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病嬌的心路歷程
她走進暗房,特意洗了很久的手,在暗袋裡她盡量保持手部不顫抖。
葯她之前配好過,但她還是重新配了。幾近痴迷的看著卷在定影液中定好,她取出來沖水。
照片是程琬言的背影,昏暗的街頭,只有這一個孤寂的身影,永遠挺拔,永遠觸摸不到。她的目光危險而熾熱,痴痴的望著。
良久,她覺得自己病態了,像是癮君子,得到藥品再也離開不了。
她陷入了一個怪圈。目光所到之處全是程琬言。
她覺得自己悲哀。
目之所及,牆上掛著的都是程琬言的照片,側面,正臉,背影……無所不有,貫穿了她四年的生活。
所有的照片在橙紅色的燈光下顯得十分可怖,影影綽綽,以前的景象在她眼前快速閃過,走馬觀花,她半眯著眼睛,頭昏腦漲。
好半天,她才緩過勁來,胸口此時還難受著,她從椅子上起來走了出去,將照片都遺留在暗房裡。有時候她想一把火全燒了,有時候又恨不得長住暗房。
客廳的燈光明亮,她不適的眯起眼,謝媽靠著沙發睡著了。謝音喊醒她,讓她回去睡。
「我本來還想和你一起吃晚飯。」謝媽說。謝音面無表情:「哦,你去睡覺吧。」
謝媽走了。她關了燈也睡了。
年關前幾天,公司給回家過年的人放了假,其餘人組織聚會去了。謝音隨著公司其他人去ktv,她沒有想到程琬言也會去。
ktv里燈光閃爍,鬼哭狼嚎,群魔亂舞。謝音獨坐一邊喝酒,眼角不住的瞟程琬言。
她靠著沙發背,冷冷的看著眾人,像在看一出鬧劇。
謝音覺得她理智的可怕,冷漠的可怕。少刻,她低頭看了手錶,目光看向門口。謝音心中一急,她不是要出去吧。
她想起身過去,卻被花秀英拉住了。「來,我們有請全場最美麗的小姐來唱首歌。」她興緻高昂的說。
昏暗的包廂看不見謝音陰沉的想吃人的面容,花秀英的胳膊親熱的纏著她,她手臂上滲出了熱汗,黏黏的,這感覺延伸到她的心房,她想殺人。
她不由自主的看向程琬言,她老神在在的坐著。謝音鬆了口氣,接過話筒。
「我來幫你點首。」花秀英起鬨著,點了首歌。謝音瞥了一眼說:「我不會唱。」「隨便唱唱嘛。」她又膩笑著。
謝音有些厭惡她的笑容,油膩膩的。前奏響了起來,她無法,只好攢著話筒勉強唱了首。花秀英在那邊和別人拼酒,不回頭看她。
一曲罷,程琬言起身走了出去。
謝音忙放下話筒,這時,花秀英回頭叫道:「在唱一首為我們助興嘛——」她置若罔聞,直接走了出去。
程琬言坐的電梯,謝音直接下樓。
狂奔到樓下,謝音躲在轉彎處看,程琬言從電梯里走出來。她幹什麼去?謝音有些吃味,她要見誰?
此時已是夜晚,冬風冷澀,謝音被刮的耳朵紅通通的,她對著手心呼出口熱氣,繼而覆蓋在耳朵上。程琬言不急不緩的走著,高跟鞋擲地有聲。
她脖子上圍了條米色的圍巾,一端長長的垂在身後,長身玉立。
謝音跟在後面,盡量不發出聲音。程琬言驀地停住——在一個站台下。
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雪,在天地間飄飄揚揚,大有唯吾獨尊的氣勢。
謝音無法,只得過去和她站在一起。矮了半頭,一定是她高跟鞋太高了。謝音恨恨的想到。
沉默的久了,謝音窘迫的開口:「呃……好巧啊。」「不巧。」她開口,淡淡的語氣,沒有起伏,「你一直跟在我後面。」
她被戳破了心思,難堪的臉紅起來。她提心弔膽的,生怕她說出「晚上你一直再跟著我吧」這種話。但她只是靜靜的站著。
謝音努力尋找話題;「你也出來了啊?不喜歡ktv嗎?」「八點我該去練舞了。」「固定作息?」「嗯。」
「你坐哪路公交車?」「打的。」「好巧啊,我也是。」
她想一鎚頭錘死自己,這回的什麼話。
「好久沒下雪了。」謝音伸手接了點雪,心情頗好。雪花極頑皮的在她手心飛起,飄飄落落,飛到了程琬言的圍脖里。她微皺了下眉。
謝音緊張兮兮的。
她吞咽了口口水:「我不是故意的。」程琬言聞言,眼神落到她臉上,她感覺臉皮薄很很,幾乎要臊起來了。
程琬言收回目光,眼神集中在前方。
幾分鐘后,的士來了。謝音後退一步:「你先吧。」程琬言站著不動:「雪天路滑,的士很少,你和我一起會快點。」
謝音樂的與她在一起,便和她一起坐進去。
關上車門,司機啟動了車子。謝音問:「你住哪裡?」「湖亭。」「師傅請先去湖亭。」謝音對前面的司機說。
程琬言拿下手套:「我記得你家在湖亭前面。」謝音笑道:「我順道去看我阿姨。」
程琬言沒有再說什麼,閉目養神。車內放著輕柔的音樂聲,襯著靜謐的雪花,時光在此停止。
十分鐘后,的士在小路上停了下來。程琬言推門走出去,謝音敲著車窗,司機搖下車窗。謝音朝外面喊:「誒——程琬言,給你的帽子。」
程琬言回頭,謝音將一個帽子從車窗里伸出去。
她走過來,「我不需要。」「反正我也用不著,你還有那麼長的路呢,淋濕了多不好。」謝音一臉真誠。程琬言接過帽子,謝音看見她淡紫色的手套上已經落了一些雪花。
司機緩緩啟動車子,謝音目送程琬言的離去。她心中十分高興,程琬言接受了她的東西,那是不是意味著以後可以更深入接觸了?
嘴角無意識的彎起,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撫摸著嘴角又陷入深思。
「這條路很少有人走。」司機和她嘮嗑。謝音漫不經心的回答:「我經常走。」「那你知道哪裡最隱蔽嗎?」謝音一驚,正視他,「知道。」
司機應了聲,繼續開著車,她卻有些焦急,懷疑這個司機不安好心。
「停下來,我要下車。」她說。司機不同意:「這地方路滑,你一個姑娘家不好走。」「我要下車。」她強硬的說,帶著不容緩的口氣。
司機仍然想勸說她:「這地方不好走路。」
她暴躁的一踹前面的座椅,「我說我要下車。」她從包里甩出一張紅票,「錢給你,我要下車!」
的士緊急剎車,輪胎在地上打滑幾下,發出「咔擦」一聲,直接衝進了路邊的泥土裡,路面上有一條長長的划痕。
謝音坐下來,目光兇狠。她收好包,打開車門走了。
司機滿頭大汗,捂著胸口不住的緩氣。他沒有想到一個女人竟然那麼衝動,不由分說就衝上來搶他的方向盤。
他緩過氣,將的士開出泥土裡,車上的掛墜搖晃著,下面一張證件照十分醒目。
謝音獨自走在路上,地上有薄雪,十分滑。她穩穩的走著,雪開始下大了,她的頭上、脖子里都鑽進了些許雪花。
回去后,她的衣服絨毛、下擺都被染濕了。她將大衣脫下來放在衣架上,謝媽倒了杯熱水給她。謝音喝了口,只覺得從小腹往上就熱了起來。
謝媽問她:「上次你買的帽子呢?」「給別人了。」「怎麼給別人了啊?」「我喜歡。」
謝媽被堵的說不出話,好半天才到:「你還是這麼任性。」她一掃她衣服上的皺褶:「你又惹事了?」
謝音不滿意她的用詞:「惹事?我沒有,我是正當防衛。」謝媽看著她,像是同情的目光。謝音極度噁心這種目光。
「不要這樣看我。」她冷冰冰的說。
謝媽低下頭:「你該改改你的性子了。」「我的性子?改什麼?」她大咧咧的坐在沙發上。目光四下遊離著。
「從初中開始就叛逆,到現在一點都不收斂,你說你應該改什麼?」謝媽沉不住氣了。
謝音反而回頭笑道:「你管我?」「你今天還沒有吃藥。」謝媽將一疊藥片扔到桌上。謝音將全部葯甩到地上:「吃什麼葯?我沒有病!」
「沒有病你會走出那麼極端的事情?」謝媽目光異樣,「你忘了?」「什麼事情?」謝音不解的問。謝媽將額頭上的頭髮往後推,額頭上赫然一個五厘米長的疤痕。
「我弄的?」謝音問。謝媽點頭,謝音輕蔑的「嘁」了聲,「我不記得了。」「不管你記不記得,這周我給你預約了心理醫生。」
「我不去。」
「不去?你暗戀了一個人四年,還是個女人,你還沒病?」謝媽忍無可忍的爆發。
謝音緊緊的盯著她,眼神兇狠,內有雲海翻騰,像是什麼要迸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