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且把天下換卿悅（十）
璀璨如星的眸子剎那忽而黯然，眼中滿滿的失落和委屈讓洛子初也只覺得恐慌和歉疚了。
「不是……不是這樣的。」
他摟緊了楚晨，有些惶惶而茫然，只覺得似乎抓不住這人兒的心。
曾經……曾經似乎就是如此，又似乎不是如此，那已經淡去褪色的記憶畫卷，那女子的容顏已經漸淡漸忘，只剩下一縷泛黃的畫卷。
這個女子，不止是他心頭上的人兒，還是他全部的信仰。
瞧著他如此神情，楚晨似乎有些明白，他的記憶還是困在當初。
她是他眼中的神裔，高高在上，尊貴不可侵犯，縱容恐慌她會移情別戀，也只能側敲旁擊。
惱怒的錘了他胸口一下，楚晨垂眉斂目，隱去了眼中的心疼，懊惱的模樣可愛極了：「你要是在這樣，我真……」
還沒說完，唇上便被一根拇指豎著，制止她想要接下去的話。
只見他眸子似碎碎的星辰，墨色中帶著華光一點，微微彎起的眼無聲的訴說著他的愉悅，凌厲華美的男人此時褪去了高高在上的菱角，平和溫潤的不可思議，明明笑意清淡卻讓人一眼瞧著便心情歡快，不僅如美玉般清華內斂，更有艷火紅蓮的張揚郎烈。
他似這天地間一抹靈，隨心所欲的變換著，然而每個姿態都是極美的，但這種美，卻天然而成的。
這個男子——真真是風情萬種。
「皇兄，難怪你遲遲不現身，原來是與佳人有約呢！」三分的漫不經心，華貴的女子那懶散的神情透著隨性的嫵媚，大紅的衣袍暗紋著暗金色的鳳凰，纖腰處暗紅帶紫的腰帶勾勒出不堪一握的動人，衣角曳地，隨著她一步步走來，搖曳著生出華美的凋零之舞。
楚晨瞧得出這個女子應當與洛子初關係極好，只聽男人微笑點頭：「可不是啊！你們都成家這麼多年了，我是時候給你們找個皇嫂了。」
這意思明明白白，他是要她嫁他……
皇嫂這二字，可是非皇族子弟正室不可冠以的。
映在面紗之後的小臉不由微紅，她是知道這個男人這一世從未有過女人的，至少明面上沒有，後宮也無一妃嬪，據父親說他潛龍之時下屬送的絕色佳人他也未曾碰過，她便覺得，他是為了她守身如玉。
她覺得自己此時的羞怯有些造作，可是那又怎麼樣，她就是滿心歡喜有這樣一個男人一直等她。
那一日的月下迷情，本以為只是一夜放縱，不想，卻結出此時此刻如此甜蜜歡喜的心。
從沒有這麼清楚的念頭浮現過——她想和他在一起，長長久久的在一起，不只是這輩子，還有來世，直至無止境的未來。
洛琦只瞧見面紗之後隱約的容顏精緻細膩，垂眉斂目之時沉靜如水，唇角微彎之時靈動如風，讓她心中似被貓兒撓癢一般，迫不及待的想要一覽這少女的面容是何等美麗。
能讓清心寡欲得像個和尚的皇兄動心，別說是性子才華如何，容貌定然也是令人驚艷的，皇兄對除了朝政之外的事向來不上心，他人別說是性子如何特別，再好也難入他眼，除非令他一眼便心動，否則想要引他注意，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洛子初瞧著洛琦眼珠子溜溜，他又怎麼猜不出這個被他當成女兒養的小鬼頭在想什麼呢？
只是……她又怎知，楚晨和洛子初的緣分，其實早早就在湮滅的前塵中定下了。
楚晨如今不是高高在上的神裔，洛子初如今不是附庸於楚晨身後的神侍。
如今他萬人崇敬，如今他手握權柄，如今他高高在上，一怒可伏屍百萬。
可是他不把這個時代那本就瞧不上眼的尊卑之分放在心上眼裡，也不認為如今他為帝王，就要放棄他記憶中最色彩斑斕的美麗。
他是她的神侍，是她的信徒，泯滅紅塵萬丈，千秋過後，他還想陪在她身邊。
只是，楚晨只怕不知道……其實他等她等得太久了。
久到他以為到世界泯滅的盡頭時，也見不到她。
楚晨愣愣的瞧著男子臉上忽然浮現的那旖旎而又憂傷的笑，明明充滿了歡喜之意，然而又讓她覺得這歡喜只是無數悲傷孤寂的一層蒙面紗。
幽幽渺渺，似沉浮著過了天涯，又墜落深淵翻湧著絕望掙扎，最後終得曙光一道，綻放在此刻。
還未從這絕美的笑靨中回神，還未細細咬嚼那炫目卻引她心疼的美，她的腰被男子環繞住，肩膀一沉，原來是男人的下巴倚靠著。
溫熱的氣息噴洒在面上，帶著一點讓她昏昏沉沉，意亂情迷的香氣，她低聲茫然輕聲呢喃：「子初……」
「我們走吧，回去了一份，你彈琴，我給你舞一曲劍舞如何？」男子的聲音微微暗啞，聽在楚晨耳里有說不盡的纏綿，撥動心弦，且喜且歡。
「好。」少女清稚的聲音柔柔甜甜，眉開眼笑，明媚得動人心魄，轉頭想要和他抵頭，卻不小心刮下了面紗，露出那泯滅人間煙火，讓世人只能痴嘆的傾世容顏。
洛子初忽瞧著那雪色清蓮般的容顏，眸光微動，一隻手卻穩穩的拿住掉落在半空的面紗，小心翼翼的重新為她戴上。
「別讓別人看見了。」他定定的瞧著她，眸光點點，人比月耀。
「恩，也沒打算給別人看。」
一旁被兩個人晾著的洛琦忍不住扶額，這就是皇兄墜入情網之後的表現？冰華艷火化作春水繞指柔，真真是讓人想不到。
不過……以這個女子的傾城容顏，到也當得洛子初如此對待。
回想著剛剛那驚鴻一面，洛琦只覺得明白了皇兄為何會動心了。
那淡淡回眸便傾倒了天下的絕世之美，的確能打動皇兄的心，也唯有皇兄這世間最尊貴的男子，才可握住這傾世妖嬈之手。
若是不說那些傾慕皇兄的男子女子，他人瞧見她這般模樣，只怕連對這個少女的嫉妒都不會有，只會長袖掩面，暗自神傷。
世有傾城色，明月當歸君。
那樣的傾國禍水，若不歸了世間最偉岸的男子，那才是沒天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