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且把天下換卿悅(二十三)
絲竹聲聲,悠悠揚揚,琴弦幽幽,婉轉清華。
台上女子隨歌起舞,裙袖飛揚,低眉垂首,嫵媚清麗,當是秀色可餐。
北漠城被攻下,可是這繁華之地依舊是夜夜笙歌,似不知亡國之恨。
隨意的著了一身白裳,於眉間勾勒出一點花鈿,描眉梳妝,清麗如仙的素顏經了如此一裝扮,倒是顯出了十分的艷色。
白色的不摻雜一點顏色的飄逸紗裙映著美艷如妖的容顏,神色淡漠而美得極具侵略感,華美高貴,唇角微勾,似漫不經心,又似脈脈含情。
自樓梯走下,滿室鶯歌燕舞成了她的陪襯,又似因她的陪襯,這歌這舞便美如天音仙舞。
蘇亦承步入落月閣,第一眼瞧見的,便是這漫不經心走入,使這軟紅十丈華美無邊的生靈。
輕紗隨蓮步,步步生華彩。
似風流不羈,又如高高在上的神靈俯視眾生,一勾手指,輕佻的瞧著無數狂蜂浪蝶,嬉戲過後徒留一地黯然破碎的芳心。
男人瞧她的第一眼,覺得她不該流落在這風塵之地,而是該在金玉堆砌的宮殿樓閣,錦衣玉食,人人敬仰。
可是瞧了她第二眼,卻覺得這美人還真是個風塵之地走出的,一顰一笑無不惑人心,他只瞧一眼,便忍不住心動,只是這樣的美人連逢場作戲都不適合,和她說上三兩句,被她用那極具風情的美麗眸子瞧上一眼,便會一顆心忍不住的落在她身上。
且抱琵琶,半遮華顏,弦聲切切,垂眉斂目,風情一轉,寂寞遺世。
「平生知交半零落,西風送雪天涼涼。
誰為我,繡衣蓋被,素手芊芊紅袖香?」
撥著琵琶,眸子朦朧如霧,隱著無限情思愁緒,目光不經意掃過蘇亦承,似乎忍不住流連過,瞧著他失神痴愣,抬袖掩唇一笑,端是風姿颯颯而風情冶冶。
她繼續撥弦,輕唱著洛子初寫給她的詞,滿心歡喜滿心離愁滿心思念。
「不離不棄此言輕,語似鴻毛,行若泰山重。
縱如天涯遠,也近在咫尺。
伴我浮萍半世,同我暢遊共舉杯。
可知?可知?我唯見卿才歡喜……」
「此女唱的詞是什麼?」蘇亦承合扇,以扇代指指著楚晨,溫潤的眸光蘊著醇厚如酒,迷離靡麗的華美。
「是聖天帝寫給季家三小姐的情詩,據說季家三小姐傾城之容,叫聖天帝一見傾心,不僅抬舉她的家中父兄,就連她的長姐,也被她輕聲軟語哄得聖天帝賜婚給皇室宗親中的親王之子。」
「看來那季家三小姐還是個禍水,不過聖天帝也的確夠昏庸,竟然把和自己有一腿的季家長女賜婚給宗親,這不是強迫別人戴他的綠帽子嗎?」蘇亦承輕聲笑著,聲音醇厚,玩味一笑,「也難怪成了階下囚了。」
「話可不是這樣說,聽說聖天帝不近女色,登基十數年之後才動了凡心,眼裡心裡,只瞧見那麼一個女人。」隨從這麼說道。
「哪個皇帝不是三宮六院?說是專情,說不定只是格外寵愛,於是便被人如此傳言。」蘇亦承呵呵一笑,敲了敲這隨從的腦袋,又轉頭瞧著楚晨,「若那季家三小姐有這姑娘的美貌,那傳言倒不是不可信。」
他和隨從的對話未曾壓低聲音,於是附近的人倒也聽得一清二楚,楚晨離得不算遠,聽了蘇亦承這麼一句話,忍不住低聲呵呵笑了起來,滿臉愉悅之色。
「公子倒是會哄人。」楚晨眉目柔柔,笑意清透,「季家三小姐……那是何等女子?」聽著別人捧高自己的美貌,自己為了謙虛又捧高自己真正身份,這感覺還真是有趣。
不過自己……在某些人看來,是成了妖姬禍水一般的人物了?今生她得了如此容顏,還真不負這等評價。
這一笑又是風情別有,叫的人再次愣了,蘇亦承眸光暗了幾分,唇角的笑意上揚,更是優雅。
「許是天仙,也無姑娘十分之一的貌美。」
「倒是花言巧語一張嘴。」眸光盈盈的瞧著蘇亦承,這容顏是她熟悉的,這舉止也於記憶中一般無二,還是會哄人,當初就是這模樣,這情話,把她一顆心騙走,誰知道他那麼聰明?竟然瞧著出那一具身體里換了魂?他傾心連月枝的那一世,也是瞧出她寄身的身份,如此聰慧得近乎妖,當初動了心,到不是不可。
只是她不是已經解了他身上的束縛?為何他還是如孤魂般流轉在三千世界,而且這一世她又恰好遇上?
心中疑惑著,面上卻是不顯的。
見絕美的女子美目含笑,蘇亦承忍不住一陣心神晃動,似於記憶中華美清麗,經歲月雕琢的女子,重合了一刻。
「且問姑娘贖身價幾何?」未曾來得及思索,蘇亦承疑問便如此脫口而出。
他想護著這個女子,只為護住心中一縷牽挂,歷經不知多少個春秋,也不曾淡去遺忘的牽挂痴戀。
楚晨一愣,美眸愣是秋水清瑩,笑意卻清冷了幾分,起身端正行了一個世家之禮,冷冷清清的道:「無價。」
回了閣樓之上,一個平日和楚晨說得上幾句話,交情尚可的落月樓姑娘扯著她的袖子,神色焦急:「南歌,你怎麼就這麼衝動?你可知他是誰?」
「他是誰?」楚晨止住腳步,偏著頭看了觀雪一眼,唇角微勾,神色透著幾分玩味興趣。
「東突軍師,蘇亦承蘇先生。」
東突軍師!
楚晨神色一凜,陰沉著臉回了自己的房間,不說一話。
觀月瞧著她的背影,心中生出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悲哀,依靠著牆壁,輕聲嘆:「知道怕了?」
她是最卑微的女人,哪怕有著美麗的容貌,令人心喜的才情,也無法改變她不過是青樓女子的事實。
玩物罷了,就是死了,誰會放在心上?
不過交好的姐妹會為她落幾滴淚,然後繼續彷徨茫然的等待未來,即使心懷渺小卻光明的希望,在旁人看來不過可笑心思罷了。
撞了個頭,她瞧見一個姐妹迎著一位大腹便便的富商,於是臉上帶笑的倚靠了上去,這個商人在她們樓中風評惡劣,床笫間最喜折磨人,不知道多少姐妹怕了……
這一位姐妹,今天就幫一幫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