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後人說
「這就是京城啊。」一輛馬車緩緩的駛進京城,車裡頭,穿著青色長衫的女子撩開帘子往外頭看,一邊感嘆似的說道。
車夫聽了這話,笑著說道:「可不是,這裡可真熱鬧,託了小姐的福,奴婢才能來一趟京城。」
那小姐聽了這話,眼神微微一閃,這裡的京城遠遠沒有她上輩子記憶之中的那麼熱鬧,人也少了許多,不過比起其餘的城市來,確實繁華不少。更有一點便是,這個年代的京城帶著一種獨特的威嚴,那是以後那個年代少有的。
車夫見小姐沒有回答,也就是憨憨一笑,沒有再說話,一邊卻想著這位小姐是個有主意的,千里迢迢的,花了家裡頭所有的積蓄,只為到京城來,不過她人來了又能有什麼用,不能文不能武的,難道還能謀到什麼前程不成,不過這些事兒不管她的事兒,她只管把人送到地方,拿了銀子就能走人了。
馬車很快到了一座客棧門口,那小姐跳了下去,將銀子付給了車夫,那車夫也不停留直接打算出城了,要知道京城裡頭住一晚上,那錢足夠她家裡頭花銷好些時候了。
見車夫馬不停蹄的離開,那小姐撇了撇嘴,暗道這般沒有眼見,怪不得一輩子趕馬車,她撫了撫自己的袍子,走進了客棧。
這位小姐姓朱,名為朱天賜,家裡頭原本只是農戶,一連生了四個兒子才有這麼一個女兒,從小如寶如珠的養大,倒是也沒有養成什麼嬌慣的脾氣,只是性子老實木訥了一些,也是,她那四個哥哥,可都不是善茬,村裡頭要論吵架罵街,誰能有他們能耐,從小被這麼些哥哥護著,朱天賜不木訥才奇怪了。
等到朱天賜十六七八,家裡頭也給她看了一門親事兒,說來也是他們村裡頭的一枝花,模樣頂頂出色的翠花,誰知道好死不死,那翠花家裡頭攀上了一門富戶,硬是給退了親。認死理的朱天賜跑出去找那家算賬,等四個哥哥帶著妻主趕到的時候,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了,為此那家差點沒吃了官司。
朱天賜到底是沒事,只是死了一回再醒來,整個人卻變得機靈了許多,一天一個主意,最後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京城裡頭的事兒,鬧騰著要來這邊闖蕩。家裡頭老人只以為她是被翠花刺激了,想要出人頭地,被她鬧騰的沒了法子,變賣了不少家財,才湊齊了讓她上京的盤纏。
說到這裡,想必許多讀者都能明白,這位朱天賜已經被穿了,但凡穿越者,沒幾個能夠本本分分種田過日子的,以後科技發達的時代,就是一般的農民都不太親自種田了,朱天賜在那裡也是個讀書人,怎麼可能受得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苦日子,自然想著辦法要改變家境了。
左思右想,朱天賜終於想到,自己有許多超越時代的「發明」,隨便一樣拿出來,那都是震驚世界的,現在她卻的不過是一個機會,一個一飛衝天的機會。
她恍然想到史書上的記載,如今的皇帝趙旭很快會創造天平盛世,而她唯一的太傅孔尚瑾,是個唯才是用之人。
朱天賜自問沒辦法接觸到皇帝,但找到孔尚瑾還是有些可能的,若是能別這位孔大人,孔太傅,未來的孔國公爺看中,那發家致富都是小事兒,君不見史書上記載著,曾經名不見經傳的柳二娘,在跟了這位孔尚瑾大人之後,成為了有名的發明家,這要是沒有孔尚瑾的大力支持,她搗鼓出來的那些玩意兒誰會在意。
朱天賜暗暗悔恨自己穿過來太晚了一些,原本不受重視的十二皇女趙旭,如今已經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原本只是永寧候小女兒的孔尚瑾,也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太傅大人,更別說趙志龍已經提出了郵局的概念,海運也已經開通,外面傳進來的番薯土豆遍布明朝,給老百姓帶來了極大的福利。
若是能早一些穿越過來,她就能夠交好還在潛龍階段的偉人們。朱天賜感慨了一番,又開始慶幸起來,如今趙旭登位,連最為艱險的庚寅之亂都已經過去了,朝堂不要太穩定。她只要發揮自己的才能,不愁沒機會出人頭地,若是指望從龍之功,幾十年後登基的那位,她也記得清清楚楚是哪個!
朱天賜打算的好,但實際操作起來卻艱難萬分,這時候沒有汽車沒有飛機的,想要從她家鄉到京城,那得一個多月,單單是盤纏,對於一個農民家庭而言,就是極大的負擔。
看著父母為此賣了良田,朱天賜不是不愧疚,但想到自己一旦成功,能夠給家庭帶來的巨大財富,她又堅定下來。
來京城的路上倒是有驚無險,如今朝堂穩定,冒著殺頭大罪打家劫舍的人自然也少,尤其是官道上頭,有驛站郵局日日在走,可比前些年安全許多。
只是到了京城,朱天賜卻發現,想要接觸到孔尚瑾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孔尚瑾貴為太傅,若是人人都可以求見的話,那豈不是整天只忙著見人都不夠,如今孔家已經分家,以後的興國公府,如今的太傅府也不是好進的,她這般沒有拜帖,沒有名分的,門房通報都不給通報,壓根把她當做趨炎附勢的那些小人物了。
若孔尚瑾還是戶部尚書的話,她倒是可以在戶部門外蹲守,但問題是,她現在是太傅,每日只跟著中書省的一群人在內閣論證,根本不會出現在衙門口。朱天賜倒是想要在太傅府門口守著,但她形跡可疑的摸樣,差點沒被直接抓緊大牢,嚇得她再也不敢在貴族聚居的地方隨便逗留了。
在京城一個月的時間,錢像是流水一般的花出去,該見的人卻一個都沒有見到,朱天賜心急的很,只能認識到,以自己現在的身份,如果不是走了大運,想要見到孔尚瑾也是十分困難的事情,她終於捨得將目光往下放,孔尚瑾難找,但她麾下的那些人,卻不是各個都是高門大戶的。
朱天賜找到的人是趙志龍,這位在後世史書上頗為爭議,覺得是興國公孔尚瑾人生最大污點的一個人。趙志龍出生不比她好,甚至也沒有她有才能,但這位最會專營,據說還是個大貪官,家裡頭美夫愛侍,列屋群居;衣皆龍鳳之紋;飾盡珠玉之寶;張象床,圍金帳;朝歌夜舞,荒淫無度。
這樣的一個人,居然也能得到善終,不得不說是趙旭當政時期的一個特殊例子,據說這位能夠安然無恙,就是因為與興國公孔尚瑾私交甚篤,是孔尚瑾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之人。後世有人評論,會跟這樣的貪官交好,或許這位興國公也沒有史書上記載的那般清明,要知道她留下來的興國公府,至今還是大型旅遊基地。
朱天賜找到趙志龍的時候也驚訝的很,這位以後的大貪官,大富豪,這會兒居然只住了一個二進的院子,那小小的院子雖然布置的乾淨整潔,卻並無多少金石玉器,看起來倒像是普通富貴人家,而她家裡頭除了一個青梅竹馬的夫郎,壓根沒有侍妾的存在。這為夫郎看起來年近四十,長得十分富態,年輕的時候貌美不貌美不知道,如今肯定沒啥風姿了。
朱天賜百思不得其解,她自然不會知道,趙志龍以平民之身,以後會慢慢晉陞到戶部尚書的地位,她確實是貪財的,卻知道君子愛財取之以道,向來不會踩到皇帝的底線,史書上對於她的記載,有許多卻是後世人羨慕嫉妒恨,憑空添加上去的。至少朝歌夜舞,荒淫無度這兩項肯定是,這壓根不是趙大人的愛好啊。
若是孔尚瑾能知後世事,肯定會慶幸自己的幸運,至少她在史書上的記載籠統的來說,還是十分正面的,不像是這位趙大人,平生唯一的愛好是跟夫郎一起藏被窩裡頭數銀子,卻被誣陷成了荒淫無度的形象,實實在在是冤枉。
朱天賜心中奇怪,卻只以為趙志龍如今官職還低,還沒有爆發出以後的貪婪來,她找到趙志龍,卻是因為據記載,柳二娘就是這位進獻給孔尚瑾的。若是趙志龍願意舉薦,她自然不愁找不到門路。
趙志龍倒是真的見了她,聽著她一番天花亂墜的話,臉上的笑容都差點沒有維持下去,她細細打量著眼前的人,皮膚粗糙,十指上頭有厚厚的繭子,一看就知道是個農民,偏偏穿著一身青衣扮作文人,怎麼看都帶著幾分怪異。
不得不說,一個人的外貌,可不是靈魂變了就能完全改了的,原本的朱天賜就是個老老實實的農民,如今換了靈魂,也沒有變的風姿無二,唯一的差別大概是,那種老實憨厚的感覺,變得有幾分特殊的風度起來。
趙志龍聽完之後喝了口茶,淡淡問道:「閣下可會寫字,若是能寫的話,把方才那些點子寫下來,孔大人或許能夠一觀。」
朱天賜噎住了,她倒是會寫字,但是幾百年後的簡體,這年頭又是繁體又是毛筆的,她哪裡會寫。
趙志龍嘆了口氣,讓人客客氣氣的把人送出去,還附贈了二兩銀子當做路費,因為柳二娘出息,不少人到她這邊來找門路,指望能夠一飛衝天,其中卻是也有幾個有真材實料的,那些人孔尚瑾確實一個個提拔起來,但大部分都像這般,壓根不知所云。
過了一些日子,趙志龍在宴會上偶遇孔尚瑾,便將這話當做了一個笑話說起來,孔尚瑾一聽倒是驚訝了,若是旁人聽著,只覺得那人說話做事處處帶著怪異,但在她聽來,倒像是個穿越者,還是個這個時空幾百年後的穿越者。
孔尚瑾眼睛一動,倒是感興趣起來,若真的是穿越者,掌握著一些技術的話,倒是也能用一用,她自己固然知道以後的便利,但讓她研究的話,還不如工部一個門外漢呢。
趙志龍沒料到她居然想要見一見那人,連忙派人去找,也是幸運,朱天賜還沒死心呢,身上的盤纏用盡,差點沒被客棧老闆趕出去睡大街。
「待會兒見到孔大人,可要尊敬著點。」看著規矩十分生疏的朱天賜,趙志龍微微皺眉,心中覺得這個人十分怪異,要知道當年柳二娘也是什麼都不懂,但見到上面的大人,還不是戰戰兢兢的,而這個朱天賜卻缺少幾分對上位者的敬畏之心。
朱天賜心頭興奮不已,覺得自己光明的未來就在前方,等一步步走過長長的迴廊,走進客廳的時候卻微微一愣,按照年紀算起來,孔尚瑾這時候應該年近三十了,但看著卻十分年輕,似乎才剛弱冠的模樣。
這位興國公的容貌,那是史書上都記載稱讚的,據說每次出門都能擲果盈車。以前朱天賜還覺得太過於誇張,如今一看倒是不得不感嘆一聲,就是她那時候,電視上那些大明星也比不得其中一二。
朱天賜的禮節有些不足,不過孔尚瑾心知她的來歷,倒是也不介意,事實上她若是直接身穿過來,恐怕還做不到這樣的程度。她微微一笑,示意兩人坐下,這才細細的問起來。
朱天賜急於表現,將自己能夠帶來的技術一一道來,其實這些東西,她也都是記住了個大概,真要讓她一個人搗鼓出來恐怕不可能。
不過在孔尚瑾看來,這確實是一個意外之喜,比如她早就想要製造的玻璃,自己只記得是沙子做的,但朱天賜卻能記得具體的方程式,雖然也是空口白談,但放到工部那些實幹家手中,有這麼一個明確的方向,他們能走多少彎路。
想到這裡,孔尚瑾忍不住微微笑起來,顯得更加和藹可親,看著朱天賜笑著說道:「很好,若是真的能研製出來這些物件,朱小姐當居首功。」
朱天賜一聽,果然興奮的滿臉通紅,恨不得現在就將那些東西搗鼓出來。
見了朱天賜,孔尚瑾的心情倒是大好,回去的時候秦玉雙也看出來了,笑著問道:「妻主今日可是遇見了什麼好事兒?」
孔尚瑾哈哈大笑道:「確實是一件好事兒,用不了多久,咱們的屋子能夠更加透亮一些。」
秦玉雙心中疑惑,見孔尚瑾只是賣關子不說,只好靜靜等著,這一等就是小半年,等那晶瑩剔透的玻璃裝在家中窗口上的時候,秦玉雙也是震驚無比,孔尚瑾摸了摸下巴,表示十分滿意,看來這個穿越者還是有幾分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