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對不起
花輕盈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趴在桌子上的。
她抬起頭,正對面坐著月圓。
「您看起來很睏倦,才坐下來便昏昏欲睡,原本想喊您去榻上睡的,可我一走近,您卻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月圓道。
花輕盈這才想起來,她剛才走進屋子,才坐下,便覺得有些頭暈目眩。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趴在桌子上。
「也許是這幾天沒睡好吧。」她並沒有懷疑什麼,只當自己是累了。
不過,她昏昏欲睡之間好似聽到了什麼聲音,那聲音似乎從悠遠的地方傳來……
醒過來之後,她也不記得那聲音說了什麼話。
也許,只是做夢吧。
月圓聞言,道:「杏林那個地方環境清幽,鳥語花香,堪比世外桃源,在那樣的地方,您還睡不好?可見您這心事很重呢,心事沉重,人就難以入眠。」
花輕盈道:「不勞姑娘費心。」
「都說入了佛門的人看破紅塵,但是您卻不是這麼回事,您塵緣未了,又有放不下的人,還怎麼當佛門弟子?倒不如還俗了,陪你的家人團圓,這世間繁華,還是很值得品味的。」月圓悠悠道,「您完全是可以有機會脫離如今這樣鬱結的狀態,不像我們天機門人,一生都被宿命所禁錮,想要脫離,卻都有心無力。」
說到最後,她的目光中劃過些許落寞。
她與師兄,乃至更多的弟子,都曾想過要掙扎命運的枷鎖,可無奈天生的占卜天賦讓他們無法脫離,也許他們這一類人註定了無法品味那種有家人有愛人的感覺,就算能耐比尋常人高,又怎麼樣呢。
付出的代價未免也太多了。
「多謝姑娘的提醒,我這樣就很好。」花輕盈口中說著謝,但顯然並不領情。
她的心結,是打不開的。
與家人團聚?她與賀蘭堯的性格註定合不來。
月圓見她固執,索性也不再勸了。
「我回房了,您好好休息吧。」月圓留下這麼一句話,轉身離開。
……
「老哥,你說那女神棍是什麼意思?讓我們早做準備,她說是為了幫小十他們,可她將小十的母親帶來又不讓小十知道,我怎麼就覺得那麼古怪呢?」
書房之內,君清夜在桌子前徘徊著,驀然想到一個可能性,「你說,這個月圓會不會是有什麼不良的目的?小十他娘跟她一起來,不代表她就可信啊。」
「什麼時候開始你也變得如此多疑了。」君祁攸笑了笑,「如果是別人,那麼還值得懷疑,若是天機門的人,那麼,不必懷疑。」
「為何不能懷疑?」
「天機門弟子不會為非作歹。」君祁攸道,「天機門人自視甚高,冷漠孤傲,隨便那麼一站,都有高人一等的錯覺,天機門又與歷代皇帝都有關聯,這類人都下意識認為自己是護國功臣,一副救世主的模樣,他們救人永遠比害人多,就算害人,也是害大奸大惡之人。」
「小十雖然不是善男信女,但也不算奸惡了吧,人不犯他他也不犯人,天機門人應該不至於找他麻煩。」君清夜嘀咕一聲,驀然想起一件事,「等會兒,這個女神棍叫什麼名字來著?」
君祁攸道:「月圓。」
「對對對,就是這個名字!我就說怎麼在哪兒聽過呢,你應該知道月滿吧?就是被人劈死的那個小娘們,謀財害命壞事做盡,最毒婦人心,我跟她比起來都算好人!你還說天機門不為非作歹,這下打臉了吧?那個月滿簡直就是敗類一個,而且,她師姐就是剛才那個月圓,還三番兩次幫她,我看她們都是毒婦!小十他娘落在她手裡,興許被她控制了。」
君清夜說著,面色愈來愈陰沉。
「不會吧?」君祁攸也擰了擰眉頭,隨即又道,「那個月滿壞事做盡被雷劈死了,這說明天機門人一旦作惡就會遭天譴的,可是這個月圓現在不是還好好的嗎?或許她沒你說的那麼惡毒。我記得這類人是不能作惡的,否則必有天罰。」
多行不義必自斃,用來形容這類人正合適。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古怪的一類人?讓人完全捉摸不透,可怕的是她還會算命,如果我們現在把她抓起來審問,能不能抓得到?」君清夜眯了眯眼。
君祁攸挑眉,「可以試試。」
說行動就行動。
此時正是深夜,君清夜拿了一管迷香,躡手躡腳地挪到月圓所在的客房外,走路無聲。
君祁攸跟在他身後,同樣步履輕盈沒有弄出動靜。
君清夜到了門外,伸手將窗戶紙捅了個小孔,將手上那管迷香伸進去,準備將管里的迷香吹進屋子裡。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吹迷香的那一瞬間,鼓著腮幫子竟然吹不出去,管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他用力一吹非但沒能吹出迷香,還反把自己嗆了一口。
「咳!」
「他姥姥的……老子中藥了……」
君清夜自個兒把迷香吸進去了,白眼一翻往後仰到。
君祁攸伸出手接住他倒下的身軀,輕嘆一聲,隨即看了一眼房門。
很顯然,是裡面的人發現了,將管口堵住了,君清夜反而自己吃了虧。
君祁攸一腳踹開了房門,月圓正坐在桌邊倒茶。
「君樓主,要不要來喝一杯?」
君祁攸淡淡道:「不愧是天機門的,想暗算你都不成。」
「雖然你們動作很輕,但我這耳朵也很好使。」月圓淡淡道,「如果你有賀蘭堯的輕功,沒準我就不會發現了。」
她目前所見過輕功最高明的前三人便是——慕容岩、賀蘭堯、月光。
慕容岩年紀比後面兩人加起來還大,想必是大半輩子都在練功,她只和他見了一面,就能看出他行動如風,老江湖一個。
有了這三人的對比,再看君家兩兄弟,就稍微落後一些了。
「我大概也能猜到你們在想什麼,你們生意人就是多疑,懷疑我不安好心。」月圓道,「我一向不愛管閑事,但這一次,我是真的出於好心,也許,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好心。」
君祁攸道:「理由?」
「天機門弟子從來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自己的動機,你信就信,不信,也罷。」月圓依舊氣定神閑,「我希望君樓主能配合我這一次,若是你不願意,我也不強求,再找別人就是了。」
君祁攸靜靜地凝視著她片刻,道:「好,我信,有什麼行動,記得提前通知。」
說完,便拖著君清夜走了。
一個人的話可以有假,但眼神不會有假。
這個月圓神態那麼清高,剛才有一瞬間目光中卻似乎有悲色,好像在掩藏或者壓抑著某種情緒。
作為第一首富,他看透了人間百態。
天機門人,不是無欲無求嗎?
居然也會悲傷。
看她那認真的模樣,且就信她好了。
……
「阿堯,最近的天氣還真是不好呢。」
蘇驚羽倚靠在窗子邊,望著外頭忽然降下的細雨,只覺得空氣都潮濕了。
寒冬,最是討厭下雨。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原本這幾日就不太高興,再加上這麼個天氣,讓她夜裡入眠都有些難。
身後忽然多出了一雙手,環住了她的身軀,下一刻,賀蘭堯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小羽毛,都過了子時了,還是去躺著吧。」
「阿堯,我睡不著。」
「睡不著躺著也好。」
「我……」
蘇驚羽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賀蘭堯一個打橫抱起,走到了榻邊,將她放下。
「很晚了,睡吧。」賀蘭堯為她蓋上了被子。
「阿堯,我想喝水。」
「好,我給你倒。」
賀蘭堯轉身去桌子邊倒了一杯水,到了榻邊。
蘇驚羽將杯中的水喝下,躺了回去,片刻的時間,便睡了過去。
賀蘭堯望著手中的空杯。
剛才倒水的時候,加了點兒安神葯。
他將蘇驚羽挪到床的里側,便也躺了上去,將她抱在懷中。
「我知道你在心疼那個神棍。」
「他幫了你很多,我都知道,你心中有愧是不是,如果可以,我真不想欠他任何人請。」
「如果他真的有一天不在了,你會永遠記住他的對么?」
他自私地想要她心裡只裝著他一個人,再也不會想其他人。
他自然是了解蘇驚羽的,蘇驚羽對月光沒有情意,只是心疼、感激、愧對。
如果可以,他希望那神棍能活得長久,哪怕是他的情敵,他也想著那神棍能再與他吵個幾十年。
天不遂人願,那就只能……順其自然了。
……
一夜過去。
又是一日清晨,經過一夜雨水的沖刷,街道一片乾淨。
城南的一家酒肆之內,寬敞的大堂里僅有一人,一身蔚藍色錦衣,此刻正望著門口。
直到一抹淺白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的面上浮現一絲喜色。
那身影走近了,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表哥,我來遲了。」
「無妨的,我也剛到沒多久。」尹默玄笑道,「今天點了你喜歡喝的梨花釀,三十年的。」
換做平日,尹殤骨必定會喜悅,然而今日,她只是淡淡一笑,「有勞表哥費心,還給我找這麼好的酒。」
尹默玄看出她心情不好,笑得也不認真,連忙道:「你似乎不開心?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尹殤骨道,「表哥傳信來說有要緊事,什麼要緊事?」
「我在鸞鳳國的心腹昨夜傳信來,說是女帝卧病了。」尹默玄道,「不僅如此,女帝最近幾日已經不堪奏摺了,據說奏摺都交給邵年去批了,你看那野人都開始監國了,咱們也該有所行動了,你不是已經拿到藏寶圖了嗎?我手底下好些個死士,我們一起將寶藏尋回來,有了足夠的金銀招兵買馬,再加上君祁攸斷了邵年的財路,這對我們而言是大好的機會呢。」
尹殤骨怔住,「時機這麼快就來了……」
「是呢,看來天要幫你,女帝這個時候病,什麼事兒都交給邵年,我看那野人也顧不過來吧,這會兒多半是焦頭爛額,再加上君祁攸已經不再提供金銀給他,有他煩的了,你我快些將寶藏找回來,他是鬥不過我們的。」尹默玄冷哼一聲,「原本他做儲君朝中許多人都有意見,鸞鳳國素來是女子稱帝的,這忽然破例,總是讓人難以接受,表妹,我相信朝中還是要有不少人要支持你的。」
尹殤骨道:「我知道。」
她知道現在的形勢對她有利。
但是……如果她現在忙於爭權奪位這些事,她接下來必定會四處奔走,很忙碌,很忙碌。
她倒不是怕忙碌,她也不怕累,她怕她沒有機會再見月光。
月圓說月光的日子不會太久了,她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但是,她還想多看看他。
哪怕他是國師,她是太子妃,在宮裡相見也不能表現出相識,只能遠遠地看著,但是,能看著他走,能看著他動,能看到他還是活著的,就好。
她現在跟尹默玄去挖寶藏,也不知道要去多久,回來后還能再見到月光嗎?
她想陪著月光,看著他走完他的路,她再去忙她的事。
「表妹,你在想什麼?有什麼可猶豫的呢?」尹默玄見尹殤骨不說話,連忙道,「表妹,我會全力幫助你的,你不需要有什麼擔憂,表哥對寶藏不感興趣,只想幫你完成你的心愿,看你君臨天下,看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我知道,我相信你。」尹殤骨道,「但是我……我們能不能再等等?何必急於一時呢?」
「殤骨,你到底想做甚?」尹默玄蹙眉,「現在的機會不好么?十六鳳圖你都拿到手了,趁早去找祖先留下的寶庫,越早越好,這都是有利於你的,你為何一點兒都不著急?早點兒把那個野人趕下位,離你的目標也就愈來愈近,還有什麼好等的?你是有什麼重要的事還沒完成?比找寶藏還重要?」
「對,比找寶藏還重要。」尹殤骨道,「表哥,再給我些時間吧,我還有事。」
「那好,還要多久?」
「我……不知道。」
尹默玄伸手扶額,「殤骨,你到底有什麼事?能不能告訴我?」
有誰揣著藏寶圖還能像她這麼平靜的?
她可是要完成宏圖大業的人,究竟在等什麼?
「對不起,表哥,我知道你一直在幫我,但是這一次,我不能聽你的了。」尹殤骨道,「這樣吧,藏寶圖給你,有勞表哥幫我跑這一趟了,若是表哥你找到了,通知我一聲就好,寶庫里的東西隨你挪用,你我各一半,或者你多我少,都可以。」
「尹殤骨,你在想什麼!」尹默玄面色一沉,「誰要那寶藏了?我一文錢都不要,找到了也是你的,我就問你,為了什麼留下來?為了哪個人?」
「說了你也不知道的。」尹殤骨垂下頭,「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去。」
尹默玄:「……」
「罷了,隨你高興吧。」尹默玄起了身,「我可以幫你去找,找到了通知你,不過,去說服大臣們的事情,必須你親自去才有誠意,這個我不能代勞,我先幫你去將祖宗留下的寶庫找到,我這幾天都會在尹府,你可以隨時把圖給我。」
說完,他轉身離開。
留下尹殤骨,獨自坐在桌邊。
……
「老哥,吃飯了。」
極樂樓內,君清夜推開君祁攸的門,正準備喊他去吃午飯,抬眼的那一瞬間,卻讓他驚了一驚。
君祁攸躺在地上,身子發顫。
「老哥,你怎麼了?」
君清夜連忙上前,將君祁攸扶起。
「二弟,我……我的腿不能動了。」君祁攸費力地說著,手有些艱難地抬起來,「我的內力,好像沒有了……」
君清夜神色一震。
他想起來了。
救君祁攸的葯,是尹殤骨提供的,九龍鼎內存著的液體。
那葯當真是有用,君祁攸那麼嚴重的病,服下去也好了,但是,那葯不是十全十美的。
雖然它能護住人的命,但在液體腐蝕血液中的雜物時,會對骨骼與筋脈造成一定的損害,很有可能導致服用的人武功盡廢,筋脈殘缺,下半輩子,就只能是個廢人了。
距離服下那藥物好幾天了,君祁攸之前還好好的,今日卻這樣了,可見那葯完全被吸收了,而它的害處,也開始產生了……
果真像尹殤骨說的,保住了命,人卻差不多廢了。
「沒事的二弟,還能留著性命,不錯了……至少,不用剩你一個人。」
君祁攸安慰著君清夜。
「不,不行……你不會殘廢的。」君清夜連忙道,「找小十,他說過,他先天筋脈殘缺,但現在他好好的,去找他,他有辦法的,我馬上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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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們,這個月底前正文會完結,不過以我的慣例是會請假幾天寫結局,我不知道這次是不是需要,如果我有請假,題外會通知你們一聲。
對了,你們想看誰的番外,可以留言告訴我,呼聲多的我應該會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