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的逃婚夜(十三)
這裡是亞特蘭蒂斯,傳說中人魚的王國。
白朮的身後緊隨著數列押解的人魚,他們游過一段陰暗潮濕的地穴,量是一心不情不願的時刻準備著逃跑的白朮也被這眼前突然的奇幻景象所震撼。像是曲徑通幽,像是豁然開朗。曾經的人類少年沒了動作,獃獃的看著這美麗而又壯觀的海底奇景——這是連他做夢都未曾見過的真正的人魚王國。
寶石一般閃著細小星光的海沙鋪就的道路,三兩成群的游魚穿梭在道路兩旁的珊瑚叢中。那珊瑚高矮不一,顏色斑斕瑰麗,像是一段神奇的灌木叢。時常有人魚倏爾游過,道路的盡頭是幾座華美壯觀的大殿,美輪美奐,猶如仙境。
「把他押去海牢。」休伯萊一個轉身,魚尾劃出一個弧度。他看了眼白朮,似乎對他的怔然有些不解,問旁邊的士兵,「他怎麼了?」
一旁的人魚沒敢答話,押解白朮的那位人魚悄悄推了他一下。
白朮回過神來:「哦。沒什麼!」
休伯萊皺了皺眉,游近,冷冷的直視他的眼睛,「我不喜歡別人跟我玩花樣。別以為裝傻裝病我就會放過你,也別想著逃跑,那是徒勞。我還沒有心軟到會給囚犯請醫生。」
白朮一臉木然的看著他。誰要裝病請醫生了?話說人魚的醫生也叫醫生嗎?——我只是普通的感慨一下這個夢的詭異程度——誰要逃跑了?
不對,我是要逃跑的。差點忘了!
少年動了動,休伯萊卻毫不在意的轉身,游向前方那高高佇立的,仿若水晶宮一般宏偉的建築群。黑色的魚尾晃起水紋,他忽然又回頭冰冷的看了他一眼,游遠了。
為什麼要回頭看那一眼?休伯萊不明白。
但那有什麼重要的呢?反正那隻人魚終究是要在海牢里待到他們履行婚約的那天。
海牢是什麼地方?身為前人類的白朮自然是第一次見。他被綁了一根很粗壯的海藻在腰間,然後被慢慢的下放、再下放。海牢大抵就像個大口的井,從外面看上去黑漆漆的,可怖的很。而在水底由於水壓,海牢的深處不僅黑,還能讓囚犯有種時時被水緊縛的壓迫感。別說逃跑了,擺動魚尾也困難。
人魚的皮膚是很堅韌的,在這樣強烈的水壓下也只感到了緊縛和難以動彈而已。但人魚的呼吸系統還是會感覺到不舒服,白朮感到他耳後的腮漸漸開始有種刺痛的感覺,特別是在海水進出的時候。那種微微的刺痛感讓他的腮呼吸的越來越慢,他漸漸有些暈,似夢似醒的。
所有被關在海牢里的人魚,在這個時候都是安靜的激不起任何反抗意識的。
睡夢中,連時間的流動也顯得毫無意義。
......
過了不知多久,白朮腰間的海藻開始動了。他被拉了上去。
出海牢的那一時刻,白朮的頭是垂著的,尾巴也是耷拉在一邊。有人打橫抱起了他,他也就整個人像一條攤開在雙臂上的長毛巾一樣,頭和尾巴無力的呈現出一種自然彎垂的狀態,只因為水的浮力的原因,一頭深綠色的長發偶爾海藻一樣的漂浮在海中,「...他很美的不是嗎?」有人調笑道。
白朮當然是裝的。他其實清醒著呢,無害的形態只是一種試探。有機會逃跑當然更好,沒機會的話,能獲取多一些的情報也是好的。
只是他被人抱起來的一瞬間以為會是休伯萊,沒想到耳邊響起的竟是一個陌生的、帶著絲不正經意味的聲音。白朮畢竟是個沒經歷過什麼的青澀高中生,聽到聲音的瞬間就驚訝的睜開了眼。
對上了一雙笑意十足,也玩趣滿滿的一雙銀灰色眸子。
「喲~醒了~我可愛的嫂嫂?」
白朮翻身從他的雙臂中滾了出來,一甩尾巴控制住身體的平衡,與眼前的人魚保持一段距離。然後翻了個白眼。
對方一看,樂了。
「怎麼,初次見面白眼相迎?看見我不高興?」
白朮抱臂,「誰是你嫂子。初次見面,很熟嗎?」
對方一手摸著下巴,愉悅的笑了兩聲:「這就難辦了啊~你既不願當我嫂子,那就只能當我妻子了~」
白朮沒搭理他,問旁邊的士兵:「他把我放出來的?」
「是祭祀大人說要您過去一趟。」旁邊人恭敬的說。
「好啊,走吧。」少年無視了眼前的人魚向前游去。
「慢著,嫂嫂去哪兒?」銀髮人魚遊刃有餘的晃著尾巴超過了他,擋住了他的路。
......嫂嫂嫂嫂!你以為你丫是武松啊!
如果武松真的敢用這樣的語氣叫潘金蓮,你相不相信武大郎會一拳揍死你!
白朮頭頂幾乎冒出個井字!氣得根本沒有想到剛剛自己把自己莫名帶入了潘金蓮的角色。他抬起頭,眼前的男性有種一頭亮銀色的長發,銀光閃爍的修長的魚尾,以及,討人厭的眼神、討人厭的笑容、和討人厭的聲調!完全是白朮最不想搭理的那種男性——口花花的花花公子!
在白朮認識的人中,其中就有一個這樣的人,叫作楊昊。這人是他哥哥少時的好友,是在他躲在柱子後面偷看他哥哥的那一段時間經常跟他哥哥玩在一起的人。而且最討厭的是,他會在種種不被別人發現的地點找到他,和他炫耀!耀武揚威!
當時的小白朮聽著可羨慕了,羨慕的心臟都開始緊縮,每次都找機會自虐般的,趕著去當別人炫耀寶石的聽眾,然後捧著自己僅有的一顆心,既寒酸又可憐的,在深夜細細品味的時候,想著如果跟哥哥一起玩的是自己該有多好啊。
那段時間大抵是甜蜜的,雖然心酸,但好在白朮還小,不知道心酸是什麼滋味,只記住了存在想象中的虛幻的泡沫,也對給予他這個美好的想象的小夥伴產生了友誼的初步認識。但很可惜,他並沒有交成這個人生中的第一個朋友。
後來慢慢的他的哥哥把他納入了這個圈子。他很高興,以為他在這個圈子裡至少會有兩個好朋友了,哥哥算一個,他算一個。——他從也沒想到,楊昊反倒會成為欺負他最狠的那一個。
遊戲中的排擠就不說什麼了,他有一次聽見小楊昊跟別的小夥伴說:「別跟白朮玩,我媽說了,他就是一個私生子!是很下賤的!別跟他玩了,下次我們選他當太監...」
然後那次遊戲中,他果然被選當了太監,楊昊是皇帝,白祁是將軍。之後不管見到他在什麼地方,楊昊都會調笑他:「喲~小太監~還記得朕嗎?~」
如果說童年的楊昊像是他的一塊心理陰影,那其實跟他整個童年的遭遇比起來,這塊陰影的面積並不是很大。只是在火災之後,在白朮換了城市之後,某天又遇到了楊昊,這次讓他徹底討厭起他,甚至討厭起他們這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