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第244章

無情到了這個地步的,也是世所罕見了。

太醫張了張嘴巴,為了自己的老命,忍住了沒有勸說一下薛皇后,低眉順眼兒地跑了。

「你覺得如何?」薛皇后見夷安正往後擔憂地看著領著一隊侍衛而來的蕭翎,溫聲問道。

「見與不見都不過是尋常,待會兒,我給您守著裡頭。」皇子們得進去看爹不是?夷安覺得這個時候,就是自己的好處了,見薛皇后微微點頭,她遲疑了片刻,便低聲道,「若有遺詔……」

清河王妃沒有不敢幹的事兒,哪怕是矯詔呢,也得留點兒東西下來給七皇子預備著,只是她抬眼見薛皇后並不做聲,心知她不大喜歡這種建議,雖心中嘆息,還是沒有繼續勸說。

薛皇后性情更磊落些,只怕是不會叫七皇子的帝位有這樣污點的。

沉默之中,就有四皇子與五皇子匆匆趕來,見了太醫的模樣,都微微變色。

「母后,這是……」五皇子自從知道項王叫人射成蜂窩煤,都嚇哭了,這些日子不是乾元帝要死,都不敢出門的,此時真不敢與心狠手辣的薛皇後作對了,臉上擠出了恭敬的笑容來,彎著腰到了薛皇后的面前賠笑道,「父皇……」他眼睛里閃出了晶瑩的淚花兒,噗通一聲跪在了薛皇后的面前嚎啕道,「還望母後主持大局!」

夷安低頭看著唱作俱佳的五皇子,被開了一把眼。

今日韋歡也跟著入宮,一臉複雜地看著唱作俱佳的五皇子,目光晦澀。

想當年,他就是這樣跪在了新君的面前,丟臉到了極點,最後保住了命,卻回府拿她這樣作踐。

她吃夠了那樣的苦,看清了他的為人,所以這一次選了另一個,卻沒有想到並無不同。

不,或許是不同的。出嫁這麼些年,四皇子一直對她很好很溫柔,什麼都聽她的話,日子過得真快活呀,可是什麼時候起變了呢?是她勸他爭奪皇位開始,還是後面,她心中猜忌不相信他以後,給他屋裡塞了一個又一個的女人後,他看向她的那雙失望的眼睛?

想到這裡,再想到四皇子府的那幾個側室,在四皇子面前做出溫順的模樣,卻在背地裡擠兌她,韋歡就忍不住渾身顫抖,之後怨恨的目光不由落在了看著五皇子唱戲,十分樂呵的夷安的身上。

不是她處處為難暗算,她怎麼會方寸大亂,失了四皇子的歡欣?

不是她背地挑唆,韋氏一族怎麼會拋棄了她,從此叫她失了靠山?

想到這個,韋歡就忍不住怨恨,只覺得夷安是她這一生最大的敵人!

五皇子在韋歡恍惚的目光里已經哭得差不多了,此時抬頭,目光落在薛皇後身旁的七皇子的身上,隱隱地露出了畏懼之態,討好地說道,「兒臣,願輔助七皇弟,以皇弟馬首是瞻。」只要留他一條性命,五皇子什麼都願意的,此時見薛皇后微微頷首,心中這才一定,然而目光卻又落在了匆匆而來的五皇子妃冒氏的身上,見她飛快地立在了清河王妃的身後,彷彿極熟稔,心中頓時一動。

他曾聽說冒氏的靠山是清河郡王府的,眼前所見,竟果真如此。

若是能與清河王府有了瓜葛,日後他的性命才安穩不是?

此時想到這個,五皇子竟再也想不到什麼對韋歡的真愛了,竟舔著臉賠笑到了冷笑的冒氏的面前,拱手討好地說道,「還請皇子妃與我回府。沒了皇子妃,府中竟亂了套。」

冒氏唾了他一口。

韋歡看著眼前荒誕的一切,只覺得不可思議。

原來賢良淑德,都沒有立場站對重要?冒氏能靠著清河王府翻身,哪怕上一世,是不是她真的錯了?

若她少些庸碌與自怨自艾,靠著日漸風光的韋氏一族與宮裡的韋素與太子,其實可以叫五皇子跪在自己的腳下的?

冒氏此時已經將五皇子一把推開,五皇子卻賠笑地跟在冒氏的身後亦步亦趨,韋歡真想說那就是個沒有教養的潑婦,卻在夷安驟然看過來的目光里什麼都說不出口,也沒有見到身旁的四皇子越過了自己,徑直往內宮去了,她獃獃地立在外頭極大的宮室之中,就見薛皇后與淑妃德妃安坐,另有匆匆而來的秦王等人陸續進了內宮,自己跌坐在外頭極大的椅子上,臉色木然。

此時韋歡失魂落魄,然而夷安已經心中戒備。

戒備的不止她一人,除了怯懦的五皇子,一側的秦王與蕭翎已經護在了她的面前,死死地看住了四皇子。

只是這彷彿有點兒小人了,四皇子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對秦王微微一笑,溫聲道,「皇兄不感激我?」

「什麼?」見秦王臉色陰沉,夷安不由好奇地問道。

「我促成了皇兄與紀家姑娘的姻緣,難道不是喜事?」四皇子微笑起來如沐春風,叫人心裡舒暢,見夷安詫異,便溫聲道,「你忙著烈王妃和離之事,不知皇兄已與心上人緣定三生?」

哪怕是再八卦,夷安也會分清場合,此時冷笑一聲,並不多問。

「你竟敢……」秦王的聲音之中卻隱隱地露出了森然之意,看著面容溫煦,哪怕是親爹要死都面不改色的四皇子,冷冷地說道,「你我之間,無話可說!」他閉了閉眼,見四皇子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下意識地向後一動,這才繼續說道,「你加諸在她身上的一切,我都會還給你!」

夷安猛地皺眉,蓋因這一次,她嗅到了秦王身上的金瘡葯的味道。

「他動你了?」夷安冷著臉與秦王問道。

「著了他的道。」秦王說的雲淡風輕,然而卻並沒有與夷安說,他這一回,真是差點兒死在四皇子的手裡。

誰都沒有想到四皇子手段這樣狠毒,竟敢劫持紀媛的車架引誘秦王去救,還設下了天羅地網。不是秦王身經百戰跑得快,撈了紀媛就跑,就是個萬箭穿心的下場。

饒是如此,秦王一側肩膀也被洞穿,貼身的侍衛重傷了十個。

只是他不顧及自己性命地去救人,也叫紀媛心中動容,這些時候親手照看他與那十個侍衛,慢慢不似從前那樣冷清。

「這一生,有一個男子曾願意為我死,這樣的人,我不會再用猜忌來侮辱他。」這是紀媛對秦王說的話,叫他心中歡喜,正想入宮請旨賜婚,卻倒霉催的遇上了乾元帝要去死一死。

與悲催的四公主一樣,秦王殿下也得守孝三年!

「殿下送我舅舅的大禮,改日,我百倍還之。」夷安知道秦王竟重傷過,頓時心中大怒,見四皇子微笑,便繼續斂目淡淡地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您喜歡這個,我陪您玩兒呀?」

「我也是你的舅舅,你為何這樣疏遠?」乾元帝在一旁都要死了,餘下的皇子們沒有一個注意力在他身上的,此時他正在掙命,想要兒子們哪怕看自己一眼,卻沒有一個肯轉頭看他的好壞,心中不知是個什麼滋味,乾元帝卻覺得凄涼無比,偌大的宮殿依舊華麗奢侈,可是卻叫他孤零零的,不知是幻覺,還是什麼,他的眼前竟慢慢地浮現出了薛氏姐妹還有無數已經故去的宮妃的身影來。

那些宮妃嬌笑著向他而來,絕美的容貌,卻在接近他的那一刻,驟然變得猙獰可怖!

乾元帝目眥欲裂,想要求救,卻掙扎了許久沒有人來解救自己,用力地抓住了床上的暖被,他陡然發出了一聲慘叫!

夷安叫這突然而來的慘叫驚動,霍然看去,就見太醫們之中,年老的帝王睜圓了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卻終於再無聲息。

「陛下駕崩了。」夷安沒有半分動容,轉頭與冷淡的四皇子面無表情地陳述,然而目光之中飛快地閃過冰冷的殺機。

秦王的速度,卻比她的目光還快!

一把重劍鏗然而起,秦王手握重劍,二話不說向著四皇子的頭頂用力劈下!

五皇子尖叫了一聲,這才明白自己就如同跳樑小丑,完全沒有兄弟們的果斷。見那重劍劃破了空氣呼嘯而來,往地上一滾,就見四皇子反手握住自己的長劍迎上,竟是眨眼之間便過了幾招,頃刻間斗在了一起。

哪怕是知道此時應該圍攻,然而夷安看到秦王看向四皇子那雙冰冷的眼,竟什麼都不能做。

那是積累了不知多少年的痛恨,叫她心中動容。

或許在秦王的心中,這個背叛了薛皇后,背叛了他與他之間的兄弟之情的弟弟,只能叫他親手解決。

七皇子叫夷安攬住了自己的肩膀,嘴角動了動,卻什麼都沒有說,面露黯然之色。

「總有這一日。」乾元帝駕崩了,哪怕不是眼前,四皇子與秦王也會有這一戰,若是落到日後,為了帝位不知要牽連多少人,不如眼下徹底來個了斷。

七皇子微微點頭,避在一旁,卻見此時秦王更強悍些,竟一劍將四皇子手中長劍劈做兩段,反手一挑,就見血線飛起,四皇子的胸前被劈開了極長的傷痕。

哪怕是眼前將死,四皇子的面上卻依舊是淡淡的笑容,此時見秦王一劍刺來,竟翻滾了一圈,往外室逃去!

「攔住他!」夷安見秦王追去,急忙跟上,口中與外室的侍衛厲聲道。

在這不過寥寥數人的宮中也就罷了,若四皇子逃出去,不定要掀起什麼樣的風浪。

四皇子卻充耳不聞,衝出了內宮,陡然就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女子的尖叫,就見韋歡顫顫巍巍地驚恐地起身,只是眼前,他竟顧不得韋歡,只目光落在了側頭看來的薛皇后的身上。

他咧了咧嘴,正要說些什麼,卻臉色一變,猛地向著薛皇后的方向撲去!

「姑祖母退後!」眼見秦王手中重劍投鼠忌器不敢擲出,夷安飛快抬起手臂,轉動了手上的暗器,卻也不敢妄動。

薛皇后此時竟與四皇子連成一線,還有韋歡此時手中掏出了一柄彎刀,一同往薛皇后的方向捅去!

電光火石之下,一旁的侍衛紛紛撲來,淑妃與德妃竟一前一後撲在了薛皇后的身上,用自己的身體將薛皇后死死地護住,幾個人糾纏做了一團,夷安猛地聽到其中傳來了一聲悶哼。

數人的身體慢慢地滑在了地上,薛皇后也倒在地上,怔怔地看住了自己的手。

滿手的鮮血。

「娘娘!」德妃見了血幾乎瘋了,抓住她的手,臉上露出了難以形容的驚恐,尖聲道,「你……」

「小四……」薛皇后的口中,卻喃喃地說出了這樣一個名字,叫德妃一怔,之後目光猛地落在了一旁。

四皇子伏在薛皇后的面前,一把鋒利的彎刀盡數沒入了他的身體,然而看向薛皇后的目光,卻是與從前一樣的平和。

「抓住她!」夷安心中一定,指了指那已經獃滯地跪坐在地的韋歡,命人拖遠,見她目光散亂,彷彿行屍走肉,不由將目光落在了四皇子的身上。

誰都沒有想到,四皇子會用自己的身體攔住那把彎刀。

「兒臣,是故意的。」四皇子在薛皇后怔怔的目光里,掙扎著在地上移動,拖出了一條血痕,慢慢將頭枕在薛皇后的肩頭,臉上露出了寧靜的笑容,輕輕地說道,「以血洗血……母後日后想到兒臣,就不會想到兒臣的壞,只有我的好了。」

已經有太醫奔出給四皇子查看傷勢,然而之後,卻起身微微搖頭。

「我沒有想逃,只是想出來見母后最後一面。」四皇子看著胸前叫秦王斬出的傷痕,輕聲笑道,「母后養大了我,我把命還給母后。」他有些茫然地說道,「我只是,想叫母后歡喜……從小兒,父皇對您那樣壞……」他閉上眼,彷彿都是乾元帝那張刻薄無情的臉,此時彷彿身體輕飄飄的,一點兒都感覺不到疼,卻感覺到臉上有溫熱的眼淚滴落,不由笑了起來。

「您哭了,您的心裡,我還是您的兒子,對不對?」他有些惶恐地問道。

「你是我養大的孩子啊。」薛皇后抱著他,這是第一次,夷安見她落下淚來。

「可是這個兒子叫您傷心了。他做了錯事,所以該死。」四皇子卻笑起來,彷彿孩童一樣將臉貼在薛皇后顫抖的手上,輕輕地說道,「我努力做個好人,可是總是做不好。我想叫妻子安樂,卻叫她害怕我。我想叫母后再也不被人欺凌,最後,原來叫母后痛苦的那個人,是我。」他什麼都知道,卻一直都不願意去承認,可是如今,卻終於發現,原來一切,他都做錯了。

「真想回到從前……」他聲音安然地說道,「一切如果可以重來,兒臣……」他不會再去爭搶什麼,只會如同秦王一樣,什麼都聽母親的話。

耳邊隱隱傳來的,是孩童的嬉笑聲,健壯的少年在遠遠的地方舞劍,單薄些的那個,卻牽著母親的衣角,看著滿園的□□,想要將最美的那一朵送給自己的母親。

「園子里的花,真美啊……」一聲喟嘆,他靜靜地伏在了自己母親的膝頭,如同當年一樣般地睡去。

薛皇后眼淚縱橫,摸著他的臉失聲痛哭。

韋歡此時才彷彿恢復了神智,獃獃地看著自己雙手的鮮血,還有那個閉目而逝,最後都沒有再問自己一句的青年,陡然發出了一聲尖叫。

乾元帝駕崩當日,四皇子薨,追封魯王。

國不可一日無君,因先帝駕崩倉促,並未立下遺詔,因此另選賢能,只是因皇子凋零,秦王堅持不肯稱帝,五皇子六皇子亦婉拒,因此推舉七皇子登基。

一切塵埃落定,夷安方才出宮,此時新帝賞賜宗室,因她從龍有功,因此另賜封號端靜。

時人可稱其為清河王妃,也可為端靜王妃。

另賜封號,即代表她的榮耀不再是因自己的夫君而起,雖宗室之中有人詬病榮寵太過,然而清河郡王自己都很美很得意,旁人就不要太狗拿耗子了。

新鮮出爐的端靜王妃此時也很委屈。

守孝三年,是她的緣故么?四公主與秦王嫁不出去娶不上媳婦兒,竟敢與她擺臉色,覺得這實在叫人心裡憋屈。最噁心的就是二舅舅了,叫四皇子暗算了一回受了傷,這都過去一年了,還沒好!

裝可憐騙媳婦兒到這個程度,郡王妃也是醉了。

本是要拆穿一下二舅舅,叫紀家姑娘看清楚這傢伙的真面目,誰知秦王無恥,祭出了大殺器。

「二皇兄也不容易呀,六姐姐不肯嫁給他,不裝可憐,他該怎麼辦呢?」已經做了皇帝的七舅舅軟趴趴地趴在夷安的膝上,裝模作樣地嘆氣道,「安姐兒,不好計較的,人艱不拆呀。」作為一個好弟弟,小七最知道同情他二皇兄了。

「紀家姐姐無辜。」夷安用力地嘆氣。

這騙婚實在太無恥,不揭穿,怎麼叫她心中負罪感這樣大呢?

關於清河王妃究竟有沒有負罪感,七舅舅含蓄地,狡黠地笑了。

雖然年紀小,然而自從薛太後退居後宮,他被丟在前朝鬥智斗勇了一陣,真是太知道了。

「安姐兒要去江南么?」

「不去不行呀。」夷安這一回是真嘆氣了,臉色簡直發青,與自己做了皇帝卻沒啥變化的舅舅悲摧地說道,「嫂子們每人兒生了一個兒子,連婆婆都有孕,我們府里,舅舅懂的……」該死的烈王干吊著一口氣就是不死,她沒有身孕簡直連個理由都沒有。

如今連再嫁的烈王妃都有了崽兒,滿京城親近人家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肚子上了。

大太太替閨女愁死了,天天往她嘴裡灌大補的湯水,就想叫她肚子有個動靜。

「我聽說……」七舅舅小大人兒一樣趴在湊過來的夷安的耳邊神神秘秘地說道,「大表姐,」他說的就是大太太了,「與母后說起你的時候,都懷疑是不是因為你肚子里壞水兒太多,傷了送子觀音的和氣……」

清河王妃頓時臉色扭曲,若膝上的這破孩子不是至尊,她非往死里抽不可!

壞水兒?

沒這壞水兒,七舅舅想當皇帝艱難著呢!

眼瞅著外甥女兒臉色不善,七舅舅嘴裡嘀咕了一句「還有許多奏摺」一溜煙兒地跑了。

罵罵咧咧地從宮中出來,夷安迎面就見高挑秀麗的青年帶著馬車等在宮外,見了她,眼睛微微亮起,上前扶住她,覷著她的臉色問道,「宮裡給你氣受了?」

「竟說我一肚子壞水兒!」夷安可算找著撐腰的了,一邊上車一邊與蕭翎告狀道,「過河拆橋不過如此!這一回,咱們在外頭多待兩年,本王妃才不回來見他們!」說完,見蕭翎眉目柔和,便咳了一聲道,「你放心,我肯定給你生個兒子。」

「不著急。」一年前還在對兒子充滿了期待的清河郡王,想到了上一次在平陽侯府見著的兩個奶娃娃,以及兩個舅兄哭訴媳婦兒被兒子搶走的悲慘,不知為何心中一凜,勸道,「咱們還年輕,過幾年再說。」

對兒子這個問題,清河王妃想要趕緊生叫大家閉嘴,清河郡王卻有了危機感,二人的態度都迥然大變!

「這個……」

「父王……就在這兩天了……」蕭翎見夷安還在遲疑,沉默了片刻,便低聲說道。

「不是說還好?」烈王自從蕭清死後便染病不起,不知是不是絕望了,竟真的上表請封蕭翎往烈王世子,這大大地取悅了新帝,都不必等第二天的,當朝就允了,烈王是個乾脆的人,知道蕭翎日後繼承王府,蕭城蕭安兄弟不要想有好日子過,一咬牙,分了家。

烈王府的財物分作兩份,一份給了蕭安,一份給了蕭城,別說蕭翎,就是老五簫書也屁也沒得著。

這是烈王在表達對夷安的不滿,然而清河王妃一點兒都不在意。

烈王還是老了,竟想不明白最後得罪他們夫妻的下場。就算蕭安兄弟得了幾輩子花不掉的財物,京中勛貴如同豺狼,又要討好清河王府,又能守到幾時呢?只怕烈王一死,就要有人拿這兩個蠢貨開刀,來獻媚與新的烈王了。

然而因此事,簫書搬離了烈王府,蕭翎也再也不曾上門,知曉烈王之事,夷安便微微皺眉。

「他知道母親有孕了。」蕭翎今日去烈王府見了烈王,就見他知曉烈王妃有孕時那滿臉的絕望與後悔,便低聲說道,「他……哭了……」這彷彿是他第一次見到強悍狠心的烈王痛哭,可是卻不知道他究竟在哭些什麼。

是痛哭失去的妻子,還是哭那從前,為什麼沒有等一等。

或許只要等一等,耐心地等待嫡子,守住自己的*,就不會有如今的凄涼。

兒女都不在身邊,又與沒有有什麼區別?

「他身體壞了,又大悲……」蕭翎對父親的生死並沒有興趣,此時漠然地說道,「英雄末路,也是他的下場了。」烈王府棺木壽材都備下,就等著烈王咽氣。然而不提蕭安,蕭城如今沒有了管制,流連風月醉生夢死,竟然對烈王的生死並不關心。

叫二爺說,世子都沒有他的份兒,做什麼孝子賢孫呢?

「他若是死了,我們就走不成了。」夷安有點兒臉色不好看了。

再如何,得了烈王的爵位,她若是在烈王過世后卻遊山玩水去了,也得叫人戳脊梁骨。

蕭翎低低地應了,正攬著夷安要說些話,卻聽見外頭有熟悉的人聲,命人掀開帘子看去,卻見正是管仲帶著韋素含笑看來,想到正要與管仲有些吩咐,便招了招手,命這夫妻二人進來,與管仲坐到一處說話。

「你那五姐怎麼樣了?」夷安見韋素麵容文雅素淡,便漫不經心地問道。

「太後娘娘仁慈,只命她於庵中修行,五姐她如今,只要不提及四皇子,就不會犯了癔症。」韋素頗有些感激地說道,「五姐她……做了很多的錯事,太后與王妃願意饒恕她,叫我們感激不盡。」

韋歡刺死了四皇子,就發了瘋,整日瘋瘋癲癲,一會兒說自己是五皇子妃,一會兒說自己是四皇子妃,時不時痛哭失聲,不知在自己對自己說些什麼。薛太后因四皇子之事遷怒她,本是要治罪的,卻叫夷安勸住了。

此時放過韋歡,不過是叫她在世上痛苦,比死更難過。況通過韋歡施恩韋氏,至少能叫韋氏心安,與新君初立的朝中頗有好處。

七皇子到底有些根基不穩,不好再出事了。

「王妃與我去見見她?」見夷安若有所思,韋素忍不住問道。

夷安鬼使神差地點了頭,眾人調轉車頭往京外而去,到了一處竟清幽的山中深處,夷安就恍惚地聽到了隱隱的鐘聲與佛偈聲,叫韋素引著往那庵中的深處而去,就見一個小小的院落獨單地坐落在山林的深處,一個緇衣女子拿著掃把掃著彷彿永遠都不會掃完的落葉。

那女子聽見聲音抬頭看來,露出了一張素凈美麗的臉。

她看到了韋素,偏頭一笑,目光落在了夷安的身上,目中露出淡淡的恍惚,之後斂目,輕輕一福,彷彿陳年的恩怨盡都煙消雲散,對面的那個,不過是尋常的路人。

「看到她這樣,從前她對我再多的傷害,我都忘懷了。」韋素從來都是個心軟的人,此時看著慢慢走過來的韋歡,與側頭看過來的夷安輕輕地說道,「與其懷著怨恨心中不平,我寧願吃些虧,叫那些都隨風而逝。」

「你是個有心胸的人。」夷安平靜地說道。

韋素願意原諒自己的姐姐,然而她卻對烈王不依不饒,由此可看出二人的心性完全不同。

韋歡在夷安冷淡的目光里走到了近前,卻並不說話,許久之後,對著韋素露出了靜靜的笑容。

「既然清修,就不該再與塵世有再多的瓜葛。」她的目中帶著繁華過後的寂靜,對張了張嘴的韋素溫聲道,「日後,妹妹,不必再來。」

「五姐……」

「我如今,只想修我的來生,只想重頭來過。」夷安立在韋素的身邊,然而韋歡卻彷彿什麼都看不到,她的目光落在了遠處,眼角卻有晶瑩的眼淚,「他死了,我才知道,原來他並不是我想的那樣無情,原來,他是真的想對我好過。」

許是惡意想要噁心她,四皇子死後,夷安曾一點一點將四皇子的算計與對她的庇護給她說明,那時,韋歡才明白,自己殫精竭慮之後,失去的究竟是什麼。

他從前守著對她的承諾,其實這本就是對她的諾言。

原來她本可以過得很幸福,哪怕不去做那個皇后,也不會叫人辜負。

兩輩子,她都錯了。

「若能重來,我還是會搶走他,這一次,我想與他過安安靜靜的日子,哪怕他並不是心愛我,可我都願意陪著他,白頭到老。」韋歡這一次說起四皇子,竟再沒有瘋癲,只帶著莫名的悲愴,看著莫名其妙的韋素,笑出了一臉的眼淚。

「姐姐對不住你,阿素。」她今生搶走她的姻緣,來生,或許還是不會還給她。

這樣的自己,對不起這個妹妹對自己的原諒。

「不要原諒我,也不要再來。」韋歡默默地看著一旁戒備看著自己的管仲,突然就想到就是這個人,上一輩子一生未娶,到死都沒有背叛她的妹妹,靜靜地轉身,踉蹌地往那個破舊的小院走,喃喃地說道,「好好過日子,不要辜負了。」

她只望來生,她與四皇子,也如同眼前,安靜歡喜。

她的身影有些凄涼,韋素聽不懂,卻又彷彿什麼都聽得明白,竟痴住了。

夷安停在一旁,見韋素竟彷彿痴了,心中一嘆,沒有再招呼她,轉身與蕭翎一同下山。

山中清涼幽靜,夷安的心彷彿此時的山中一樣寧靜,蕭翎下意識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在這裡,彷彿是就為了與你相見。」許久之後,容顏嬌艷的女子轉頭對他微微一笑,叫他心中變得溫熱,那雙湖水一樣瀲灧的水眸里倒映出他清晰的倒影,她認真地看著他,輕聲道,「多謝你。」

這個人,叫她再一次相信這世間有不變不會背離的感情,叫她不再是上一世,那個風光無限,卻到底凄涼的夷安郡主。

所有人都說是蕭翎得了她是福氣,可是只有她知道,得到了這個男子,是她兩世修來的幸運。

他一直都不曾辜負她。

「滿目河山空念遠。」蕭翎看著對自己微笑,滿眼都是自己的妻子,卻覺得這一生已經滿足。他何其有幸,不是四皇子抑或是其他人那樣艱難,或是失去后才幡然悔悟,而是一開始,就抓住了他真心相愛的這個女子,得到了她的心?

夷安一怔。

這句詩彷彿有點兒不合時宜。

「這是……」

「兒子,不要著急了。」秀致艷極的青年終於暴露了,咳了一聲方才用「你懂得」的眼神殷切地看住了媳婦兒。

清河王妃懂了。

滿目河山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

兒子……憐完眼前這一個,有空兒再說好了。

「不管誰,都比不過你。」她反手與他的大手交握,很用力,「只有你,我不會放手。」

青年看著她,微微地笑起來,淡去了清冷。

「嗯。」他低低地應著,突然想到了當年初見。

日光下那迎面走入昏暗醫館的少女,挑起的那縷陽光,真的照亮了他的一生。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完結,番外不定時補充中,如果這文提示有更新,就是更新番外啦。和從前一樣兒,番外會放在這一章的作者有話要說里,就不另開新章收費,用來感謝大家對渣翅膀兒的支持呀嘿嘿~

ps:新文已發,古穿,甜文寵文,希望親們喜歡,戳一戳吧~渣翅膀兒星星眼~~

番外陸續放送~~

番外一:馮香

她微微笑著聽著母親的抱怨。

「你妹妹……」對面容貌依舊姣好的中年貴婦,拉著她的手絮叨道,「任性的很!才生了一個,雖是個兒子,只是誰嫌兒子多呢?竟說什麼一個足夠,你妹夫竟還寵著她,說隨意!」

「妹妹心裡有數兒,雖這樣說,然我瞧著,等兩年,總是還會有的。」她溫聲寬慰,突然想到前日妹妹回來與自己說私房話,抱怨起母親來如「出嫁前愁我嫁不出去,嫁出去愁我生不齣兒子,這生了兒子還想要第二個」時那扭曲的表情,便忍不住轉頭撲哧一聲笑了。

「我就知道,她必是要你來與我說好話的。」對面慈愛的婦人拍著她的手,意味深長地說道,「她有主意,母親管不住。只你呢?陳家那小子,你若喜歡,母親就給你預備起來。」

她頓了頓,想到那個俊秀的青年和那雙安享寧靜的眼睛,心裡有些迷茫,卻又有些歡喜。

「我……」

「母親知道,當年的事傷透了你,可是日子總是要往前看。」母親溫柔地說道,「陳家那小子雖不出仕,只是這些年為你守過來,也是真心了。況與你志趣相投……」

她微微斂目,微笑地聽著。

「你好好兒想想,若是還喜歡小四,母親也認了。」看她不說話,對面那人口中輕嘆了一聲,到底不說話了。

她有些迷茫地走出上房,走到了自己的小院子外頭,卻見裡頭一個青年正俯身看著院中石桌上晾曬的藥材。這青年一身青衣,眉目清俊溫和,是與從前那人完全不同的模樣。

從前的那個人,總是像太陽一樣耀眼英武,在人群里,總是叫人第一眼就能看見。

然而她的心裡,不知為何,想到他,再也沒有從前的傷心抑或是歡喜。

或許,執念散去,她真的如母親所說,往前看,不會再回頭了。

她看著對面的青年,竟忍不住笑起來。

「我前兒進山去,竟尋著了極好的藥材,你瞧瞧?」那青年轉頭看來,眉目之間全是歡喜,上前看著她,竟叫她紅了臉,指了指背著的小竹簍笑道,「我想你定是喜歡的,來日,我陪你一同進山去?」

她微笑點頭,應了一聲。

這青年看著她,不知怎地就怔住了,之後低下頭咳了一聲。

「今日我回來,聽說醫館里,來了幾個病人彷彿病症罕見,你可知了?」那青年說出這話之後,就懊惱起來,彷彿想要說的並不是這些,然而見她看著他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就低著頭不說話了。

像個小媳婦兒。

她不知為何,就壞心地想到了妹妹與自己的笑言。

「我,我……」

「妹妹也知道了,還與我說,抽調太醫來一同問診,叫你與她去回話。」她笑道。

「我怕了王妃,還是不要見了。」聽了她的話,青年苦起臉說道。

清河王妃真是人間殺器,他見了幾次就不想再見。

「我是她姐姐,與她一樣的性情,下一次,也不要見我了。」她看著青年壞心眼兒地說道。

許是與妹妹相處是日久了,她竟也變得不如從前善良。

這是要嫁不出去的。

「不不不……」那青年紅著臉擺手道,「我見,都見。」說到這裡,他竟有些委屈。

看著他這樣,她卻覺得心中有什麼在慢慢地柔軟釋懷。

「我……」她想要說些什麼,卻見院門處,一個挺拔的身影隱在門后,那熟悉的身影,叫她嘴角的笑容慢慢地落下。對面的青年正在看她,順著她的目光一同看去,之後露出了瞭然來。

「我出去等你。」他斂目,沒有半分不快地越過了迎面而來的英俊的男子,消失在了門后。

「我回來了。」眼前的這個男子,滿面的風霜塵土,對她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然而眼神卻很悲傷,彷彿是知道,她不再是從前願意等待他的那個人了。

「……表哥……」她對他喚了一個彷彿很親近,其實也很疏遠的稱呼。

「你好了,我很歡喜。」那男子摸了一把臉,竟抹下了滿臉的淚水來,強笑道,

「可是,我彷彿又來得晚了。」

「與他,是與你不同的歡喜自在,有他在,我只覺得快樂。」她看著面前的人,終於說出了心底的話,輕輕地說道,「從前舊事,我早就釋然。所以並沒有答應他,不過時心中膽怯,與你無關。」

「我知道,表妹都與我書信。」她與那個青年朝夕相處心意相通,他都知道,可是卻還是忍不住再來見一見她,成全他最後的愛戀。

他有些貪婪地看著這個並不十分美貌的女子,突然笑了。

「是我對不住你,來生……」

「來生,也不要再相見,各自珍重。」她溫和地說道,「夙世因緣,你我,都另有其人。」她對他無愛無恨,就這樣吧,或許很多年很多年之後,當她老去的時候,記得的,也不過是尋常自己救下了一個需要自己救治的普通人。

她不會再把他傻傻地裝在心裡了,因為她的心裡,又有了願意陪著她,守在她身邊的人。

「好。」他看著她平靜的眼睛,用力點頭。

他不會告訴她,他來尋她,只為了最後的希望。

若她心裡還有他,他就娶她,從此姻緣圓滿。

若她真的不再愛他,他就放手,從此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薛家四郎聯姻青海朝陽國公主的詔書,就在帝王的案頭。

日後,他是朝陽國的駙馬,也許,也會是無嗣的朝陽國國主的繼承人。

他只為給自己一個了斷。

「各自珍重,各自幸福。」他踉蹌地退後,最後去看這個女子一眼,許久之後,狠下心來轉身大步離開。

再也沒有回頭。

他沒有了從前的愛人,從此,就全心全意,去對待另一個真心對他的女子。

她立在院門口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有一塊隱蔽的角落終於碎裂,不再有半分陰霾。之後,她就見到不遠的樹叢里,小心翼翼地探出了的頭來。

「不放心我?」她走過去,見那青年轉身就往樹叢里鑽,突然含笑問道。

青年有些羞怯地轉頭,飛快地淺淺地點了頭。

「成親吧?」她看著他看著自己明亮的眼睛,突然說道。

他總是這樣羞澀,不肯與自己提親,如今,只好她親自開口,努力地把自己嫁出去。

「好。」那青年獃滯了許久,突然大著膽子抓住了她的手,認真地說道,「一言既出,不能反悔!」

他眼角眉梢的歡喜,都在她的眼前。

許她這一生會遇上許多的人,亦會有銘心刻骨。然而她最後牽住的這個人,哪怕不過是平淡相處,確實她真的想要一生相伴的人。

哪怕年華老去,然而有這個人在,就會幸福。

番外二:唐天

什麼是最悲傷的事情呢?

心裡扎小人兒,恨不能把個眼前對自己微笑的皇袍少年吊起來往死里抽,臉上卻還得露出一個討好的微笑來,恭敬地說一句,「陛下說得太對了!」對個屁!個沒斷奶的小屁孩!

「唐將軍與朕,就是這樣心有靈犀呀。」皇袍少年齜牙一笑,倆酒窩,還是當年可惡的模樣。

唐天的悲傷瞬間逆流成何。

誰會想到,想當年的熊孩子,會成了皇帝,他頂頭老大呢?

還得指著他吃飯!

心裡嘆了一口氣,唐天的笑容越發地燦爛了起來,發自肺腑地。

奉承了一下殺千刀的小皇帝,唐天走出了宮門,之後抹了一把臉,往另一個老大的府中而去。

自從他家王妃有了崽兒,殺傷力杠杠地。

悲劇的是,小崽子就認唐將軍英俊的臉,顯然是瞧著他最好欺負。

對於這個負心的世界唐天已經認命,蔫頭耷拉腦地走近了王府,是熟練地走去了上房,就聽見裡頭可惡的熊孩子的笑聲咯咯地傳來,心中一顫之時,卻聽見裡頭,還有另一個甜美的笑聲。

唐天試探地往裡一探頭,一個一臉天真爛漫的秀色少女,與他對上了一個眼神。

那雙大眼睛裡頭全是與壞心的王妃完全不同的純良可人,見了唐天唐突也不惱,竟對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來。

這個笑容瞬間洗滌了唐將軍的黑暗的人生!

不知怎地就腳底發飄地走了進來,唐天就見這少女親近地坐在端烈王妃的身邊,彷彿很熟悉。

「唐將軍。」端烈王妃見他眼珠子發直,就露出了一個暗藏殺機的笑容。

唐天這是第一次竟對個素未謀面的少女動了心,心裡撲通撲通直跳,之前不想娶妻的想法早就天邊兒去了,哪怕是自己有點兒老牛吃嫩草的嫌疑,不過嫩草才水靈不是?此時吞了一口口水,露出了一個略夢幻的笑容來。

原來他所以娶不上媳婦兒,就是為了等待她的出現。

緣分呀!

有緣千里來相會!

「這位姑娘……」雖然對這女孩兒坐在心黑得淌壞水兒的王妃身邊有些遲疑,恐近朱者赤,然而對上了那少女清透的眼睛,唐天的心中一動,不由喃喃地說道,「彷彿是在哪裡見過。」

或許,這就是夙世因緣的緣故?

見著就眼熟。

「不記得啦?」見唐將軍裂來了一個傻笑,身後的少女已經叫他看得怯怯地躲在了自己的身後,端烈王妃大人呵呵地善良地笑了一下,溫和地說道,「你忘了?本王妃七妹妹來著,當年,與你玩兒得多開心?」

唐將軍臉色一沉,突然想到了當年拿黑漆漆的小爪子往自己嘴裡塞點心的熊孩子。

「末將還有差事,再見!」

許多年後,當抱著嬌小的妻子一臉木然地張著嘴巴與之分享同一塊點心的時候,唐將軍總是在想,自己的悲劇,是不是泰半都是自己找死。

明知道這是個什麼小魔星,怎麼就一頭扎進,哪怕悲劇也娶回家了呢?

「夫君當日見我即走,是因嫌棄我么?」漂亮可愛的小姑娘拱了拱他的脖子,嘴裡叼著點心含糊地問道。

他的一顆心化成了水,柔軟得一塌糊塗,對著媳婦兒無辜的眼睛,眼淚微笑道,「不,只是因喜愛你,想要出門給你買點心做見面禮。」小姑娘吃點心時那眯起眼睛幸福的模樣,多叫人開心呀?

所以哪怕之後,因監守自盜叫妹妹被吃掉的王妃吊起來打,他也甘之如飴。

一邊說,他一邊小心地抱了抱媳婦兒,不要叫她掉下去。

小姑娘看著他笑了,用力地點頭,眼睛里全是信任與依賴。

他看著自己的小媳婦兒,糾結了一下她要命的姐姐,到底心中嘆了一聲,卻慢慢地笑起來。

他鬼迷了心竅,卻願意一直這樣迷惑下去,守著他的小姑娘,看她對自己快活地說笑。

那種心裡充滿的快樂,是他夢中才有的幸福。

哪怕那些點心,真的很難吃。

痛並快樂著,就是唐將軍這一生的寫照了。

番外三:日常

「陛下為我做主呀!」眼角帶著細密皺紋,顯然已經不再年輕的婦人跪在他的面前,滿頭耀得人眼花的寶石首飾在晃動,叫清秀的青年頭疼地揉了揉眼角。

「大皇姐……」雖然這皇姐真心跟他不熟,想當年還無視他,只是作為一個自認有心胸的帝王,他還是覺得不該與女人計較。

只是再不計較,也抗不住他大皇姐與眾不同的想法。

「大駙馬,我記得前兒,您還與我說跟他琴瑟和鳴來著。」提起這個他就肝兒疼,堂堂帝王,前朝已經很忙碌,要不要這麼拼,連駙馬與公主同房這點兒狗屁倒灶的事兒都要插手呢?這不是有病么?!

想到日後,沒準兒京中還得流傳關於皇帝陛下狗拿耗子,他就很生氣!

明明從前,這些破事兒都歸他外甥女兒的!

只是可憐眼下外甥女兒又有了崽兒,外甥女婿因連生了兩個倒霉兒子鬧得府中雞飛狗跳,因此對兒子這種生物很憤怒。因太醫診脈發下話兒來,說這一胎是個軟乎乎的小閨女,於是發下話兒來,叫媳婦兒安胎。

誰敢在這個時候給烈王妃找活兒干,別管是舅舅還是姨媽,都得死了死了地!

想到這個,年輕的帝王勉強提上一口氣,對上了下頭充滿希冀的目光。

「大皇姐究竟想要如何?」

「我想要兒子。」抽噎的聲音想起來。

「……朕不管生子。」一句粗口叫他憋回去,帝王無語望天地說道。

「那我可還怎麼活?!」一聲嚎啕傳來,長公主只做出個潑婦的模樣,趴在了他的面前痛哭道,「為了那幾個妖精孽障,他如今竟都不肯與我說話!還要請封世子!」想當年說好了的,不過是為了開枝散葉,他心裡都只有她的,怎麼就變了呢?

自從先帝駕崩,那人靠上了新君,竟連個面子情都不給她,從前的溫存體貼都不見了。

他有了美貌的妾室,有了庶子,她碰了那些女人一根手指頭,都叫他喝罵一聲妒婦!

他不肯再見她,也不肯再疼愛她,看著她的目光遠遠地帶著冷漠。

怎會如此?

她想要鬧,卻叫他一個耳光抽在了臉上,只冷笑告訴她——往宮裡告狀去吧!

這樣有恃無恐。

蓋因宮中,其實已經無人再肯為她做主。

當年舊事,叫她見怪於太后與烈王妃。那時不過當做尋常,如今她才知道,她得罪的,究竟是什麼人。

因她不知好歹,如今想求烈王妃為她如當年那樣出頭籌謀,竟都不行,太后也不肯見她,叫她只好忍著丟臉來尋自己的年輕的弟弟做主。可是如今,見到弟弟眼中的不耐,她的心裡就一涼。

正要央求,她就聽見身後門開的聲音,之後輕輕的腳步聲傳來,她往後一看,就見一個容貌秀美可愛的女子緩緩走來,那張臉上透著鮮活的氣息,叫她竟有些自慚形穢,顫巍巍地起身不哭了。

皇帝見到那女子,鬆了一口氣。

「我去尋陛下遊園,聽人說大皇姐來了,因此過來一見。」那女子偷偷對皇帝擠眼睛,見他對自己露出了一個央求的表情,就在手上暗地裡比劃了一下,見對面的青年苦著臉應了,這才微笑頷首,擺出了擔憂的表情說道,「不知何事。只是若是因駙馬之故……」她拖長了聲音,在大公主霍然看來之時,慢慢地說道,「駙馬正在府中與長輩建言,想要告皇姐謀害子嗣,若是……」

「什麼?」尖銳的聲音響起來!

「陛下領馭四海,只是,斷沒有叫人家絕後的道理呀。」這女子幽幽地嘆息道,「我與陛下,都站在皇姐這兒,只是不知這謀害之事,究竟……」她見大公主目光閃爍,顯然真是有點兒說道沒有跟皇帝說起,便繼續嘆道,「鬧出來,哪怕陛下向著皇姐,卻也要給人一個交代。」

「如今怎麼辦?」大公主叫她唬住了,急忙問道。

「穩住大駙馬,咱們再圖其他就是。」這女子笑呵呵地說道,見大公主連連點頭,匆匆地去了,這才吐出一口氣來,與上頭歪在一旁可憐地看著自己的皇帝沉了臉說道,「不是看在她是皇姐,我才不管這一家,噁心人呢!」

「皇後娘娘辛苦了。」宮中無人,皇帝殷勤地下來扶住了自家媳婦兒。

「一個白眼狼,竟在外頭說本娘娘是妒婦不叫你後宮進人,一個是王八蛋,口蜜腹劍小老婆一屋子,我呸!」顯然皇帝的殷勤取悅了皇后,此時還帶著少女純真的皇后大刺刺地吐了一口,揉著脖子抱怨道,「這一家子,就該攆出京去!」

「娘娘說的是,趕明兒就叫他們滾蛋。」皇帝繼續殷勤地給她捏肩膀,順便眉開眼笑道,「見了安姐兒沒有?如何了?」皇后出身京中敬國公府,一家子的武將。因前兩年與父祖回京,在馬場笑呵呵地一馬蹄子踹飛了妄圖動手動腳的紈絝,叫皇帝陛下一見鍾情了。

鍾情之後,自然是要千辛萬苦地娶回來拱著。

「安姐兒過的可好,」皇后與烈王妃從入京就成了好閨蜜,天天湊在一起商量怎麼用欺負人,聽見皇帝詢問,就隨意地指了指宮外,皇帝側眼看去,就見影影綽綽兩個矮小的身影在宮門晃動,頓時嘴角一抽。

「這是……」

「安姐兒說,兩個小子先放在宮裡叫我養著。」皇后彈著手指對一臉大事不妙的皇帝說道,「烈王府都要叫這父子三個拆了,安姐兒沒精力管束,只好送走。」

烈王與兒子是天生的仇敵!這日日在一處,打起來就是抄家的節奏!

「你的點心,給孩子們吃,沒問題吧?」皇後繼續笑呵呵地問道。

很無害。

「可以送到唐將軍的府里。」剛剛被媳婦兒奪走了點心的皇帝有點兒委屈地說道,順便禍水東引。

「做人憨厚點兒。」這一回連皇后都嘴角抽搐了一下。

前兩日這皇帝帶著媳婦兒和呼啦啦不知多少的宮人往唐將軍府里吃大戶,吃得唐將軍哭著去當衣裳的故事,還在眼前呢!

「少帶點兒人去,才好繼續吃大戶呀。」皇后嘆氣地說道。

皇帝頓時給媳婦兒的睿智點了個贊!

「這兩個小子……」見兩個不懷好意的熊孩子奔過來,從前也是個熊孩子的皇帝陛下試探地問道,「送到母後宮中……」

「跟我睡吧,小孩子家家。」皇後用力一嘆。

「我怎麼辦?!」皇帝大驚失色!「我兒子怎麼辦?!」他兒子還木有奮鬥出來,怎麼能跟媳婦兒分房睡?

這是要失寵的節奏呀!

「日後,本宮再臨幸你,啊!」皇后欣賞著皇帝陛下的苦臉,想到好閨蜜說起不好叫夫君總是憋著委屈,不然不是個好媳婦兒,想了想,這才試探地建議道,「不然,你召唐將軍入宮,跟他玩兒?」

「只好這樣了。」見著兩個小蘿蔔頭抱住了媳婦兒的大腿,皇帝陛下哀怨了一下,傷心地點了頭。

他不能和媳婦兒一起睡,只好也叫唐將軍一樣不能和媳婦兒一起睡,才能心理平衡呀。

有難同當,這才是忠臣,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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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寵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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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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