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危機

當晚，郭安安越想越不對勁，登錄了企鵝號去敲白霞，對方不在線。微信沒人回，朋友圈沒更新，微博也沒人理。

打了電話過去，對方關機。

二十年前，如果一個人沒有手機，我們幾乎可以當作他不存在。二十年後的今天，如果一個人不在線上，我們也幾乎可以當他不存在。

一個二十四小時都會以各種方式在線的人，忽然一下子掉下線，這種感覺實在太奇怪了。

所以她決定去白霞家裡看看，龍傲天二話沒說拿起鑰匙。郭安安驚詫道：「你陪我去？」

他居然沒有斜視一眼，然後笑自己大驚小怪，也沒有冷嘲熱諷說會打擾到別人「運動」，這讓郭安安太意外了。

「不然呢？你決定要做的事情什麼時候放棄過，我又不可能讓你一個人去，當然是直接起身比較省事。」龍傲天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他多聰明，直接計算出所有可能，然後選擇一個最省時省力的，這叫節約型戀愛。

郭安安抿嘴一笑，主動親了他一口，不等龍傲天蕩漾起來，就催著他，「快走。」

白霞不在家，郭安安摸著下巴半天不語。她一個人住，如果男朋友來了，應該沒什麼必要去酒店吧。就算去酒店，有必要手機關機嗎？

龍傲天只掃了一眼，便從大門口的一隻破花盆下頭摸出一把鑰匙，順利的打開了白霞家的門。

「你怎麼猜到的。」郭安安都不知道她有這個習慣，看到龍傲天熟練的動作，驚呆了。

「花盆上全是灰，只有經常用手指摸的地方不太臟。」龍傲天推開門，小小的一個單間，站在門口就已經一目了然。於是他就沒有動，直接倚到了門框上。

郭安安走了進去，手機不在，包也不在，家裡只有拖鞋，再看看冰箱里的食物，她猜測白霞昨天晚上就沒回家。

「男朋友住了酒店，她也住過去了吧。」龍傲天倚雙手抱在胸前說道。

「看來是的，可能忘了帶數據線，所以手機沒電關機了。」郭安安想，也只有這個可能了，看來還是自己神經過敏，太小題大作了。

正要退出去，郭安安低頭看到門口擺放的鞋子，趕緊一頭扎進衛生間，出來時臉色沉沉的，開口就是，「白霞出事了。」

「怎麼說。」龍傲天一楞，立刻問道。

「她昨天上班穿的鞋擺在地上，說明她下班后肯定先回家了一趟。衛生間里有她換下來的衣服和還沒收拾的化妝品，如果她打算一天一夜不回，別的就算了，起碼護膚品和化妝品肯定要帶在身上。」

郭安安是女孩子，她更懂女孩子的心理。跟男朋友出去，如果打算好了住在外頭，一定會帶上卸妝油和護膚品。如果是臨時決定，來不及也就算了。可她都回來一趟換過衣服了，怎麼可能不帶。

龍傲天少有的露出窘狀，他還真不知道這些。

「今天白天你和她聯繫過沒有。」龍傲天問道，好確定她最後失去聯繫的時間。

「糟了，我他媽就是個蠢貨。」郭安安忽然爆出一句粗口，掉頭就往外頭沖。

龍傲天追下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怎麼了，你這是。」

「報警，快，趕快報警。她出事了，真的出事了，我……」郭安安盡量壓下想哭的衝動，這個時候哭只會耽誤營救的時間。說出她白天給自己報出來的無效密碼，9595不就是救我救我嗎。

警察很重視，不過他們也寬慰郭安安，「既然上午還曾經回過你的微信，說明她現在是被人控制了，不一定就有性命危險。」

「謝謝你們，那我還能做些什麼。」短短半個小時的問訊，郭安安迅速憔悴下來，她把能說的都說了。可是說完自己也覺得情報太少了，白霞的男朋友叫什麼，長什麼樣子，從什麼地方來，哪一天來的，做什麼交通工具來的，她統統不知道。

更何況，到底是被男朋友控制了，還是在出門的路上被控制了，現在還不能下定論。

警察只能通過白霞從家裡離開后，沿途的監控器去尋找線索。

郭安安只盯了一會兒就覺得不對勁了，這樣找下去，絕對是個漫長的過程。更何況，警察也只是帶她看一眼，指認出視頻中的白霞，並不允許她參與。

他們唯一能做的，竟然只剩下了等待。走出警察局的大門，郭安安忽然蹲下，抱頭大哭起來。

龍傲天抱住她，不斷拍著她的後背，聽到她斷斷續續的哭訴，「我怎麼那麼蠢，白霞都發出求救信號了，我居然可以一直忽視，一直……」

「這不能怪你，誰能想得到她會出事。濱海城的治安這麼好，她又是和男朋友在一起，怎麼可能想得到是綁架。」龍傲天不斷輕拍她的後背，輕聲慢語的安慰她。

「綁架白霞的人，一定是他那個從未露面的男朋友。」郭安安「嚯」的一下站了起來，猝不及防之下頭頂直接撞到了龍傲天的下巴。

一個捂頭一個捂下巴，都顧不得喊疼。龍傲天呲著牙，「不錯，他有最大的嫌疑。」

「如果白霞沒有和他碰面，他早找到公司來了，怎麼可能到現在都沒有消息。他既然是白霞的前男友，他極有可能是從白霞住過的城市來到濱海城。飛機，高鐵還是普通的火車呢？

他身為一個黑客，連臉都不願意露，肯定不會坐飛機。高鐵和火車都要用身份證購買，他肯定會選擇高鐵。他會拿什麼樣的身份證呢，和你一樣，拿一個小國家的護照？」

郭安安蹙住眉頭，站在原地，幾乎是調動了所有的腦細胞去勾畫白霞男朋友有可能的樣子。

「怎麼找到他，怎麼找……」郭安安忽然拉住龍傲天，「去麗源酒店。」

龍傲天馬上明白過來，跳上車，一路急馳而去。

麗源酒店是和睿成公司簽了內部協議的酒店，報睿成公司的名字，可以享受酒店給的內部價。龍傲天跟吳樂打了個招呼，也一起享用了這個便利。如果白霞的男朋友要住酒店，極有可能會去麗源酒店享受打折的優惠。

「他如果真這麼小心，不一定會去白霞提供的酒店。」龍傲天一邊開車一邊說道。

「我知道，但總要去問問，我才能安心。」

「嗯。」龍傲天知道，這個時候，如果不讓她做些什麼，她只會更難受。

郭安安認識麗源酒店的前台，得知沒有這麼一個人後，走出酒店直奔最近的幾家酒店，一共找了五家都沒有任何消息。

在第六家，郭安安掏出龍傲天的護照問道：「我們公司的一個客戶跟我們發了信息說到了濱海，然後就失去了聯繫，你能不能看看，昨天到今天有沒有一個拿著這樣護照的人過來住宿。如果再找不到，我們就要報警了。」

反正一般人也不太可能分得清這些國家之間的區別，他們只有一個概念，是拿護照的還是拿身份證的。

「是外國人嗎？」酒店前台看了一眼護照，沒有一口拒絕，而是反問道。

「不不，他是華裔，但是護照是用什麼名字我真不知道，我們一般都叫他邁可。他是我們公司聘請的電腦專家，我們害怕他出事，可他又不是婦女兒童，不到二十四小時，報警也沒用。」郭安安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前台的工作人員一點都沒有懷疑。

前台盯著龍傲天的護照看了兩眼，這才小聲道：「你還是問我們經理吧。」

得了，有戲，郭安安直接打了警察的電話，警察很快就到了。

前台看到警察，立刻竹筒倒豆子一樣說出昨天的確有個中國人卻拿了護照進來住宿的客人。但他今天一早就退房了，其他的事真的不知道。

有進展就好，再一一走訪客房部的服務員，得出時間脈絡和事件的發展。

昨天下午有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進了酒店開了一張大床房，他明明是中國人的長相，卻拿著外國的護照，加上他長的十分英俊，給前台的服務員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這個叫龍驍的年輕人才住下沒多久，就有個男人來訪，呆了很長時間才離開。然後又有一個女人過來找他，他們叫了外賣，並且一直沒有出過房門。

到了今天一大早，龍驍說要趕火車，急匆匆退了房。

「那個女孩呢。」郭安安急了，明擺著這個女孩就是白霞。

「是和那位先生一起走的，走的時候一直把頭靠在那位先生身上，好像沒睡醒的樣子。」前台想了想，回答道。

她才不會說，她當時羨慕死那個女孩子了，不然也不會特意多看她幾眼。

酒店的監控器不知道出了什麼故障，在他出門、進門以及一路進出房間的時候，都沒有拍到。甚至來訪的男人，包括白霞都沒有拍到一點畫面。

郭安安飛速將腦子裡所有資料都調動起來，「白霞說過，他男朋友是個黑客。能做到這一點我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他進門的時候，怎麼可能當時就能控制住酒店的監控呢。」

起碼也要住進去再說吧，這明顯不符合邏輯。

「等等，酒店的監控可以出問題，馬路上的監控也會出問題嗎？」龍傲天指了指外頭的大馬路，郭安安眼睛一亮，對呀，她怎麼忘了呢。

「這條馬路上沒有裝監控。」警察一攤手，誰能想到會這麼巧呢。

郭安安跑到馬路上，咬著手指甲靜默不語。龍傲天也跟了出來，剛把手搭到她的肩膀，安慰的話來不及說出口說，就忽然指了門口停著的車子道：「昨天門口進出的這些車，有沒有安裝了行車儀的。」

酒店趕緊再調出監控，果然找到幾輛這個時間段前後進入酒店的車子。趕緊和這些車主聯繫，問題是現在都快半夜了，好多人的手機已經關機。

還是酒店的客房經理眼尖，「這輛是不是我們劉總老婆的。」

趕緊打電話過去，果然是，郭安安滿懷著希望等待警察取回來的行車儀記錄。

龍傲天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行車儀能錄下的範圍有限，我們肯定會盡最大的努力，你也不要太過苛責自己。」

郭安安的雙唇乾枯發澀，眼睛里一點神采都沒有，聽了他的話，也只是機械似的點頭。現在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滿腦子只有，白霞向她求救，而她居然傻傻的沒有看出來。

她沒辦法原諒自己，真的沒有辦法。

龍傲天知道勸她也不會聽了，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到她的身上，將她攬到懷裡，靜靜的等待。

「來了來了。」酒店的工作人員高呼，郭安安幾乎是一下子從酒店大堂的沙發上彈了起來。

「在哪兒？」

「行車記錄儀上沒有錄到龍驍，不過錄到了來訪的訪客。」警察將這一段的記錄帶了回來，放到他們看，看看他們認不認識這個人。

郭安安聽到沒錄到龍驍的臉，心已經涼了半截。一個訪客，誰知道這個訪客會是誰，他們怎麼可能認識龍驍的朋友或是同謀。

可是看到這一小段視頻，她和龍傲天都驚呆了。

這位訪客，是郭安安和龍傲天的老熟人。

正是他們公司的技術總監黃山，應該在家工作，為最後測試做準備的黃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麼會拜訪龍驍呢。

龍傲天的臉色一下子變的極為難看，「我們認識這個人，是我們公司的技術總監黃山，他住的房子是公司給他租的，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去一趟。」

郭安安有些亂了，腦子裡漿糊一樣，黃山和龍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黃山的家裡沒有人，警察直接破門而入，郭安安緊跟著進去。第一感覺，房子又臟又亂，一點也不像有人住的樣子。

「沒人，不對，這裡有一間房鎖上了。」警察推了推說道。

龍傲天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腳，直接將房門給踹開了。

郭安安心都要碎了，一下子癱軟到了地上，捂住了嘴。她看到了白霞，整個人蜷縮成一團，雙手被反綁，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

龍傲天一進去，第一件事就是探鼻息，還有脈博。

「她還活著。」龍傲天這四個字一出口，跪坐在門口的郭安安眼淚順著指縫往下。甚至於，她比白霞更有一種逃出升生的感覺。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在醫院經過了洗胃和輸液的白霞慢慢清醒過來。看到郭安安紅著眼睛坐在她的床頭，一下子起身抱住她，「龍驍和黃山勾結，他們……」

「我們知道了，別擔心，有龍傲天呢。」郭安安讓她好好休息，什麼都別想了。

黃山消失了，和龍驍一起。

他做的整個系統，還有備份的，打著在家調試的借口，全部帶走了。

龍傲天讓她陪著白霞，這幾天不用去公司。郭安安知道，他一定是碰上□□煩了。從來不抽煙的龍傲天，甚至抽了一根煙。

二根手指夾煙的姿勢就象漫畫里叛逆的美少年，隨著香煙燃盡，他曲指一彈，好看之餘帶著一股寂寞的哀愁。

「公司的事是不是很棘手？」郭安安在熬粥，看到站在客廳的窗前，一臉嚴肅的龍傲天，不安道。

「還好吧，明天我去一趟歐洲，如果專利權買下，還是可以扳回一局的。」

龍傲天飛走了，為了挽回公司的前途做最後的努力。

白霞吵著要出院，但郭安安把她按住了，「要麼去我家住幾天，要麼呆在醫院，我是不放心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裡的。」

「我也不是從家裡被人抓走的呀，是我傻，自投羅網。」白霞嘆著氣，說出當天的情形。

「我正在過馬路，看到黃山從酒店的大門出來，他沒看到我，直接上車走了。我也嘴賤，說點什麼不好，非要說在酒店門口碰到公司的同事了。如果不是這樣，估計也不會受這麼大的罪。」

白霞苦笑，心裡又酸又澀，卻自嘲道：「其實這樣也好，直接斷了念想，總比偶爾想起來又捨不得的好。直接來個一刀兩斷，再見之日就是開撕之時。」

「你能想開就好，這種男人，太可怕了。」郭安安其實還是在奇怪，為什麼龍驍和黃山會勾結在一起，他們到底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又有什麼目的呢。

「他的事，我真的是一點也不知道。就是這個名字，我都不知道是真是假。說是談戀愛，這麼久，連張合影都沒拍過。就連趁他睡著偷拍了一張側臉，也被他發脾氣刪掉了。」

「你別這樣，我沒有懷疑過你。」郭安安抱了抱她，她相信白霞，她絕對不會是出賣公司的元兇。

「有個網站，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們。」白霞也不是沒有懷疑過，什麼都不肯透露的男朋友，是不是有什麼貓膩。

但問題是，龍驍沒花過她一分錢，更沒找她借過錢。她也就放鬆了警惕，相信他的一切習慣都是出於職業的要求。

這個網站真的是她在偶然的不能再偶然的情況下看到，她記憶力不錯，看了一遍就記了下來，用筆直接寫在了記事本上。

「登陸不進去？」郭安安試了試，顯示無效網址。

「我可以保證網址是對的，但是普通人進不去，他們應該是有什麼方法。」白霞說出她知道的一點點內容。

有著一個黑客男友，她多少也會關注和搜索一些相關的內容。她得知在正常的網路之下，隱藏著一下地下網路。地下網路屏蔽了所有對他們內容的搜索，任何人在正常的網路上都搜索不到他們網站里的任何一條信息。

但是怎麼進入地下網路，就實在不是一個門外漢可以做到的事了。

郭安安拿著網址，給龍傲天發了過去。讓他想辦法查一查，能不能找到線索。

「找到黃山，是不是就能拿回公司研發的系統。」白霞還在希望。

郭安安表面點頭，心裡卻在苦笑，就算他把東西交出來了，公司還敢用嗎？誰知道裡頭安裝了什麼後門，又或是有什麼缺陷。

「沒關係的，只要拿到專利都能扭轉過來。」郭安安心想，也幸好龍傲天沒有將專利的事告訴其他人。不然龍驍就可以輕易的從黃山的嘴裡問出來，如果搶了專利才是最糟糕的事。

龍傲天收到信息，回了一句好的，就再也沒有消息傳回來。

南宮牧一個人撐在公司，雖然黃山和龍傲天也經常不在公司，發生了這種事也沒人宣傳，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員工還是慢慢知道公司出了不好的狀況。

陸續有人提出辭職，南宮牧不敢打電話找龍傲天，直接跑去醫院找了郭安安。

「辭職，那就讓他們辭好了。」郭安安想都沒想，公司和員工本來就是互相選擇的事，強扭的瓜不甜。

「那公司可就……」

「空了就空了，等龍傲天回來再招。」郭安安看著他笑笑，「之前剛開公司的時候，不也就我們幾個人嗎？」

「還有我。」白霞坐在病床上舉起手，又弱弱加了一句，「我可以不要工資。」

郭安安「噗嗤」一下笑了出來，「不差你那份啦。」

南宮牧心裡有了底，回去處理完一看，還真是只剩下小貓二三隻，只能夠維持公司最基本的運轉。

不管苦守公司的南宮牧還是在醫院守著白霞的郭安安，都在等待著龍傲天的歸來。

郭安安不斷的給自己打氣，他一定會帶回好消息，他從來沒讓人失望過，這一回也一樣。

龍傲天終於回了，沒有通知任何人，還是郭安安去看望白霞回家，打開大門看到他的行李和皮鞋擺在大門口才知道。

她心裡咯噔了一下，他回來都不說一聲，難道歐洲之行不順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