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弄丟主角
玄滎長眉一皺,難道這個時候的主角就已經不相信任何人了嗎,不是應該在冥淵日復一日的腐蝕下才徹底捨棄光明的嗎?
鱗片摩擦的刺耳聲響起,眼睜睜看著主角張開雙臂,和自己的距離越拉越大,像是古老神話中的晨曦墜落。玄滎眼神一暗,終於決定孤注一擲,他倏然長劍一伸,堪堪插'入對方衣領,一提一拉,好險拉近兩人的距離,暗暗慶幸自己練過幾年劍,左手順勢就抓起主角的手掌。
李堯詭異扭動的臉一滯,立刻就要縮手。
好不容易抓到,實在是僥天之幸,玄滎豈會讓對方輕易溜走,他緊緊捏牢了手中冰冷的掌,任由對方掙扎,任由那黑色鱗片劃開手心,殷紅的鮮血蜿蜒而下點滴墜落。
玄滎恍若未覺,因他此刻有更重要的事。
只見他單手拔劍,狠狠插'向崖壁。
乍然一聲響,隨之而來巨大的衝力使劍一路下滑,劃開峭壁岩石,伴隨著白光發出尖利難忍的摩擦刮花聲,叫人恨不得捂上耳朵。
好一會兒,這磨'人的『音攻』接近尾聲,兩人終於停止了墜落。
玄滎吐出口氣,感覺五臟六腑都在剛剛的跌宕下位移了。
到底還記得性命要緊,他扭頭看了一眼主角……腰間的佩劍,「把劍給我。」頓了頓想起如今對方脆弱的小心靈,又生生把冷冽的聲音調溫柔了一個度,「借劍一用。」用眼睛示意如今的境況。
李堯怔怔然地抬了抬頭,盯著直插'入壁的寶劍看了看,又緩緩低下頭,拔出腰間的長劍,劍身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映出半截魔化的臉。
「你想要我的命嗎?」他忽然開口,聲音嘶啞粗糲,眼底漆黑一片,像黎明前最深沉的夜。
玄滎愣了一下,生死攸關,突然開始扯淡是怎麼回事?琢磨了一下,才反應回來主角這恐怕是以為自己要像其他人一樣打算拿他的命向上玄宗換取什麼,不由挑了挑眉,「你知道我是誰嗎?」
追殺令就是原身下的,難不成他還需要向清暉請功?
當然這就想想,短時間內他還不打算說出這種話來刺激主角。
不知怎麼給他如今的舉動套一個合理的解釋,玄滎自然地轉移話題,「閑話休敘,你若不想今日殞命於此的話,就與我勠力同心。」
李堯沒有回答,只定定地看了玄滎好一會兒,玄滎坦蕩蕩地回視。
過了一會兒,他眼珠動了動,重新把目光放在手中的長劍上,學著玄滎的樣子反手把劍插'入峭壁。
見主角肯配合,玄滎也就轉而專心致志攻克『攀岩』大業。
一時間,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除了山風呼嘯,便是劍聲鏗鏘。
玄滎是知道現在對主角說什麼也沒有用,反而很容易被打上『別有用心、虛偽狡詐』的標籤,還不如先撈個『同生共死、救命之恩』來墊著,而且……若是兩人爬不上去,他一個身死,鋪墊這一切豈不白費?為今緊要,是爬上懸崖。
至於李堯在想什麼,誰知道呢?
半個時辰后。
暮色四合,再次把劍深埋入岩壁,玄滎的手有些發抖,他低頭看著主角,目露猶豫。
李堯抬頭,眼底漆黑,不透出一絲光來,兩人直直地對視了片刻,下一瞬,那雙桃花眼裡忽然錯愕得一滯。
玄滎握著主角右手的五指驀地往前一翻,摟住對方柔韌勁瘦的腰。
「你……」
話未竟,眼前平平攤開一隻手掌,虎口崩裂,血肉模糊,第一劍插入崖'壁的時候,衝擊力實在太大了,堅持了那麼久已是難得,玄滎頗為無奈道:「沒力氣了,如果你不想死的話,就帶著我那份一起使了罷。」說著把自己的佩劍往對方手裡一塞,也不知是怎麼把這等無賴之事生生做出股出塵飄逸來。
李堯眼神一滯,定定地看了那白色寶劍好一會兒,才伸手接過。
玄滎鬆了口氣,又有些擔心現在的主角已經覺醒『沒人性』的天賦技能,是故兩手都抱緊了對方腰身,避免被甩下。其實他也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別人手上,尤其那個人還是如今恐怕正在善惡交織中搖擺的主角,奈何實在脫力。
所幸現在的主角大概是還殘留著一點小白花屬性的,當然也有可能是根本甩不開他,是故帶著他一點一點向上攀援。
臂彎里的腰身,鱗片包著骨頭,瘦得一把抓,大抵頗閑,玄滎悠悠地想著等出了懸崖后得給主角好好補補,然後再如何如何地喚醒對方心中的小太陽。
大抵是連老天也看不過眼他這般清閑,忽然規律的鏗鏘聲中插'入一道不和諧的聲音——金屬斷裂的聲音!
懷中人身體一僵,玄滎也是一僵,兩人罕見的同調了。
默默抬頭,只見李堯左手中的劍離柄一尺處裂開了一道長長的蛛紋,貫透上下。
「!」
一時間,兩人誰都不敢再動了,極力不給這眼見著『風燭殘年』的劍任何一點壓力。
果然→上天為你打開一扇窗的時候總會關上一扇門。
玄滎簡直覺得心都要碎了,下次一定要給上玄宗每個弟子都配一把絕世好劍,劣質產品要不得!摳門要不得!然後……
他戳了戳主角的腰。
李堯本就微僵的脊背一瞬間緊繃地像張待'射的滿弓,好一會兒才小幅度地轉了轉頭,好看的桃花眼裡總算不再一片死氣沉沉,雖然……其中的情緒也很詭異就是了。
玄滎對此恍若未覺,一臉認真焦急,「快把另一把劍也插入岩'壁,好歹吊著我們。」
李堯立刻反應回來,橫起另一把長劍。
這時又傳來細碎的斷裂聲,抬頭,只見那蛛紋越發擴大了,劍柄一端搖搖欲墜。
「快!」玄滎一聲喝,「左邊不要施力,正手握劍,直接□□'去。」
這是給左邊那快要斷了的劍最少壓力的姿勢,李堯不愧是主角,反應極快,動作敏捷。
玄滎雙眼一錯不錯,生死時刻,眼裡一切像一幀一動的動畫般被放慢,眼見著劍尖已經碰到了崖壁。
卻在千鈞一髮間,鏘——一聲響。
另一把劍徹底斷了。
玄滎心一提,劍尖摩擦著崖壁,發出『刺啦』聲,死亡陰影下逼出的極限,讓他在反應回來后已經搶過主角手中的劍,狠狠插'入崖壁。
只是他反應回來后,卻一點也不覺得高興。
他摟著主角腰的手在顫抖,握著劍的手也在顫抖,現在又只有一把劍,根本不可能把兩個人帶上去,甚至如今這樣的支撐都吃力。
玄滎在心裡撇了撇嘴,覺得自己做了件毫無意義的蠢事,這種生還率百分之零點一的事情還不如期待主角光環來得靠譜些呢。
他低頭,發現主角也正抬頭看著他,又是雙眼漠然。
玄滎決定賭一把,不賭也沒辦法,摟著主角的手已經因為脫力和傷口抖的越發厲害,他垂眸,「抱歉,我沒力氣,抓不住你了。」
主角眼神沒什麼變化,沒有哪怕一絲絲的憤怒、傷心亦或是嘲諷,有的只是一片麻木。
這讓刻意把斷句放在這裡的玄滎有些不高興,只是他面上不露分毫,反而吐出口氣,漾開個清淺的笑容,然後……鬆開了手,李堯頓時感到一陣失重感傳來。
玄滎鬆開了握著劍的手,低聲道,「所以,咱們只能一起死了。」
風聲呼嘯,吹的這句話支離破碎,卻讓李堯的眼神終於不再像個事不關己的看客。
玄滎心裡詭異地升起股得意來,然後在半空中驀地一旋身,把自己墊在主角身下,用雙手和胸膛護好了對方的腦袋。
身上之人呼吸一滯。
雖然這變化極快,卻讓玄滎第一時間捕捉到了。他盯著對方柔軟的發梢,暗道,哥們兒,求留一點人性,看我如此無私的份上,到時撈我一把。
玄滎知道主角在這裡會激發魔君傳承護體,卻不敢高估主角如今的人性,只能儘可能地感動對方飽受挫折的內心、刷起好感度來,讓對方到時護他一護。即便不能,也要讓對方疑惑他這麼『捨己為人』的目的、進而留下他的小命來試探。
無論如何,至少不能任由對方一副漠然樣。
只是他似乎還是低估了這個世界對他的惡意了……莫非是否他的蝴蝶效應,竟然始終沒看到那所謂的魔君傳承爆發=0=
當脊背觸及實物的一剎那,玄滎知道完了,他甚至感覺不到疼痛,就陷入了一片黑暗,最後的意識停留在——天!要!亡!我!
三天後。
陽光明媚,天藍如洗,山下流水與天一色,流水一邊仰躺著一個衣發臟污的男人,一雙長腿還浸在水中,上半截身體纏著海藻般的黑髮,與那傳說中的水鬼倒是頗為相像。
忽然,那男人食指微動。
玄滎猛地睜開眼,耀目的強光讓人一下子眼底花白,他下意識地要伸手遮掩,忽然倒吸一口涼氣,「嘶——」
尖銳的劇痛讓他的意識漸漸歸籠,始知今夕何夕。
他暗自慶幸兼疑惑了一下自己沒死,立刻扭動脖子搜尋起另一個人影來。
極目所見,儘是蒼蒼古木、潺潺流水,別說人了,連個小動物也沒有。
玄滎心底一沉,難不成辛辛苦苦這麼久(並沒有),一朝回到解放前?
這一瞬間,玄滎簡直覺得自己慪也要慪死了。
所幸,到底還有個好消息,那就是這崖底靈氣異常充沛,充沛得玄滎都懷疑整條懸崖的靈氣都被吸到這來了,才會導致崖內無靈氣。
知道再如何懊惱也無濟於事,現在的身體狀況也根本不允許他再有其他動作,玄滎乾脆沉下心運轉靈氣,治療體內的傷勢。
沒想到帶來那麼多靈丹妙藥沒用到刀刃上,倒進了自己嘴裡,玄滎自嘲一笑,開始煉化藥性。
作為四大仙宗之一上玄宗的宗主,玄滎的葯自然是極好的,這種摔出來的傷勢對修者來說更是易事,到傍晚,玄滎已能運動自如了。
他站起身打算去找『遺失的主角』。
【墜入深淵,不知道漂了多久,醒來之時,黏膩的液體,蝕骨的劇痛,灰濛的天空,冥淵。】
所以說,這裡應該沒有什麼意外發生,他們就是被水流衝散了……吧。
只要順著這片水域找,總是能找到的……吧。
玄滎如是自我安慰著,展開金丹巔峰的神識,瞬間覆蓋了廣袤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