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安雪柔回家發現自己放出來的小鬼不見了,他立刻想到了安老爺子。雖然心裡非常的氣悶,但吃晚飯的時候,她愣是一字都不提。
倒是老爺子看了她一眼,難得地開口道:「雪柔你工作上點心,別搞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安雪柔垂著眼麻木地答道:「是,爺爺。」
安正鑫一邊夾菜,一邊用餘光去看安雪柔的表情,心裡有一種快意在翻湧。
周五下午放學,顧恩澤所在的九班班長在黑板前面公布聚餐的地點,顧恩澤這才驚覺自己把這事給忘記了,沒有提前跟何明宇說要參加班級活動,不跟他一起回家的事。
趕緊起身去找何明宇,一出教室的門就看到何明宇在走廊等他了。聽顧恩澤跑出來說不能一起回家,何明宇顯然是不高興的。
他說:「你不去不行嗎?」
顧恩澤搖頭道:「我想去,正常的同學活動,應該要參加的。」
何明宇抿了下唇,皺眉道:「天氣那麼熱,人又多,你還是別去了。都不知道玩到什麼時候,回家不安全。」
顧恩澤笑嘻嘻地說:「你擔憂這麼多幹嘛,我有分寸的,不會玩太晚。」
陸續有同學走出教室,路過兩人的時候,不時有人叫顧恩澤一起走,還有女生站在不遠處似乎在等他。
何明宇知道顧恩澤很討人喜歡,可真的看到這麼多人對他示好,心裡難免的不舒服,滿心只想把小呆瓜裝進口袋帶走。
他伸手抓住顧恩澤的胳膊:「別去了,那麼多人不差你一個。我帶你去吃老船長。」
顧恩澤覺得這樣拉拉扯扯有點難看,軟綿綿地同他商量:「別這樣,偶爾一次,好么。」
「不行,我不放心。」
顧恩澤嘆氣道:「何明宇,你不覺得有時候管我太多了嗎?我不是小孩子了。」
何明宇當下就黑臉了,說了聲「隨便你」,轉身就走,頭也不回。
顧恩澤杵在原地,傍晚的夕陽斜照在他身上,壓不住的壞情緒讓他的透著一股子的悲戚。
劉濤和喻君越一起出教室朝顧恩澤走來招呼他:「陳澄,愣著幹嘛?一起走啊。」
何明宇吃完飯,坐在沙發上看了眼毫無動靜的手機滿心的煩躁焦躁,泄憤似的丟在了沙發上。自己走到庭院里跟嘟嘟和大白玩丟玩具,再撿回來的遊戲。
骨頭玩具丟出去,還在空中程拋物線狀,就見旁邊沒有受到邀請的黑白猛地飛撲而起,靈活地叼住玩具瀟洒落地。然後屁顛屁顛地朝何明宇跑過來。
「……」何明宇木然地看著它,一隻豹子來湊什麼熱鬧?
黑白把玩具吐在地上,蹦蹦跳跳地說:「主人,再來,再來啊。拋高點。」
何明宇撿起玩具輪著胳膊甩了出去。這次用太大力了,玩具砸進了一排灌木叢里。黑白飛奔過去,繞著灌木叢轉了轉,不想往樹叢里擠,於是回身看何明宇。
何明宇只好自己過去,扒拉開樹枝。
「嘶……」一不小心手指被尖銳的樹枝划傷了,一瞬間的疼痛讓他打了個激靈。
其實顧恩澤脾氣很好,外表溫和無害,內里也同樣柔軟溫暖,從認識到現在都沒有見他真正地發過脾氣。以後會越來越多的人認識他,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他的好。
何明宇垂下眼帘,長長的睫毛遮下來,他承認自己晃得晃失了,就像心裡住了一隻困獸,只想很沖直撞地撞開所有接近顧恩澤的人……
這樣不正常的,是吧。何明宇舉著冒血的手慢慢地走回客廳。
去冰箱拿了瓶酸奶的何穎平看到忙關心道:「明宇你手怎麼流血了?要緊嗎?」
「沒事,小傷口。」何明宇拉開茶几的抽屜拿了張創可貼貼上,然後從沙發上拿起手機。刷了下,沒有顧恩澤的來電和信息。他自己給顧恩澤發了條微信過去:「我手受傷了。」
可是身處嘈雜的大包廂,顧恩澤在班上同學吵吵嚷嚷的起鬨聲中,根本沒聽到自己的手機發出的一聲響。
就在剛剛他抽到了鬼牌,要選擇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他之前抽到了一次,選的大冒險,結果捏著鼻子喝下了一杯混雜了好多調料的可樂,臉都綠了,差點沒當場吐出來。這次只好硬著頭皮選真心話了。
坐在他左手邊的陳思思大聲道:「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周圍立刻呼應地響起陣陣口哨聲。
顧恩澤伸著食指撓撓臉,在無數目光下點了頭:「有。」
周圍的同學紛紛起鬨:「哇哦!是誰?是不是我們年級的?七班的還是九班的?」
顧恩澤微微低頭笑得有點羞澀:「一個問題已回答,其他的無可奉告。」
坐在他右手邊的喻君越被那個笑容晃得眼有些暈,看得移不開視線。作為幾個月前被陳澄表白過的人,喻君越心跳得有點快,「咚咚咚」地應和著音箱里傳出的音樂聲。直到胳膊被死勁拽才回過神來,對拽自己的劉濤惱道:「幹什麼?!」
劉濤無辜地指了下屏幕:「喻少,《專屬天使》是你點的吧。」
喻君越站起身,他身材高大,在一群人當中做什麼事都很顯眼。他這個去年的校園十佳歌手要唱歌,原本在鬧的人都靜了下來。
「我不會怪你,對我的偽裝,天使在人間是該藏好翅膀……」
喻君越坐在高腳椅上,低沉帶點沙啞的聲音娓娓唱著歌,一雙眼落在顧恩澤的身上沒有移開半分。
很多人都順著他的視線往顧恩澤的方向看,不過大部分人都把目標鎖定在了陳思思身上,搞得陳思思都在無數曖昧的目光中覺得不對勁起來。只有顧恩澤尷尬地垂下了頭,無目的地玩著桌上的骰子。
安雪柔突然從桌上抓了瓶啤酒,仰頭灌了下了。
另一邊,何明宇等不到顧恩澤的消息,乾脆背上包騎著自行車去小出租屋那等他。
在顧恩澤的小卧室里看了會書,突然想起之前在客廳看到的藍色禮物盒。他跳下床,出去一看,居然還放在原地。
丟在那幾天,盒面上落了一些灰。何明宇拿了起來,有點起疑,這真是小呆瓜要送他的生日禮物嗎?
何明宇拿著禮物重新回了房間,猶豫了一會,還是動手解開了綁好的蝴蝶結打開了盒子。
一支維斯康蒂的藍色鋼筆和一張卡片。卡片上寫著:.
何明宇捏著卡片的手因為抑制不住的怒火微微地顫抖起來。
晚上九點,顧恩澤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對依然在狂歡的同學們道別,幾個女生也跟著說要回家。其他人意猶未盡地挽留,明天是周末沒有必要這麼早散場什麼的。
顧恩澤想著已經答應何明宇早回了,不管別人的勸說依然背起包跟班長說了聲就往外走。喻君越看到了也跟了他出去。
顧恩澤看到他跟出來有點吃驚:「你怎麼也走了?」
喻君越說:「嗯,我們順路,一起搭車啊。」
的士在巷子口停下,顧恩澤先下車,回身打算跟喻君越說再見,結果發現喻君越也跟著下了車。
他撓撓臉道:「其實不用送我的。」
「你家裡面巷子那裡太偏太黑了,簡直殺人打劫好地方。」喻君越剛說完,就想起上學期自己帶人把他堵在那巷子深處打的事情……
兩人往裡走,越走越安靜,路慢慢變窄,路人也不見蹤影,只聽到兩人的腳步聲。
這樣安靜沒有外人的環境讓喻君越鼓足了勇氣,開口問道:「你喜歡的人是誰?」
顧恩澤剛才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沒有說,此時卻停下了腳步,坦蕩地面對喻君越道:「是何明宇。」
他知道喻君越對自己的心思,不想喻君越繼續在自己這條死路上一直走,能說開來是最好的。
何明宇……意料之中的答案不是嗎?自己竟然還抱著僥倖的心理,喻君越咽了咽乾澀的喉嚨問:「我呢?上學期在天台對我說喜歡,才過去多久就忘得一乾二淨了嗎?移情別戀是不是太快了?」
「喻君越,對你表白的那個陳澄不是我。」
「你什麼意思?我知道在你表白后對你說了不好的話,做了不好的事情。我也很後悔。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喻君越艱難地說著。跟一個人表白,就像剝開所有的防護把自己的柔軟之處送到了對方手上任由他揉捏一般,毫無勝算地等著對方的審判。
「真的不是我,我不是陳澄,我叫顧恩澤。那個被你們堵在這裡打的晚上,原來的陳澄放棄了這個身體,我是那時候才來這個世界的。」顧恩澤認真地解釋著,夜色里他的雙眼依然閃著明亮的光,溫和又堅定,「我同你說的第一句應該是『大膽,爾等何人』之類的吧。你不覺得我跟以前那個陳澄一點都不像嗎?」
喻君越沉默地看著眼前的男孩,記憶里在那個四月的夜晚,漆黑的巷子里,他匍匐在地上,抬起一雙小野獸般憤怒又倔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