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眼冒紅光的靈鼠在黃衫男子身上靈巧地竄來竄去,只要逮到機會就會從他身上狠狠叼下一大塊肉,哪怕男子用盡手段,竟也無法將靈鼠從身上扯下來。才半盞茶時間,黃衫男子便儼然成了個血人,靠在牆上瘋了般用雙手抓撓自己的身體,發出痛苦的慘叫。
而其餘看熱鬧的四人,他們也不知為何,各自所豢養的靈獸竟突然自己跑出來,五人里修為最高的灰袍青年,面前兩條交`尾靈蛇,只有筷子般粗細,卻渾身赤紅,帶有黑色條紋,蛇信子一吐一吐,落地便盤繞在一起,竟齊齊對他發出攻擊!
「怎麼!啊!!這些畜生瘋了!」灰袍青年一聲大吼,眼睜睜看著兩條靈蛇分別洞穿了自己的兩條大腿,穿肉而入,再穿肉而出,不多時便戳開四個血洞,然後朝著丹田所在的小腹急速遊走而上!「啊啊啊——」
五個人只是鍊氣期兩三層的修士,若非青鸞山掌有御獸秘術,即便花斑靈鼠和交`尾火蛇這樣的一級靈獸,也是無法驅使的。他們如今才剛剛掌握了一些驅獸之術,卻沒想到這些靈獸竟突然之間全部失控,反噬起自己的主人!
另外三人的靈獸分別是一隻虎斑山貓,三條銀骨蜈蚣,以及一隻獨角玄龜。除了那玄龜本身屬於防護型靈獸,只用頭頂獨角給背後的鍊氣弟子造成些輕傷,山貓和蜈蚣的主人狀況都十分慘烈。
空氣中血腥瀰漫,整間石室都回蕩著鬼哭般的慘叫,但莫辰卻彷彿置身幽谷花海,興奮得兩眼放光,只覺得那叫聲叫得動聽,鮮血流得好看。
——叫啊,你們再給本尊叫得大聲一點啊!
岳凌嫣將石室打開時,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幕:滿屋子的妖氣騷動,幾個師弟被各色低級靈獸糾纏襲擊,皆受傷不輕,而那瘦小的凡人男孩則遠遠站在房間一角,竟是室內唯一毫髮無損之人。
「胡鬧什麼?」岳凌嫣袍袖一甩,那些低階靈獸無法抵抗接近築基期修士的一擊之力,紛紛被掃了出去。
幾人總算脫身出來,也顧不上其他,急忙從儲物袋裡摸出各式靈藥靈符,止血療傷。
黃衫弟子是傷勢最重的,就算用靈藥能使傷口快速癒合,他那張臉總歸是毀了,而且左手小指還被靈鼠咬掉半段。他那隻靈鼠受傷也不輕,又被岳凌嫣掃了一袖子,此時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黃衫弟子依然因劇痛而大喘粗氣,目光陰毒地在莫辰身上掃過,最後落在靈鼠上,面上厲色一閃,猛地伸手抓向靈鼠,將全身靈力運送到掌中,噗地一聲,只見血霧噴射,竟然活活將靈鼠捏成肉泥。
灰袍青年處理好腿上的傷,同樣不假思索地揮出靈劍,將那對交尾蛇斬成兩截,面色陰沉得能滴下水,殺意在眼中閃過。而其餘三人稍有猶豫,到底是沒有捨得弄死好不容易弄到手的靈獸,有的掏出捕獸網,有的拿出定身符,將靈獸重新收回靈獸袋。
「適才發生何事?」岳凌嫣面色依然冷淡,只是此時那秀美俏麗的眉眼中,帶上嚴厲之色。
「岳師姐!我們知道今日有新人要來,便要進來打個招呼,卻不知這凡人使了什麼卑劣手段,竟操控了靈獸來噬主!」黃衫弟子首先開口,仍是恨恨地瞪著莫辰。
「岳師姐,此人身懷妖術,意圖謀害本派弟子。今日若不將其處死,來日必成大禍!」灰袍青年在岳凌嫣面前恭敬地施了一禮。
修仙界以修為境界論輩分,這幾名鍊氣期弟子與岳凌嫣雖然名義上以平輩相稱,實際卻因修為差異,為了討好,都對岳姓女修執晚輩之禮。
岳凌嫣表情無甚變化,對灰袍青年不置可否,卻對莫辰道:「你可有話要說?」
莫辰從岳凌嫣進來那一刻起,就一直以膽怯表情示人,好像是受了驚嚇忘記說話,直到這時才用顫抖的聲音,磕磕巴巴小聲道:「明明,明明是這幾位仙師,一進來便放出靈獸來咬我……後來不知為何,那些靈獸反而撲向他們。」
「胡說!明明是你運用妖法讓靈獸反噬,還將石門封住!」
「不是這樣的!」莫辰眼圈發紅,憤懣而委屈。「我,我……」
岳凌嫣沉吟,她自然看得出莫辰身上一絲修為靈力也無,所謂施展妖術完全是無稽之談,於是轉首對一名弟子道:「將你的靈獸給我看看。」
那名飼有虎斑山貓的弟子不知這位冷麵師姐是何用意,卻絲毫不敢怠慢地將山貓拿出來。岳凌嫣接到手中仔細查看,片刻后又將山貓還給弟子。
「你們的靈獸也拿來。」
其他兩人也紛紛將玄龜和蜈蚣拿出,給岳凌嫣查看。
「這些靈獸元神中的神識刻印不足,可見爾等尚未將其完全馴化,若強行驅使,極易出現反噬,以後務必要多加小心。」岳凌嫣再次開口,是非曲直已然斷定,但並沒有說破幾人仗勢欺人,算是有意給他們留下顏面。
幾人識趣,心中儘管不服,卻不敢再爭辯什麼,畢竟他們也拿不出證據證明是那凡人小子搗的鬼,但一個個全都拿不善的眼神看著莫辰。
岳凌嫣此時也看向莫辰,心念卻突然一動。
「你過來。」
莫辰看上去不知所措,怯生生走到岳凌嫣身邊。
岳凌嫣拿起他的一隻手,像郎中診病那樣將纖纖素手搭在莫辰腕部,凝神感應,半晌,神色驟然一變,看莫辰的目光有些訝異,但很快又恢復如常,放開他的手,什麼都沒說,話題一轉,對那幾個鍊氣弟子道:
「想必幾位師弟已經看出,我如今已到了衝擊瓶頸時期,不日即將閉關。今天我過來本來是想在閉關前交代諸位一些事,不過看如今幾位的情形,也是需要儘快休息調理,那我就過兩日再來打擾吧。」岳凌嫣一番話說得極為客氣,但話語中卻隱含著不想再就此事追究下去的意思。
幾人經過這一次折騰,均是元氣大損,就算岳凌嫣不說,也不會再急於找莫辰麻煩,畢竟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機會報復。他們雖對岳凌嫣剛剛的舉動有些奇怪,卻沒有多問,奉承了幾句,便各回住處打坐療傷。
眾人離開,石室內又只剩莫辰一人,適才面上懼色全消,摸了摸被岳凌嫣摸過的手腕,意味深長地勾唇一笑。
夜深,靈獸台內一片寂靜。谷中風靜,雲止,辰星滿幕。
一道紅色閃電驀地劃破夜空,流星般,直接向靈獸台山谷一角飛射。
「主人!」鳳翎獸化出本體,金嘴金爪,周身羽毛紅如火焰,頭上一根雪白翎羽細絨飄動。
莫辰早已負手站在石屋外,「靈獸台山門有禁制,你可弄到了腰牌?」
鳳翎獸面露得意之色,鳥嘴一張,一塊玉牌滑落到莫辰手中,「到手了!」
莫辰點頭,笑著給鳳翎獸摸了摸毛,「嗯,做得好。」
「哼,不過是小小鍊氣人修!」鳳翎獸高傲地揚起腦袋。
「小傢伙,可別掉以輕心。」莫辰躍到鳳翎獸身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好,懶洋洋用手指勾著鳳翎獸腦袋上那一根白毛,撥來撥去地玩。鳳翎獸渾身一個機靈,像被人搔到敏感處。莫辰眯眼輕笑。鳳翎獸偷偷翻了個白眼,雙翅一展,載著莫辰騰空而去。
朗月高照,青鸞山夜色撩人,鳳翎獸的紅色遁光速度極快,眨眼間就穿過三山五嶺,在西南角的一座山峰停下,出現在半山腰一座粗陋宅院外。
這裡和馬絕的宅院十分相似,裡面住的正是一些凡人奴僕。
「唔……嗯?莫辰?!是你!」
「噓——」神不知鬼不覺摸進下人房,在睡了四五人的大通鋪上一掃而過,莫辰立刻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小辰弟,你怎麼來了?」古若揉著迷迷糊糊的睡眼,被莫辰拖到屋外,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許久不見,想你。」莫辰拉著古若的手,站在清白月光下,笑得極甜。
古若只覺得自己鼻腔火熱,簡直要噴出血來。
「你,你……」一張黑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
「古若哥哥,其實我……」莫辰做出欲言又止的樣子,一點一點靠近古若,簡直就要嘴對嘴地親上。
「小辰弟弟,雖然,雖然你生得好看,可是,可是我還是喜歡丫頭啊……」古若幾乎要嚇尿,以為自己做噩夢,狠狠掐向大腿肉。
莫辰噗嗤忍不住笑,終於決定不再逗弄他,就在兩人幾乎雙唇相接時,腦袋微微一偏,湊到古若耳邊低語幾句。
鳳翎獸停在邊上默默看著兩人,心裡暗罵:騷狐狸,到哪裡都不忘了發騷,大把年紀還舔著臉叫人家哥哥,我呸!
莫辰和古若說完話,一記涼涼眼刀瞥向鳳翎獸。
鳳翎獸嚇得羽毛一炸,連忙抬頭望天。
「怎麼樣,古若哥哥肯不肯幫小辰呢?」
古若毫不猶豫一口答應,不過低頭想了想,又道:「小辰的事,我自然要幫忙,只是,我雖在萬卷閣當差,但你讓我偷哪種書呢?我不認字,總不能都給你拿來……」
萬卷閣是青鸞山所有書閣中規模最大的一間,但青鸞山卻不怎麼重視那裡,平日只差遣幾名鍊氣期弟子並凡人雜役照管。因為那裡的文獻雖然多,各類功法典籍不少,卻沒有什麼稀罕之物,只是專門提供給築基以下的弟子查閱,甚至典籍承載體都只是凡人所用的竹簡和紙張,連玉簡都難得一見。
古若當初被莫辰狐族媚術所惑,神智還和常人一樣,唯獨遇到與莫辰有關的事,就會變得忠心耿耿毫無猜忌,就比如現在,莫辰深更半夜出現在此,他也不會覺得蹊蹺,莫辰叫他幫自己偷取修仙功法,他也不會好奇為什麼要這麼做。古若被分到萬卷閣當差,倒是省去了莫辰很多麻煩。
「這樣,我給古若哥哥寫下兩字,只要書名帶這兩字其一的,哥哥都給我拿來,好不好?」
「嗯,這個辦法好!」古若眼睛一亮,立刻點頭。
莫辰低頭尋了一圈,找到一小截樹枝,直接蹲在地上,在泥土中寫了兩個字:冰,寒。
「記住了嗎?只要帶有這兩個字的書,都給我拿來。」
古若認真地看,半晌,鄭重點頭,「嗯,我記住了!」
莫辰眼睛笑得彎彎的,腳在地上隨便劃了兩下,將那字跡抹去。
「那便說定了,三天後,我再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