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宋夷安你竟敢不將宗室放在眼裡?!」
見夷安半點兒面子不給,烈王對面,一個中年宗室頓時大怒!
眼見這樣驕橫的女人,多好的涵養都受不了的。
夷安只是冷冷覰了他一眼,挑眉冷笑道,「就不將你們放在眼裡,怎麼了?」她的手漫不經心地虛點在這幾人的身上,淡淡地說道,「在家花天酒地昏了頭呀?多長時間沒上朝了?知道項王怎麼死的么?」能夠在此時還給烈王體面第一時間趕來的,也就是些想要依附烈王的破落戶兒,沒見敬王等等不見蹤影么?
「王爺,別叫大家都難看。」衝進來的幾個武將正是烈王妃的屬下,千里迢迢叫夷安召回京中,一則是防備諸皇子,一則就是為了逼迫烈王了,當首那名武將手中握住刀柄躍躍欲試,對著前半生也曾與他一同廝殺,此時一身疲軟已是暮年的烈王,目中閃過不屑,冷冷地說道,「我等與王妃共進退!若是王爺還不聽勸,還有什麼人想要阻撓,末將可不知什麼是宗室!」
他的雙眼一蹬,露出了冰冷的殺機,叫眼前諸人都傻了。
面子這玩意兒,給的時候好使,不給的時候,誰都沒有辦法呀。
「烈王府狂悖。」夷安卻在陡然變得緊繃的氣氛中淡淡地說道,「好叫諸位叔伯知道,項王之事,蕭清已經認罪,實在叫我心中恐懼。」
「宋夷安!」烈王爆喝一聲。
「烈王府的榮耀,我母親半分都沒有得到。」夷安對著對面臉色變換,顯然叫她的姿態搞得很疲勞的諸位吃飽了撐著了的傢伙們繼續說道,「蕭清等人的罪過,也與我的母親無關。都說糟糠之妻不下堂,當年誓言猶在耳畔,是烈王殿下……」她對烈王客氣地點了點頭,這才繼續說道,「背信棄義,早在當年夫妻之情就已斷絕。為了宗室的體面,我母親忍到如今,只是都已老邁,大家也請放我母親自由。」
「尋常納妾,又算什麼?皇嫂也太過剛烈。」就有一人不滿地說道。
只是另幾個,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先來了硬的,再來軟的,其實不是自家事,大半前來之人並沒有什麼定然要為烈王做主的想法。
「今日之事,就當宋夷安欠諸位一個人情,來日若有差遣,只要不是有違道義原則,我絕不推脫。」夷安目光一頓,繼續說道。
這一回,再也沒有人為烈王說話了,目光都有些閃爍。
烈王老邁,也風光不了多久,然而清河郡王府,卻蒸蒸日上。
不提蕭翎在朝中炙手可熱,只宋夷安能夠左右薛皇后的決斷,就已經很叫人側目。
此時落個人情,與自家都有好處,誰家沒個小輩想要周旋一二呢?
「這個……」有人遲疑地說道,「咱們都來了……」說這個話,就已經是軟了,只缺一個台階下。
烈王妃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湧進來的武將卻都傻了。
完全英雄沒有用武之地呀!
說好的開片兒呢?!
夷安卻對著諸人微微拱手,頓了頓,又對烈王一揖,這才溫聲道,「諸位叔伯怎會無用?這不是來見證和離之事?」見諸人臉色陡然變得扭曲,她心情不錯,覺得自己的主意很好,這才對上手看來的烈王妃恭敬地說道,「母親託付之事,幸不辱命。餘下之事還請母親出面定奪。」
她本就想找幾個宗室見證,不然日後只怕還有人為難,沒想到烈王殿下連這個都給她想到,送上門來,實在感謝感謝。
因夷安說了這個,宗室諸人都覺得有點兒憋屈。
日後再有人說起此事,還得連著他們一起罵!
「如此,就和離。」這是烈王妃這麼多年再見面,與烈王說的第一句話,這叫他透心涼。
「王妃……」
「我與你無話可說。」烈王妃笑笑,對上烈王哀求的目光,竟平靜冷淡,並不是尋常的心灰意冷,而是真正的路人,此事淡淡地說道,「我不過是不喜歡你了而已。」
「不喜歡?」烈王喃喃地問道。
「當年舊事,是我錯了。」烈王妃揮了揮手,命人端上和離書,放在了霍然看住自己的烈王的面前,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輕輕地說道,「許,我們都錯了。」
她要的他不能給,他要的,她卻無法忍耐。
可患難不能共富貴,這樣的姻緣,到底是錯了。
「你連和離書,都已經備下。」烈王看著面前的一張有些發舊的紙和上頭有些暈染的字跡,就明白原來這個女人早就預備了這些,並不是因自己落魄心血來潮,竟忍不住慘笑了一聲,心都空了,眼角有溫潤的淚水劃過,他閉上眼,低聲說道,「或許你只以為我在信口雌黃,可是我只能對你說一句心裡話。」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低聲說道,「這些年的歲月,只有當年與你在戰場上的時候,我才最踏實。」
柔弱的女子他很喜歡,可是卻再也沒有她在身邊的踏實,然而他都視而不見,於是得了報應。
「畫押吧。」烈王妃沒有半分動容地說道,「別叫我看不起你。」
「若是……」
烈王妃卻不耐煩起來,手中往前一抓,抓住了烈王的手腕往硃砂上一點,用力往下按去,按上了一個鮮明的指印,這才看了看,滿意點頭。
烈王已經倒在了椅子里,對上夷安好奇的眼睛,竟說不出來的茫然。
這與他一貫的性情完全不一樣,然而夷安卻並不在乎,只對著烈王妃笑道,「恭喜母親。」
這種簡直要普天同慶的節奏好叫人心塞,宗室「叔伯」都表示扛不住,見這對兒討債的婆媳看過來,那目光比一旁武將們的刀鋒更鋒利,頓時紛紛起身告辭。
「日後,若是本王妃聽到什麼不好聽的話,只好與叔叔伯伯們一起喝茶了。」夷安涼涼地在諸人身後說道。
一行人頓時飛快地跑了。
「沒有想到這樣順利。」烈王妃感慨地說道。
夷安微微一笑,笑而不語。
此時與烈王發難,自然是清河王妃算計好的。
蕭清剛剛作了大死,烈王府衰敗就在眼前,還會有多少人撐腰呢?況朝中紛亂為了太子之事自顧不暇,誰還管個王妃和離不和離呢?一切糾葛在一起,才有了這麼一個好時機,不利用起來,就不是英明神武聰明可愛的清河王妃了。
「母親何時往江南去?」夷安殷勤地扶住烈王妃,看都不看後頭捂著嘴咳嗽的烈王,笑嘻嘻地問道。
「朝中平穩,我就走。」烈王妃雖覺得兒媳狗腿兒,卻十分滿意地說道。
「諸將也留在京中護衛郡王府。」頓了頓,烈王妃就指著幾個刀都只拔了一半兒的武將溫聲道,「夷安的安全為重。」待眾人應了,正要一同班師回府,卻見外頭突然鬧將起來,不大一會兒,就是氣得渾身發抖的蕭城氣急敗壞地進來,剛剛闖進來就迎面叫一個武將踹了出去,滾了一圈兒,這才掙扎著抬起頭大聲與顫顫巍巍看過來的烈王怒聲道,「父王!管氏竟要離府!」
烈王此時只恨自己沒有死過去,努力喘息了片刻,這才在烈王妃看過來的目光里努力地低聲問道,「怎麼,她還要和離?!」
蕭城頓時憤憤。
叫他說,若是管氏和離,自己豈不是丟人丟大發了?此時也顧不得別的,只爬到了烈王的面前央求道,「看在王府的體面,父王……」
「你父王的體面都沒有了,哪裡顧得上你的呢?」說出這麼缺德的話的,自然就是清河王妃,此時見蕭城不可思議的轉頭看著自己,她便笑呵呵地勸說道,「我若是你,就趕緊和離,不然叫人不耐起來,寧願做個寡婦……」她的聲音帶著幾分冰冷地看住了忐忑的蕭城,溫聲道,「可就不大和氣了不是?」這樣明白的威脅,叫蕭城渾身一抖,頓時想到管氏兄弟將他打到吐血的光榮事迹。
「她要走,就叫她走。」烈王這一回是真的沒有心力與夷安對嘴,只想叫她消失,況管氏也叫他惱怒,便冷冷地說道,「心都不在,何必強留!」
「這話說得好!」清河王妃頓時給「明理」的烈王殿下呱唧呱唧拍巴掌。
「不戰而屈人之兵,人才呀。」眼見烈王開始翻白眼兒,武將堆兒里就有一人感慨地說道。
一張嘴能敵得過千軍萬馬,心理素質再強悍,對上了這麼一個缺德的王妃,都得吐血而死來著。
「王爺累了。」夷安探頭一看,見戰果不錯,急忙殷勤地與含笑看來的烈王妃笑嘻嘻地說道,「母親也累了,咱們回去,回頭母親去嫁人,咱們一起挑嫁妝呀?」
「嫁人?!」烈王頓時不翻白眼了,聲音尖銳地問道。
「我有了心愛的人,本就想告知你,如今正合適,不必我與你喜帖了。」眼瞅著夷安今日是要氣死烈王的節奏,烈王妃心情不錯,溫聲道,「若是到時你身體好些,可以來看看熱鬧。」
「對了。」烈王妃說了這樣氣死人的話,帶著兒子兒媳屬下往外走,卻見清河王妃猛地停住,彷彿想到了什麼一般,轉頭不好意思地與捂住嘴的烈王殿下怯生生地問道,「那個……您說叫我家王爺做世子來的,這個還可以有么?」
烈王看住了這個羞澀的姑娘,許久之後……
「噗……」
「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