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
殉葬?
秀姑大為震驚,她以為冥婚就是死人和死人結成姻緣,沒想到冥婚中也有男喪女殉的陋習,因為沒有親眼見過,所以連她忙問張碩是誰家如此狠毒。
張碩回答道:「這樣迂腐又殘忍的人家終究少見,也不是咱們村裡發生的事,大伙兒男耕女織,日子艱難,好不容易才養大的女兒哪個捨得送命?不過,其他村子不是沒有,為了錢財什麼事做不出?只要男方給一筆巨資就把女兒舍了。我親眼目睹的就一家,那年陪天瑞去南邊的途中,見到一個大戶人家出殯,抬著兩口棺材,聽當地人說,女家倒不是為財,而是真的迂腐過了頭,女孩子的父母認為殉葬是天經地義。」
秀姑嘆了一口氣,封建社會許多陋習簡直害死人,偏偏當地九成的人都認為理所當然,包括今日告知她消息的耿掌柜和自己家裡的婆子。張碩不贊成望門寡和未婚妻隨夫殉葬等陋習,僅是對於死人與死人結成的冥婚不如何反對,已是十分開明且善解人意的人了。其實,死人和死人的冥婚沒有傷及無辜人等的性命,也不是格外忍受。
雖然二十一世紀有種種不如意的事情發生,但是和這樣的封建社會相比,真是天堂一樣。偶爾,秀姑依然會想起現代社會的盛世太平。
派去問翠姑的人次日帶來了打聽到的詳細情況。
蘇老三果然要給蘇大偉聘娶媳婦,已置辦下了定禮和聘禮,一半是冥器,一半是真的綢緞,不過不是蘇老三看中死去的少女繼而求聘,而是少女的父母按生辰八字挑中了蘇大偉。
女方姓李,其父人稱李員外,在縣城裡頗有些聲名,是首富李家的旁支,依靠李家有了賺錢的營生,根基既深,家資又厚,也有上千畝地和幾千兩銀子生意,不料年初喪女后家宅裡頭從上至下或是染疾、或是生災,便是出門也驚了馬,個個不得安生,請了高人來看,才知是未嫁早夭的女兒鬼魂捨不得離去。
所以,在高人的指點下,李員外家根據女兒的生辰八字,挑選縣城內外未婚死去的少年為婿,幾經周折,選中了蘇大偉,說是天作之合,可以消災解難。李家不僅許了蘇老三家一百兩銀子,而且聘禮婚宴等費用都由他們出。
蘇老三和蘇三嬸夫婦二人喜得屁滾尿流,不等鬼媒人說完就一口答應下來,畢竟結親之後,他們就是李員外的親家了,以後可以親密來往,還怕沒有好日子?
蘇老三夫婦賣子求榮,這副嘴臉著實令人不齒,老蘇頭只覺得亦覺難堪,很不贊同,奈何蘇老三和蘇三嬸大鬧一場,哭訴蘇大偉在黃泉路上孤孤單單,又說老大家紅紅火火,他們家凄凄慘慘,好不容易結了一門好親家,沒想到老蘇頭見不得他們過好日子等等,老蘇頭又氣又恨,索性就撒手不管了,橫豎他隨著蘇父蘇母過日子。
秀姑向來孝順祖父和父母,聽說蘇老三這般對待老蘇頭,心中很不痛快。
蘇老三生怕夜長夢多,定下八月十七日為良辰吉日,秀姑一家七口回大青山村過中秋節,包括歲考通過的壯壯,順便參加這離譜的婚宴。
秀姑從心裡不願意去,但是她和翠姑是嫁出去的女兒,也是老蘇頭這一脈僅有的兩個姑奶奶,十六這日一早,蘇老三就派大兒子蘇偉親自去張家接他們過去吃喜酒,先接秀姑,再接翠姑。秀姑雖然極厭惡蘇老三夫婦,對蘇偉倒無惡感,推辭不過,只得過去。
翠姑出嫁時蘇老三家辦的喜宴很不像樣,村裡傳了許多閑話,如今有李員外家出錢,蘇老三大辦一場,吹吹打打十分熱鬧。
張碩對大青山村貢獻頗多,他們搬到縣城后,平時張碩倒是常回來,但是秀姑照料孩子、壯壯上學讀書,母子很少回來,這次回來,女眷坐在一起閑話時,大家都十分歡喜,異常恭維,連聲誇讚秀姑有福氣,羨慕得不得了。
能沒有福氣嗎?秀姑眼瞅著快三十了,卻依舊皮膚白皙,面容嬌美,雖然衣著打扮一如從前,不見奢華,但是蔥黃襖柳綠裙子,瞧著比二十來歲的小娘子還年輕。
蘇三嬸滿口都是酸氣,若不是有人催促她去辦正事,早把嫉妒的言語說出口了。
秀姑若有所覺,因有人追問壯壯的婚事,她忙拉著麗娘和蘇大嫂出來,站在屋檐下對著門口堆積著的玉米棒子堆,詢問二人發生什麼事了。
前幾日秀姑回娘家送節禮,並沒有見到兄嫂,父母也沒有提起什麼不如意,此時此刻見到蘇大嫂眉宇間卻隱含憂色,這是幾年來從沒有過的事兒,麗娘和她一樣,兩人似乎被什麼事困擾住了,自己既然見到了,自然要問個究竟。
蘇大嫂嘆道:「托你和姑爺的福,我們這兩年靠暖房菜,著實賺了不少錢,阿爺做主說秋後忙完就蓋磚瓦房,全村見到了種菜的好處,跟著一起種,倒也沒什麼,橫豎天瑞兄弟能給我們找到府城的門路,姑爺也有意讓全村人都富裕起來,不必像從前那樣饑寒交迫。不想,山後和隔壁的幾個村子今年都跟著種菜,也都打算弄暖房、弄果園子,我聽娘家說,正奔波著呢,這幾個月因著那些人橫插一腳,我們賣菜蔬瓜果的生意就不如以往了。最可惡的是,一些大戶人家的莊子里也學著弄暖房菜了,到時候可就不用買我們的了。」
麗娘接著道:「不止如此。這些人若只是種菜去賣倒也罷了,大家各憑本事,偏生他們壓低價錢,好些菜蔬我們賣一文錢一斤,他們就賣三文錢兩斤,縣城裡好幾個大戶人家和酒樓飯館兒掌管採買時鮮瓜果菜蔬的管事都不肯來買我們的了。現在就已經這樣了,等到冬天暖房菜出來,豈不是更加不妙?」
「什麼時候的事兒?」
聽到秀姑問,麗娘道:「也就今年夏秋兩季的事兒,夏天還好些,許是他們才弄,影響不大,秋天就很過分了,因家裡農忙,大伙兒顧不得菜蔬生意,才拖到現在。」
秀姑聽了,不禁皺眉,她知道做這一行就跟自己家的屠宰生意一樣,早晚都有競爭,畢竟屠宰和種菜的技術都一目了然,很容易效仿,而大戶人家也不可能天天採買。只是她實在不精通此道,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可以解決。
「嫂子,麗娘,從一開始,我就想到會有這一天,就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我不懂這些門道,思來想去,亦無良策,回頭我跟阿碩說一聲,叫他和大哥、玉堂、天瑞幾個見面商量,他們都是見多識廣的人,想來總會找到解決的辦法,你們別太擔心了。」秀姑嘴裡安慰著,心裡卻在嘆息,無論做哪一行,最怕的就是市場飽和。
蘇大嫂苦笑道:「只能如此了。好容易有這麼一門賺錢的營生,誰知竟難長久。幸虧滿倉如今大有長進,替家裡減輕了不少負擔。」
滿倉和壯壯歲考通過,都考了一等,其中滿倉的成績更好些,排名比壯壯高,兄弟二人同時晉陞為癝生,每個月有固定的錢米可領。
張家這幾年生意好進項多,秀姑又有手藝,自然不需要壯壯的補貼,但是蘇家因為種暖房菜發了一些財,終究遠遠不如張家的寬裕,且兄弟三人上學都是不小的開銷,今年秋天的收成減少了三四成,生意又受打擊,所以滿倉這份錢米非常重要,加上他在書院常常替人抄書,估算一下,此後竟不必家裡替他出筆墨錢了,省了好大一筆。
秀姑笑道:「滿倉成績比壯壯還好,趕明兒中舉考進士,嫂子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蘇大嫂憂思稍解,笑道:「那就承妹妹吉言了。滿倉歲考通過後,好些媒人來我們家想給滿倉說親,我想壯壯都說十八歲后再說親,我便也這麼跟媒人說。」
蘇大嫂自知自己家不像張碩和秀姑那樣有魄力有本事有人脈,壯壯的前程可以不靠親家,所以,她不希望滿倉娶寒門小戶的女孩子,只想他再長進些,憑著功名,娶一門可以扶持他前程的妻室,她一定會善待未來的兒媳婦。
一時鼓樂聲響起,蘇家去迎親,蘇大嫂才掩住話題。
蘇大偉和李氏已不在人世,故而是由拜堂的是兩人牌位,並將李氏的靈柩破土遷出,和蘇大偉合葬,將蘇老三那日買來做聘禮的紙糊衣裳首飾等在墳前焚化,才算禮成。
值得一提的是,蘇老三家今日辦喜宴租用秀姑家的桌椅碗筷等家物什,莫看蘇老三財大氣粗了,可他小人本性,明目張胆地賴掉了租金,連碎了兩個盤子一個大碗都沒提一句賠償,把秀姑氣得不行。倒是翠姑知道后又羞又臊,忙叫豆腐張給書院送完豆腐后給秀姑送了幾串錢,秀姑沒收,她便給壯壯、小野豬和阿麒、阿麟各做了一身冬衣,卻是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