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俞馥儀本想吩咐關宮門,想到司馬睿興許還會過來,便只得作罷了,好在如今宮裡人人自危,也沒誰敢在外頭亂跑,更別提算得上危險的長春宮了,倒也不怕會有人胡亂闖進來。
掌燈時分,司馬睿果然過來了,與他一同過來的還有孫院判。
孫院判給俞馥儀跟司馬琰把了下脈,對司馬睿稟報道:「回皇上,德妃娘娘跟三皇子暫時無礙。」
司馬睿幾不可見的舒了口氣,點頭道:「知道了,差不多到宮門下匙的時辰了,你且出去吧,明兒也不必進來了。」
孫院判離開后,司馬睿抬眼掃視了下李元寶跟穀雨,命令道:「都下去吧。」
「是。」李元寶跟穀雨迅速退了出去。
司馬睿看向俞馥儀,從從未有過的正經語氣說道:「朕本想與你們娘兒們待一塊的,只是若朕不幸染天花喪命,惦記上頭那把椅子的少不得要藉此生事,說朕是因你們才喪命的,如此反倒害了你們,故而朕決定這些日子就歇到乾清宮去。」
俞馥儀原就是這樣想的,本還怕他不樂意,事先琢磨好了說辭,不想他竟也有思慮如此周全的時候,且出發點都是為著自個母子三人著想,讓她頗有些感動,脫口就道:「皇上身邊可有靠得住的出過天花的宮人伺候?若沒有,臣妾打發李元寶伺候您去。」
司馬睿搖了搖頭:「趙有福鬼精鬼精的,收的徒弟個個都曾出過天花,朕身邊不缺人使喚,反倒是你這邊人手不多,朕還想打發宋小喜過來呢。」
「那倒不必了,臣妾這裡人手雖少,但也盡夠使了,再說還有趙才人跟常美人呢,兩位妹妹都是能幹人兒,甭管是女紅還是廚藝,都是宮裡拔尖的,總不至於冷著餓著臣妾母子三個,皇上只管放心便是了。」宋小喜比李元寶還八面玲瓏,司馬睿作為一國之君,雖然待在乾清宮隔離,但也不可能萬事不理,要費心的事兒好多著呢,多一個能跑腿擔得起事兒的人在身邊總是好的,是以俞馥儀乾脆利落的拒絕了他的好意。
司馬睿原是聽宋小喜稟報說長春宮只有三個宮人,又要自個開火,擔心俞馥儀身邊沒人使喚,這會子聽說廚藝極好的趙才人也在這邊,等於多了個得用的廚娘,如此一來,人手便好騰挪了,頓時放下心來,也沒再堅持,只道:「有事你只管吩咐她們兩個做,量她們也不敢不從。」
兩個依附自個的低位妃嬪,自然盼著自個好的,又怎會傻到在後頭拖後腿?畢竟在後宮裡,想要再找個像自個這般可靠的靠山,可是沒那麼容易的。俞馥儀笑應道:「臣妾省的。」
司馬睿沉默了半晌,突然從袖子里掏出個捲軸來,遞到俞馥儀手裡,說道:「這是朕立琰兒為太子、愛妃垂簾聽政的聖旨,你且收著,倘若朕有個好歹,你就當眾拿出來,內閣幾位大臣都是成了精的人兒,自然無有不認的。」
「這……」俞馥儀完全沒想到司馬睿會有這麼一出,震驚的整個人都怔住了,訥訥道:「哪就到這個地步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朕沒做任何準備便去了,太后、秦才人必定聯合秦家扶玠兒上位,到時你跟琰兒只怕性命難保……便是僥倖活命,往後也只能縮著脖子過日子,你肚子里的寶貝小閨女也難尋到人品家世樣貌出眾的駙馬……這叫朕如何放得下心?」司馬睿嘆了口氣,抬手在俞馥儀手背上拍了拍,安撫道:「且收著吧,若用不上,回頭一把火燒了也便完了,能礙著什麼事兒?」
後頭還有一大攤子事兒等自個拿主意呢,司馬睿也沒法多呆,交代完,便抬腳欲走,才剛走出幾步,俞馥儀就起身追了上去,從後頭一下抱住了他的腰。
患難見真情,這樣一個生死攸關之時全心全意為自己著想的男人,便是鐵石心腸,也難不動心。
司馬睿兩手握緊她的手,笑嘻嘻道:「怎地,捨不得朕了?叫你素日對朕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現在後悔了吧?哼哼!」
俞馥儀沒有說話,只抱在他腰間的手又收緊了幾分。
司馬睿掰開她的手,轉過身來,將她摟進懷裡,唇在她額頭上深深的親了一口,高昂著頭說道:「你們且保重自個,不必憂心朕,朕乃九五之尊,有真龍附體,區區天花而已,還奈何不了朕。」
「好了。」這簡直是在給自己立FLAG了,俞馥儀心頭一跳,忙出言打斷他,催促道:「皇上有事兒便去忙吧,臣妾會照顧好琰兒跟自個的。」
「那朕走了。」司馬睿有心再膩歪幾句,奈何時間緊迫,便只再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然後抬手拍了拍司馬琰的肩膀,然後大踏步的往外走去。
俞馥儀走到窗前,目送他的身影離去,長嘆了一口氣,把聖旨收到梢間拔步床的暗格里,這才出聲將李元寶喚進來,吩咐道:「關宮門吧,之後除了乾清宮的人,誰來也不許開門。」
「是。」李元寶應聲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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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李元寶才剛出去,司馬琰就猛的開口,語氣裡帶著濃濃的疑惑。
「什麼為什麼?」俞馥儀捶著發酸的后腰,走到羅漢床-上坐下,朝司馬琰招了招手,司馬琰過來后,偎依到她胳膊上,仰頭看著她,問道:「父皇明明更疼愛二皇兄,怎地突然要立兒子為太子了?」
就是因為疼愛司馬珏,這才不立他為太子呢,否則就他那個身-子骨,恐怕當不了幾天皇帝就駕崩了,畢竟當皇帝可不是件輕鬆的差事,不是每個皇帝都有司馬睿這樣的好運氣,有個靠譜的內閣能依靠。
不過這些話是不好直接對司馬琰講的,否則很容易將他好不容易對司馬睿生出的一點孺慕之情給打散,便笑嘻嘻道:「因為你比你二皇兄聰明呀。」
「母妃騙人,明明二皇兄書讀的比我好。」司馬琰撅嘴,顯然沒那麼容易糊弄。
俞馥儀臉不紅心不跳的繼續瞎扯:「當太子講究的是治國之道,又不是去考狀元,書讀得好有什麼用?」
司馬琰翻了個白眼,指指自己的臉,哈的乾笑一聲:「兒子才剛開蒙沒多久,四書五經還沒讀到呢,哪裡看起來像懂治國之道的樣子?」
「你父皇火眼金睛,看出有你當有道明君的潛力了。」俞馥儀覺得自己忽悠不下去了。
自個都不是有道明君呢,還能看出別個有當有道明君的潛力?司馬琰撇了撇嘴,只是子不言父之過,他也就沒直接反駁,反而打趣俞馥儀道:「兒子有沒有當有道明君的潛力不好說,但母妃卻有當王婆的潛力,誇起自家夫君來眼都不帶眨的。」
不等俞馥儀開口,直接往書房跑去:「時辰不早了,兒子去書房安置了,母妃也早些歇息。」
俞馥儀失笑,罵了句:「小兔崽子!」
罵完便嘆起氣來,日子過的好好的,誰曾想到會突然鬧天花?倘若司馬睿跟司馬琰任何一個出事,她都不知道之後的日子該怎樣過了,只願大家都能平安無事吧。
她這個無神論者,也想效仿太后,求神拜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