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什麼人!」顧恩澤大喝一聲,身子往後縮,貼在床背上,警惕地瞪大了眼睛。
「哎……」那原本背對著顧恩澤的人影動了一下,輕輕嘆著氣轉過身來。
敞開的窗戶透進來一些微弱的光線,為那人的輪廓灑上一層冷光,她抬手把頰邊的頭髮捋到耳後,開口道:「你醒了。」
陳澄的母親?她半夜三更不睡覺,來自己兒子的屋裡做甚?顧恩澤伸手摸索著按開床邊的電燈開關,抿緊了唇不說話,只是盯著對方看。
「我知道你不是陳澄。」陳月蘭說著在床角坐下,半側著身子看著顧恩澤。
顧恩澤一抖,捏在手裡的枕頭都鬆開了,他有些無措地垂下了眼睛,不敢看陳月蘭。
「我是他媽媽,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他了。」陳月蘭的聲音柔和,同情地看著顧恩澤,「可憐的孩子,你也很不安吧,突然變成另一個人。」
顧恩澤猛然抬起頭,連忙問道:「您,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陳月蘭說:「我,知道澄澄一直在研究邪術,他總說自己的人生不該是這樣的,要奪舍換個身份。沒想到,他真的做了……」
顧恩澤抬手揉揉眉心,他沒聽錯吧,什麼傳奇怪談啊這是。他搖了下頭平靜地說:「我覺得您想錯了,您兒子能有本事從千年前把我弄到這裡,我不信。」
「千年前?」陳月蘭愣了一下,眼裡慌張浮現,「不,不可能的啊。你不該是被澄澄換了身份的人嗎?那澄澄呢?澄澄去哪了?千年前?」
顧恩澤被問得也是混亂非常,他只能努力安慰道:「夫人,您別著急。在下來此不一定是因為他,他也不一定是去了在下的朝代。」
顧恩澤殷切地望著陳月蘭繼續說道:「在下昨夜確實莫名就到了您兒子的身體里,但在下應該不是他想換身份的人。這其中種種,在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如今也算是有了一點線索。您能否為在下詳細說說這邪術之事?」
陳月蘭依然滿心慌張,在個孩子澄澈的目光下卻也只能強自鎮定,皺著有些淺淡的眉慢慢回憶道:「那是好幾個月前的事了,陳澄剛中考完,有天夜裡我發現他半夜偷偷出門,因為擔心就跟了去。卻發現他跑到荒郊野地,去挖村民的墳。」
顧恩澤咽了下口水:「挖,挖墳?」
陳月蘭點了點頭,繼續說:「他取了死人骨頭回家。我趁著他不在家的時候,從他床底下翻出了一堆可怕的東西。黑土,頭髮,蟲子的屍體,動物的爪子,鳥的羽毛,各種顏色的液體,甚至!甚至……」
陳月蘭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面色越發地蒼白,說不下去了,低著頭看著自己抑制不住地發抖的手。
顧恩澤沒有催促她,靜靜地等著。若不是與禮不合,他很想給這個瘦弱脆弱的女人一個擁抱,給她一點支撐的力量。
半響,陳月蘭才輕輕地開口說:「那時我嚇壞了,這孩子從小沉默寡言,我根本不知道他從哪裡學了這些奇怪的東西。」
想起兒子像個厲鬼般跪在荒山舊墳前挖土,她抬起雙手捂住了臉,眼淚順著指縫流下,傷悲之時似乎耳邊又聽到自己朝著半夜歸來的陳澄質問他在做什麼。
陳澄惱羞成怒地把手裡一個滲血的袋子摔在地上,爆發似地大吼起來。
他說他受夠了當私生子的生活。
他說他受夠了當窮人的生活。
他說他受夠了被人歧視和排擠。
他要搶回本該屬於他的身份和地位!
聽著這字字誅心的話語,看著兒子扭曲猙獰的臉和滲血袋子里露出的半截死貓屍體,陳月蘭渾身冰涼,手腳麻木。
她一個單親媽媽,要賺錢,要養家,沒有太多的時間陪伴教育兒子。以前雖覺得陳澄個性太過內向,但平時從不惹事,學習成績也一直很好,幾乎不需要她操心。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的兒子一直活在壓抑和仇恨之中;原來自己從不曾了解自己的兒子。
陳月蘭低著頭不說話,小屋裡氣氛沉重,顧恩澤在床上坐不下去了,他起身跳下床。這才看到地上多了個打開的紙箱子,就放在陳月蘭的腳邊。
雖然看不見裡面放了什麼東西,但他敏銳地對那紙箱產生了陰冷不適的感覺。
「這就是他放那些古怪東西的紙箱。我看了下,東西已經少了很多。」陳月蘭說。她半夜進屋就是因為翻來覆去睡不著,忍不住進來查看這床下的紙箱。
顧恩澤蹲下身去,盯著紙箱里的東西看了一會,想伸手拿起一樣仔細看看,又嫌臟地收回手,只好放棄地站起身。他從前對鬼神一向敬而遠之,什麼邪術更是一無所知。
「孩子,你睡覺吧,半夜把你吵醒真是不好意思。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陳月蘭將滑了一半到床下的被子拉好,對顧恩澤溫和地笑了下,「如果你沒地方可以去,就把這裡當家吧。」
顧恩澤鼻子微酸,覺得眼前這女子真的很不容易,他鄭重行禮道:「多謝夫人收留,恩澤感激不盡。」
「你叫恩澤?好名字。別叫我夫人,叫陳阿姨吧。」陳月蘭說。
顧恩澤抬著臉,目光堅毅地看著陳月蘭說:「陳阿姨,您放心,我會努力解開謎團,助您找到兒子的。」
第二天天氣晴好,陽光和暖。七點剛過,何明宇就依約來接顧恩澤上學。
他今天騎了輛黑色的bmw休閑自行車來,細碎清爽的短髮在晨光下染上了點棕褐色,t恤牛仔褲運動鞋的簡單打扮顯得那麼乾淨。他跨上自行車,修長的腿撐在地上,示意雙眼亮閃閃,十分想摸自行車的顧恩澤坐在後座上。
第一次坐這神奇的坐騎「自行車」,顧恩澤雙手握緊屁股下的架子,興奮之情難以言表,兩條垂在旁邊的腿蕩來蕩去地搖晃著,雙眼新奇地看著兩旁倒退的景物。
「這個自行車跑起來沒馬快,但是比馬平穩許多。」顧恩澤評價道。
何明宇側頭看了一眼顧恩澤問:「想騎嗎?」
顧恩澤喜道:「可以嗎?容易騎嗎?」
何明宇目視前方,唇邊勾起一抹笑:「周末不上課我教你騎。」
「好。」顧恩澤高興地說。
過了一會,顧恩澤又說:「你左邊耳朵里塞的什麼?」
「耳機,聽音樂用的。」何明宇停下自行車,回過身把另一邊的耳機塞到顧恩澤的耳朵里。
耳機里傳來一個空靈悠揚的女聲,用不知名的語言唱著神秘的歌謠,顧恩澤聽得愣了神。
由於耳機長度有限,顧恩澤身子前傾,輕輕貼在何明宇的背上。五月的清晨,涼爽怡人,沐浴在晨光下的街道少了許多喧鬧氣息,顯得柔和安寧。
乾淨的道路兩旁,芒果樹鬱鬱蔥蔥,兩個少年帶著明亮的心情,輕車在樹蔭下駛過。像清晨歡鳴的鳥,像帶著露的花。
當他們兩人出現在教室的時候,班裡面抄作業的,聊天的,看書的學生都不約而同地停了動作看向他們。
顧恩澤今天換了合身衣物,只是仿冒的大嘴猴,可他乾淨的氣質襯得那衣服也特別可愛。跟何大帥哥走在一起,就像一幅美好的*漫畫。
經過昨天的那一出,大家都知道陳澄同學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可奇怪的是他什麼時候跟何明宇那麼熟了,兩天來同進同出的。
顧恩澤走在過道里,腳下突然一個踉蹌,整個人直往前撲,差點摔倒。好在他反應快,右手撐地,一個鯉魚打挺,躍了起來。
他回身一看,一隻腳大剌剌地伸出來橫在走道上。顧恩澤視線上移,移到那隻腳的主人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