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安慰
柴清然望著天空,眼眶紅紅的,繼續往下說:「我都對他們不抱任何希望的時候,他們回來了,還告訴我他會死!有時候想想,我真的挺恨他們的!」
「為什麼一定要死在我面前!不死在我面前,我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里與其說是怨氣、怒意,。樂文
柴清然被柴父母忽視這麼多年,心裡沒有怨氣是不可能的,這些年他極少會提起他們,心裡應該也是下了決定,準備和自己父母親以陌路人來相處的。
可柴父母意外回國,還帶著柴父不久於人世的事實,柴清然就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嘴上說不在乎,可心裡多少對柴父母還有子女的依賴,心裡對柴父即將過世的悲傷、對柴父母對自己多年不管不問的怨氣交織在一起,他搖擺在兩種極端的情緒之中,內心糾結難過,只能通過抽煙來排解。
符連升完全能夠理解柴清然內心的糾結,可他沒有輕易替柴清然做決定,只是說:「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作為兄弟絕對是支持你的。但,後悔是延綿不斷的,恨意遲早有一天會隨風而散。」
柴清然聽到這句話叼著嘴巴里的煙不動了,只是抬頭望向了天空,過了一會兒才帶著鼻音嗯了一聲。
符連升看柴清然這幅樣子,在心裡小聲嘆了一口氣,伸手在柴清然肩膀上拍了一下,「這段日子你就好好在醫院守著叔叔吧,後天去上海,我一個人去也行。」
兩人在高考前就說好了等考完試一定去上海好好玩一趟,順便為符連升未來在上海的生意打探下市場。
當時柴清然提起上海之行滿臉興奮和得意,用考試和考試之間的隙縫時間寫了一份詳細的旅遊清單,可如今,上海之行卻再也無法讓柴清然提起半分興趣。
柴清然心裡有了一絲愧疚,他和符連升兄弟關係這麼些年,有些東西根本不用多說,他伸手在符連升的肩膀用力拍了幾下,「謝謝!」
符連升心裡鬆了一口氣,看了站在旁邊一直不說話的邱子林一眼,調侃柴清然,「這聲謝謝你好像找錯說話對象了吧。人家子林陪你站在這最少都一個小時了吧,你還不趕緊哄哄,不然過幾天找不到人了,我可不會陪你滿縣城找人啊!」
柴清然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就抽掉了嘴巴里叼著的煙,略帶拘俗地從地上起身,拍拍屁股,兩隻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旁邊的邱子林,嘴巴張張合合,略帶討好地說:「子林啊,我今天多抽了幾根煙,確實做得不對,我認錯!但我保證啊,我保證以後一個月內都不抽煙,你別生氣行不行?別說什麼懲罰措施好不好?今天是意外情況不是!」
邱子林最煩柴清然抽煙,最近正在逼著柴清然戒煙,兩人說好了,柴清然一個月只能抽五根,如果抽多了,兩人就一個月不接吻。
沒辦法,邱子林對柴清然總是沒辦法,只能想到這麼一個不算懲罰的懲罰。他嘴巴不利索,每每他臉上露出哪怕一絲生氣的模樣,總是被柴清然三言兩語就說得喜笑顏開,最後只能想到不接吻這麼一個他自認為能夠威脅到柴清然的方法。
柴清然還真的吃這一套。
兩人確定關係都快兩年了,因為邱子林膽小羞澀,兩人現在也只是摟摟抱抱,牽牽小手,親吻算是最親密的接觸了。柴清然是個半大小夥子,火氣旺得厲害,兩人感情又好,讓他一個月不能和邱子林接吻,還不能摟摟抱抱,真的是要了他老命。
邱子林一張臉被太陽曬得發紅,看著柴清然的眼神里滿滿都是擔心,看到柴清然這幅急於認錯的模樣,眉頭微微皺起,眼睛有點發紅,責怪道:「我哪有那麼無理取鬧!我知道你心情不好,這個月你抽多少煙,我都不會生氣的。你好好照顧自己,我也會好好照顧自己,不讓你擔心的。」
柴清然原本沉重的心情就被自家寶貝一句安撫好了,他這時才注意到邱子林被曬紅的臉,他連忙上前牽住邱子林,眉眼放鬆許多,再也沒有之前的抑鬱沉重,「我們換個位置站,你看你臉都曬紅了。我的寶貝被晒傷了,我會心疼的。我會處理好這邊的事情,你別擔心。天氣這麼熱,你也別老是往醫院跑,乖乖在家吃雪糕吹風扇。假如無聊的話,要不你過幾天和連升去上海玩玩,我讓符連升帶你去遊樂場玩。」
邱子林撇嘴,「我只想和你一起去遊樂場。」他依舊不放心柴清然一個人在南溪縣面對病危的柴父。
柴清然眉開眼笑,「好好好,開學后我們一起去遊樂場。可你一個人在家太無聊了,和連勝去上海玩玩,順便探探路,熟悉下環境,總比憋在家裡好是不是?」
符連升一個人站在原地,看著柴清然摟著邱子林嘮嘮叨叨、滿臉甜蜜往住院樓走去,心裡湧起一絲後悔,其實他剛剛根本不需要安慰柴清然,就該讓他多傷感一會兒,這樣現在的他就根本不用站在這裡吃狗糧了。
他搖頭無奈笑笑,抬起腳步跟上前面兩人的背影,或許他也該考慮下找個男朋友,天天被這樣刺激對心臟不好。
但是三個人都沒有發現,住院樓七樓有扇窗戶後站著一個消瘦的人影,將樓下三個人之間的互動看了個一清二楚……
住院樓一樓的大廳里,柴清然和邱子林已經商量出了結果,「連升,這次去上海,就讓子林陪你去。我可是把我最大的寶貝交到你手上了,你要給我好好照顧啊!」
邱子林還沒出過遠門,看著符連升的眼神里滿滿都是信任和激動,「連升哥,我和你一起去上海吧。我絕對不搗亂,一定乖乖聽你的話。」
符連升在這次本來就是去上海考察市場兼旅遊的,邱子林又是極為乖巧的人,他根本不介意多帶一個人,「可以啊,呆會你就回去把身份證給我,我去買車票。」
邱子林聽到符連升的話,一個人激動壞了,連蹦帶跳抱住了柴清然,「清然,然哥,我要去上海旅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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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清然被邱子林臉上的笑容所感染,臉上也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他最喜歡看邱子林的笑容,如果不是因為在醫院,人多口雜的話,他一定會狠狠親邱子林一口。
邱子林和柴清然相處多年,看柴清然亮晶晶的眼睛就知道他心裡的想法,他臉上微微一紅,從柴清然身上跳下來,笑著輕罵了一句:「不要臉!」
他一轉身就跳上了符連升的背。
符連升沒有防備被嚇了一跳,腳下一軟,如果不是旁邊有人扶住他的話,他說不定就要嗑在地板上了。
事後,他可能還得去醫院拍個片子看看腰。
邱子林也被嚇得不輕,臉色帶上了一絲惶恐,「連升哥,你沒事吧?!」
符連升下意識安撫邱子林,嘴裡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旁邊一個聲音打斷了。
旁邊一個冷冷的聲音說:「你幾歲了?嘴裡喊著連升哥,你不知道他以前有腰傷嗎?假如今天他又被摔傷了,腰出問題了,你能負責嗎?」
符連升聽到來人的聲音驚覺,原來剛剛伸手扶住自己的人是柴毅然。
柴毅然穿著一身深藍色的西裝,左手抓著一根拐杖,右手則用力托著符連升的手肘,看著邱子林的眼神格外嚴厲,配上冷淡的五官和聲音,讓人望而生畏。
柴毅然三句反問句問得邱子林越發愧疚,眼眶微微發紅,小聲地說:「對不起。」
符連升下意識甩開了柴毅然滾燙的右手,臉上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柴大哥,你別嚇子林。子林膽子小,經不得嚇。他剛剛在和我開玩笑,我腰早就好了,沒你想的那麼脆弱。」
柴毅然看著自己被甩開的右手,眼神黯淡了幾分。
柴清然見不得自己的喜歡的人在自己面前流眼淚,當場臉就沉了下來,一把將邱子林拉到自己的身後,「怎麼?柴總在公司里沒耍夠威風,所以特意跑到醫院來欺負小朋友啊!」
他這番話說得倒是十分理直氣壯,可等看到柴毅然略顯冰冷的視線,藏在潛意識裡對柴毅然的畏懼又漸漸佔據了上峰,聲音漸漸弱了下去,「你不能這樣欺負人。」
柴毅然眉頭微微皺起,「我怎麼欺負他了?你朋友做錯事,難不成還不讓人說嗎?連升腰上有傷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能夠讓你朋友這樣鬧連升?這麼多年了,你這個莽撞的性子一點變化都沒有!」
柴清然原本被柴毅然批評的時候,臉上還有點心虛,可等柴毅然提到這麼多年了,他回想起自己多年在南溪縣過的不是孤兒甚是孤兒的生活,眼眶氣得發紅,望向柴毅然的眼神裡帶著一股子怒火,口氣也沖了起來,「我有沒有變化,關你屁事!」
柴毅然被柴清然頂撞了,臉色十分不好看,可到底心裡有虧欠,垂眼不敢和柴清然對視,微微抿嘴沒吭聲。
站在一邊的符連升有點看過去,用手臂撞撞柴清然,「隨便說幾句就夠了,現在在醫院。旁邊小護衛一直在盯著咱們呢。」
符連升話落,一個手裡捧著病曆本的護士踩著一雙布鞋走過來,滿臉怒容,「這是住院樓,不是菜市場。你們要吵出去吵,別打擾其他病人的休息。不然我要喊保安過來了。」
符連升滿臉不好意思地點頭,「是是是,我們現在就走。」
柴清然滿心不情願跟在柴毅然身後走上了樓梯,走到半路不知道想到什麼,轉身跑到邱子林身邊,低語了好幾句。
柴毅然站在樓梯上看著住院樓大廳里的符連升三人,可以清楚看到他們身上蓬勃的朝氣,那是他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擁有的東西了。
也不知道柴清然說了什麼,三人笑作一團。
臨走的時候,柴清然還揉了揉邱子林的頭髮,他心裡一跳,似乎發現了什麼大不了的事一樣,微微皺眉。
等柴清然再次跑回到柴毅然的時候,神色輕鬆許多,可依舊對柴毅然沒有好臉色。
兩人抬腳往樓上走,柴毅然拄著拐杖,速度要比柴清然慢上一些。
走了十幾個樓梯,跟在柴毅然身後的一個保鏢主動上前半蹲在柴毅然身前,柴毅然搖搖頭,不肯讓保鏢背,「我自己能行。」
柴清然看到柴毅然拒絕的動作,微微撇嘴,似有不屑,卻沒有開口嘲諷,故意放慢腳步跟在柴毅然身後,臉上沒有一絲不耐和煩躁。
柴毅然心裡多了一絲欣慰,不管柴清然明面上對他多不耐煩,可心裡到底還是有他這個哥哥的。
他開口準備和柴清然說說話,略微緩解下兩人之間緊張的關係,「你剛剛和連升在討論什麼,我看你們兩個笑得都合不攏嘴。」
柴清然下意識就頂了一句,「關你什麼事!」
柴毅然臉上先是一怒,接著又是黯淡,聲音低落許多,自嘲道:「我知道你生我的氣,或許你心裡也不想再把我當哥。在我心裡,你一直是我弟弟,是我唯一的弟弟。」
柴清然臉上有一絲動容,兩人沉默爬了兩層樓后,他突然開口:「連勝和子林後天要去上海玩,他們剛剛在討論那件事。」
柴毅然聽到后,臉色好了許多,腦海里因為上海這兩個字浮現一個個和柴氏相關的企業公司。
兩人終於走到了柴父所在的樓層好,柴毅然臉色潮紅,呼吸有些急促,額頭上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珠。
柴清然微微撇嘴,覺得柴毅然身體真是弱得可以。
柴毅然看到了柴清然神色的變化,嘆了一口氣,「看來我真的是老了!連爬這麼點樓梯都不行了!」
柴清然下意識反駁他,「才三十齣頭就說自己老,那些七老八十不都是成老妖怪了嗎?」
柴毅然被柴清然反駁也沒有生氣,「是啊,我才三十多,也三十多了。」他不知道想到什麼,眼神里多了一次惆悵和落寞。
柴清然弄不明白,柴毅然一句話里兩次提到三十多分別有什麼含義,只是覺得這次柴毅然回來后,變得有點神神叨叨的。
兩人一起往柴父的病房走去的時候,柴毅然突然開口:「你以後和剛剛那個小孩的見面的時候避著點媽媽。」
柴清然聽到這樣的話有點疑惑,轉頭望向柴毅然,卻只看到柴毅然走進病房裡的背影。
他皺眉,覺得柴毅然這話說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