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2章 生命契約
之前在求救也不過是小部分人，而現在發生這樣的坍塌事件，人群的情緒穩定點終告破滅，很多之前勉強保持鎮定的社會頭面人士，此刻再也忍不住，紛紛不顧脆弱的樓層邊緣，撲到邊上，朝著下方的李三思呼救。
警方的救援直升機在此刻從四周趕來，不過誰也不敢逼近，只能夠將探照燈打開，在翻飛的氣流中，照向人群聚集的大廳，一張張求救，憤怒，激動。神態各異的表情，出現在探照燈之下。
「救我們啊，你需要考慮那麼久嗎？」
「最後兩分鐘了，你還在等什麼，等我們上千人和你同歸於盡嗎？」
在已經成為危房的六十三層之中，人群的呼喊聲遙遙傳來。
「他不會救我們的。」人群之中，一個冰冷冷的聲音響起。
一個面容艷麗，而帶著些許落寞的女子出現在人群的視線之中，人群幾乎是一眼，就能夠認出女子是最近的正當紅的明星荷詩曼，之前人群為了逃生盡相踩踏，人群中即便是明星眾多，誰也沒有閑心去注意，甚至於還攔住要簽名，此刻也僅僅是荷詩曼主動開口，才讓眾人注意到這個女子。
荷詩曼是最近熱播大劇《蝴蝶舞》中的女主角，這部電影集國內最著名的導演製片人和影星拍攝，剛開機就成為人人關注的焦點，其中更是各種新聞不斷，卜一上座，締造票房神話不敢說，不過至少打破了三年來國內劇情片所不能夠到達的巔峰，雖然無法和好萊塢的上座大片相提並論，不過成績已經是不錯的，據說這次參展戛納電影節，評委們的印象相當不錯，《蝴蝶舞》的商業前景，還更有所看頭。
而荷詩曼也從原本的二線演員當之無愧的成為眾人追捧的女星，就連雙子塔下層的國際名牌，都有她近期所做的廣告，沒想到今次到場的明星中，竟然還有這樣一個人，此刻她一說話，不論是相貌還是話語，都足以吸引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
「不會的！」陳琛旭喊道，「李三思會救我們！」
荷詩曼掃向陳琛旭，不屑的嗤了一聲，「他要怎麼救我們？犧牲他的未婚妻，僅僅是為了拯救我們這些陌生人，和你們這些所謂的朋友？我見過那個男人，他是鷹國人，是鷹國的貴族伯爵，名頭甚勁，鷹國很多地方都知道他的大名，當然，更知道他深愛的那個叫做蘇倫的女子。你認為他會為一些和自己不相關的人，做出這些犧牲嗎？」
荷詩曼一句話，引起人群之間的軒然大波。
光是對面雙子塔中的絕美女子是下面那個男子的未婚妻，這就足以讓眾人精神恍惚，人心惶惶，此刻又曝出這個人竟然是鷹國的伯爵，有車有房，有在鷹國的地位和公民身份，他憑什麼來管他們這群異國的人？
「李三思！不是鷹國人！」陳琛旭拼勁全力的喊道，憋著氣掙紅了他的臉頰，他的聲音勉強將眾人給壓制了下去，「他不是鷹國人，這也和人種國籍沒有任何的關係！我知道，他一定會想出辦法，救我們的！」
薛晨琪和李若菲對視一眼，都紛紛站出來，薛晨琪也面對眾人，點點頭，「我相信我們的朋友，很多事情在他手中發生，那些都是奇迹！」
「奇迹？」人群有人訕笑了起來，「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人相信奇迹！？我認得你，你是南州市的主持人，你很有名。」
薛晨琪微微一愣。
不過那人繼續說道，「不過你的名氣，在中海這個卧虎藏龍的地方，也不過是九牛一毛，是垃圾！別把自己太當回事！這裡面很多人都在各自的圈子中有著一定的名聲，我們不相信奇迹，我們只相信現實，現實是就算是他把你們當成是朋友，在自己最深愛的人面前，他難道還會顧慮你這幫朋友？就連你小時候掉了心愛的玩具也會對自己父母發火，人類都是自私的！」
薛晨琪再無話可說，她的眼睛裡帶著一些眼淚，不過她倔強的沒有讓它們落下來。
荷詩曼點點頭，「的確，人都是自私的。他不會救我們。」
人群中有不少人聽到這番話，頓時無數人咒罵和哭喊起來。
無助的哭泣，悲傷的流淚，和此刻所有寄託著全部希望的人，他們的明天再哪裡，他們是否還能夠完好無損的，見到明天灑滿中海市的陽光？
陳琛旭無言以對，說句實話，若是在此刻，讓他從拯救上千人和米菲之間選擇，他無法選擇，雖然拯救了上千人，或許會成為永遠的英雄，然而他又有什麼樣的權利，讓自己深愛的女子眼看著因為自己不去拯救而死在自己的面前，他又憑什麼要讓米菲犧牲。亦或者，他捨得嗎？
他捨不得，他沒有那麼的偉大，同樣也無法承受那隨之而來對自己的打擊。
他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又如何要去給李三思辯解。
眼淚滾落，陳琛旭一坐在地上，喃喃的搖頭，「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李三思埋下頭去，眼神隔絕在稜角分明的眉宇之間，黑茫茫的無法望見。
傑迪的聲音此刻從耳膜中鼓起，「呵呵。看到了嗎？李三思，這就是你所保護，所守護的人群，他們不斷的從你這邊掠取保護，卻從來就忘記付出，他們從來就認為什麼事都是理所當然，你必須理所當然的去拯救他們，哪怕你付出自己的生命，哪怕你不顧身邊人的生死，哪怕你必須將最愛的人宛如祭品一般拱手獻出，來獲得他們的苟延殘喘。」
傑迪深深的注視著李三思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在他們的心裏面，從來就不是英雄，只是一個可以被獲取和掠奪的對象。這就是人類自私的本性，你看到了嗎？李三思，這就是你所守護的世界。雖然很多人說不出口，然而從他們的眼神，就可以很清楚的看得出來，你所守護的人，你的朋友，那些睜大的眼神告訴你，他們希望最後選擇的是他們，他們有多麼希望你去拯救他們，即便那將付出蘇紫軒的生命。」
「你不是英雄，永遠不是英雄！」傑迪深深的望著李三思，重複這句話，「你看到你是怎麼樣被你那些朋友，被你所守護的人一步一步背叛得嗎？你永遠也不會成為英雄，所以你所做的事情，不會成為歷史，誰不曾自私過，我知道你的選擇，李三思，即便是你，你也無法選擇，我清楚你對紫軒的感情，我知道那足以超越這裡所有人的生命！這不是自私，而是尊重自己內心深處的抉擇！你不去救他們，你將成為罪人，全世界的人都將與你為敵，這就是人類的私慾，等你明白這一點之後，你會明白，一直以來，我都在等你，我都在張開懷抱，迎接著你的到來，你是命運之中，最精彩的那一點，請。加入我們！」
伴隨著傑迪的這番話，所有求饒的人們，突然之間瞠目結舌，就像是卡了石塊在喉嚨中的烏鴉，無法說得出任何話來。
大林寺的指揮控制中心，人人靜默，無息一拳轟中指揮台，上面的咖啡跳起來，灑落一地，藏源悠悠的嘆著氣，搖了搖頭，「傑迪。你真的很卑鄙，讓李三思不得不做出最艱難的選擇，一旦拯救蘇紫軒。他將不再成為英雄，他會生活在黑暗中。不得不加入命控組織。對嗎？。三思。你會怎麼樣選擇呢。」
指揮控制中心裏面，大林寺所有的長老和無數的高層，都集中的看著面前那片展現著現場的大屏幕之上，而旁邊的雷達上，現實載著三位密宗傳人的特種作戰飛機，想要趕到中海市，最起碼還要五分鐘的時間。
大林寺有史以來，在無數長老和高層匯聚的時候，竟然還能夠如此的安靜。
「是這樣的嗎。」在現場的陳琛旭雙目茫然，喃喃自語，似乎因為傑迪的這番話，他也在第一時間審視自己的內心，「原來我們都是這些悲哀的生命。」
「自私的是你們吧。」一個人聲傳來，人群望過去，說話的正是安媛的頂頭上司，國際著名鋼琴師法理斯托。
「為什麼他必須得救我們，為什麼他就不能夠為自己考慮？難道僅僅是因為你們也有家庭，你們大家也有父母和親人？你們也有最愛的人在家裡面等待你們的回歸？」
法理斯托站起來，望向眾人，他的聲音回蕩在大廳裡面，無比清晰，「但是你們別忘了。站在你們對面的，正是別人最愛的女孩子，在你們喊叫的時候，在你們哭訴求饒的時候，她一個女孩子就那麼默默的站在那裡，知道她可能面臨死亡，可是她出口讓自己的未婚夫拯救過自己嗎？她無恥的告訴他要不顧我們的生命，去拯救她一個人了嗎？」
人群震動，無一人說話。
不過卻有很多人轉過頭，望向對面B棟大樓的蘇紫軒。
夜風和那宛若天國絢爛的燈光下，淡紫色長裙的女子悄然佇立，風掀起她亞麻色的頭髮，揚起胸前，她的鼻樑近乎於完美的翹立著，宛如勒比底戰役中的女神，在凄美的背景下佇立凝視著戰場，用她清澈憂傷的眼神，撫慰著蔓延四海的悲傷。
因為蘇紫軒的佇立，所以人群大多沉默了下去。
林清兒雙拳輕輕握緊，看著蘇紫軒，她的心臟也在微微的收緊，她曾經想過自己的男孩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曾經想過自己的男孩子會在自己最危險的時候，在成千上萬人的注視下，來到她的身邊，用近乎於騎士般的風度，王子般的笑容，輕輕的摟住她的身體，然後在萬人的迎接下，帶給她安全的依靠。
她也曾經預料過，她和李三思總有一天會相遇，他們之間的軌跡，會在一個剎那交接，然而在交接之後，她卻從沒有想過那個結果。
而現在，她也如很多電視裡面翻來覆去說過的一樣，她真的猜到了過程，卻沒有料到那隨之而來的結果。
她沒有料到命運會給李三思這樣的一個選擇，很多時候，每一個人都沒有選擇，如果時間能夠重來，如果一切能夠重返五年前，自己還是那個走在李三思身邊，會給李三思帶來許多嫉妒目光和林清兒，她會對李三思說什麼呢？
是一句毫無意義的「李三思，你是一個大笨蛋！」
還是一句，喂，我們戀愛吧。
原來生命中一直重複而出現過的美好，就這樣從我們身邊一次一次的擦肩而過，直到我們成長，直到我們成熟，直到那些都從我們的世界和記憶中形成雲煙，消失不見。
李三思抬起頭來，雙目從陰影中脫出，他的目光也首次看向上千人聚集的進場大廳那頭，所有向他求饒的人，李三思已經看不到了，他只看到窗戶邊上，站著一個早不知道父母哪裡去了的男孩，兩隻汗漬漬的手掌貼著玻璃，不讓所處地勢偏矮自己的身體，貼在玻璃之上，而那面玻璃，早在之前的爆炸中，出現一些裂紋，如果缺少這面玻璃，只怕這個小男孩也如之前的那些人一樣，從這個高度墜落下去。
然而他的面色平靜，兩瓣嘴唇薄薄的閉著，就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沒有呼救，也沒有叫喊，只是用纖細的雙臂貼住玻璃，支持著自己的身體。
李三思轉過頭，望向蘇紫軒，他的眼神中，流露出難以用語言和文字表達的情緒，足以讓人心臟停頓。
紫軒，我們能夠這樣，一直走到永遠么？
這個問題，好像永遠沒有答案。
蘇紫軒雙目似乎出現了迷糊的水花，隔著和李三思的空間，她的微笑洋溢起來，儘管她的心在流淚，儘管她有多麼的捨不得，她還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也許，一個點頭，就能夠讓兩個人之間，擁有著靈魂相交的默契。
「你錯了，傑迪。」收回眼神，李三思看向傑迪，笑了起來，「人不一定都是自私的。」
傑迪面容突變，「李三思！你要幹什麼！？」
李三思手中鉤索射出，嘙！得一聲，索鉤橫越過十幾米的空間，插入A座大樓六十四層之上，帶動著他脫離天橋，朝著陳琛旭和上千人所在的大廳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