你們庭院也……?」
巽方在他二人訝異的目光中,點了點頭。
*
臨近戌時,天色黑了下來,日頭早就消失不見,寥寥星辰爬上了樹梢。
屋外響起了輕緩的叩門聲,商慈以為是送晚膳的侍女,推開門,只見是朱煜一襲惹眼的絳色袍子,負著手、笑盈盈地站在外頭。
商慈頓時心生警惕:「朱公子,天色不早了,可有什麼事?」不等他回答,反手便要關門,「即便有什麼事,也等明日再說罷……」
朱煜眼疾手快,迅速用雙手撐開門縫,擠身進來:「哎哎,商姑娘別那麼見外啊,這麼晚來,我自是有事找你……」
對於他這不請自入,商慈已是徹底冷了臉:「什麼事?」
朱煜眼珠子轉了轉,湊近了道:「你白日里說我命相早夭,我心裡一直有疙瘩,擔心是姑娘看錯了,這不,想讓姑娘重新幫我看看相……」
商慈欲要說什麼,只聞朱煜緊接著又道:「這面相不準,咱還是看看手相吧……」
說罷竟嬉笑著直接去捉她的手,商慈躲閃不及,被他捉個正著。
好滑膩的豆腐羹,柔荑在手,朱煜那叫一個心花怒放,然他還未確切感受到美人掌心的溫度時,手腕當下傳來一陣錯筋斷骨的劇痛。
朱煜疼得齜牙咧嘴,驚慌地瞪著面前陡然出現的來人:「你是誰,快放、放開……」
巽方臉上怒火叢生,橫在二人之間,商慈低下頭,那隻被捏到發青的手顫抖著,一根根從她手背上移開。
商慈抽回手,掏出手帕擦拭著,隨即抬頭默然望著他,只見那雙漆黑的眼眸里,似有火要竄出來把朱煜給燎了。
只聞他咬牙恨罵一句:「混賬。」
手下使勁,只聞一陣輕微的骨骼錯裂聲,巽方將他的胳膊以一個奇異地姿勢翻折到身後,同時還不忘在他屁股上利落地踹了一腳,「滾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