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宿露營
顧青源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色闌珊,章弈點了一盞小燭燈,依舊一個字一個字地臨摹著顧家的祖訓。
這孩子也不知道寫了多久,大概手酸了就停頓一會,然後繼續認真仔細地描摹,抄好的祖訓都快堆有膝蓋高了。
顧青源看了眼章弈微張的口型,便知道他在抄字的同時也默念了出來方便背誦。
他不動聲色地將內勁探到章弈體內,顧青源知道章弈資質上佳那是書上明明白白寫出來的,但具體如何卻一直沒有查探過。
顧青源這一探才發現章弈體內似乎已有氣感……他小時候抄了整整半個月的書才有了一絲的氣感,這小娃到底是什麼見鬼的體質!
不過顧青源對武學向來不曾強求過,他自己都不曾將修為放在心上,自然也就生不出什麼羨慕嫉妒恨的情緒來。
當下便將內勁收了回來,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
章弈這才驚醒了一樣放下筆,他體內剛剛形成的氣感瞬間消失殆盡,而他本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察覺到。
「師尊您醒了?」章弈很快倒了一杯茶遞了過去:「先喝口水潤潤喉。」
「乖。」顧青源接過來后便發現這是涼茶,他微皺了下眉,卻並未說什麼直接飲了進去。
徒弟還得慢慢教,端茶遞水也是一門手藝。
很顯然顧青源完全是把徒弟當小廝在□□。
「這是什麼地方?」顧青源喉嚨沒那麼幹了之後才開口問道,也不等他徒弟回答,便直接將車窗推了開。
車窗外是一片茫茫星野,前不著村后不著店……
很顯然鐵騎軍的那位大人是打算日夜兼程、回京復命了。
鐵騎軍的將士基本都是後天七重以上的高手,即便急行軍數日也無妨,不過……
「孫將軍。」顧青源的聲音不大,但也足夠讓一直策馬守在他車旁的鐵騎軍首領聽見。
「末將在。」鐵騎軍首領孫靖很快勒馬往車旁湊了湊:「不知小侯爺有何吩咐。」
顧青源掀開眼皮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為何不過宿頭?」
孫靖躊躇了一下說道:「這……聖上一直惦記著侯爺您的安危,曾下令讓末將以最快的速度將您帶回京城。」
「那為何瞞而不報,就擅自行動?」顧青源眼神中閃過一抹狠厲:「是瞧不起本侯不成?」
「末將不敢。」孫靖說著便直接翻身下馬,跪在車下:「末將見侯爺睡熟便……」
「下不為例,起來吧。」顧青源很快收回視線,也不等孫靖起身,便將車窗啪的一聲合了回去。
他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又如何不知道這些人是真心瞧不起他。
一個閑散侯爺而已,如非皇命如何能調動得了鐵騎軍,更不用說命令鐵騎軍首領。
不過那又如何?顧青源靠在精緻的墊子上,他肆意妄為慣了,既然別人讓他不開心了,那就讓他們心塞回去。
不大一會兒,孫靖便將精緻的晚膳送進了安車當中。
這是他在上一個城市當中備下的,不過當時顧青源還沒醒,他也沒敢打擾。
好在錦盒外面還套了一層棉絨,當中食物半點沒冷。顧青源睡了一下午,腹中並無飢餓之感,只動了幾筷子便放下了,只是吩咐章弈多吃了一點。
他還指望著快一點把小徒弟養肥,太瘦了實在不好看。
顧青源還在尋思著怎麼一口氣將徒弟吹胖,那安車就猛地停了下來。眼見著章弈在措不及防之下就要將臉扣進菜盤當中,顧青源迫於無奈,迅速將人拉進了懷中。
「謝謝師尊。」章弈悶聲說道,還不等他適應鼻息間的那抹蘭香,抱著他的人便已經鬆開了手。
章弈沒來由地有點傷心,下意識便拽住了顧青源的衣袖。
顧青源只當自家小徒弟害羞了,揉了下章弈有些發黃分叉的頭髮,並沒有將袖子抽出來。
顧青源單手推開了車窗,俊眉蹙在一起:「孫將……」
他話還沒說完便聽到外面傳進來的打鬥聲音。
孫靖一直策馬在顧青源安車之外,聲音堅忍帶著一股殺伐的戾氣:「請侯爺關好車窗,末將等誓死會保護侯爺安全。」
他話音一落一支箭便穿透馬車直射向顧青源面門,顧青源眼睛眨也不眨,伸手一撈便將手邊的茶碗拋了出去。
長箭打在茶碗之上,茶碗應聲而碎,但箭勢也因此一緩直接掉了下來。
好一個誓死保護啊……
顧青源哼了一聲,將章弈拉到自己身邊,飛身站到安車之外。
反正裡面跟外面的安全性其實都差不多。
而此時孫靖……孫將軍將□□耍成了密不透風、形狀完美的圓,一臉悲憤欲絕地衝殺在最前方!
此地離京城不過數百里的距離,堂堂天子腳下竟有匪寇作亂卻無人上報。
大概是天黑的緣故,這幫悍匪竟然將鐵騎軍當成進京的商旅給截了……這簡直……
奇恥大辱!
因此遭受此大辱的孫靖放下誓死保護這句豪言之後,便一溜煙的衝到了敵人的面前。
只留下幾個凝神境跟鍛骨境的小士兵守在安車旁。
顧小侯爺自己也是鍛骨境界,只是顧家的家傳武學與軍隊里統一卻偏粗淺的武學到底是不同的。
換句話來說就是他顧青源即便再紈絝跟懶惰,也比孫靖扔下來的這幾個所謂保護他的人強的多。
這箭都射進馬車裡了,要是再等他們保護,大概下一瞬就要徹底變成刺蝟了。
對方的箭都是普通的竹制箭,當中也混雜了不少鐵箭。鐵箭的穿透力到底不同,也可以看得出這幫悍匪的家底兒相當豐厚。
顧青源將章弈護在懷中,他拔出腰側一直配著的一把軟刀,舞刀的同時抽空問了一句:「怕不怕?」
章弈搖了搖頭,忽然想起來自己的腦袋還埋在對方懷中,對方根本看不見,便趕忙說道:「不怕。」
顧青源有心在徒弟面前立威,當下便吹了一聲口哨,他那匹座駕便飛快奔到車旁。
小侯爺平時出門懶得騎馬,但他的馬卻一定是最好的,當然也捨不得讓它拉車。
這匹白馬頗具靈性,不需要人牽便自動自覺地跟在安車旁邊,聽到顧青源的指令后便迅速地衝到他面前。
顧青源撈著章弈飛身躍到馬上,在鐵騎軍阻攔之前便直接衝進了戰場之上。
那些奉命保護顧青源安全的手下,無可奈何之下也跟著他一股腦地沖了進來。
顧青源的爹是大將軍,即便他再不樂意動,也還是自幼便被拎到戰場轉無數回。他見慣了殺人場面,自然半點都沒出現孫靖預料當中的怯場。
一柄薄刀被灌之內勁后堅硬如鐵玄,刀刀見血沒有半分遲疑跟猶豫。顧青源此時正如殺神附體了一般,一點不像傳說當中的無能之輩。
孫靖反手用長□□穿了馬下盜匪的喉嚨,看向顧青源的目光里多了幾分深究。
顧青源像是沒有感覺到他的目光一樣,將戰場當成了給徒弟練膽的試煉場,大有橫掃千軍的架勢。
「告訴我,你現在會覺得怕嗎?」顧青源摟著章弈沖在前面,鮮血濺了他們一身,幾滴血珠正好從章弈的臉上滾落了下來,被顧青源抽空抬手抹去。
「不怕。」章弈大聲說道,同時心裡也埋下了變強的信念。他早晚能夠擋在師尊之前,不會讓師尊再沾上半點血腥。
他喜歡師尊閑適時的樣子,還有他握筆時的模樣也好看……
顧青源在殺人的時候其實也好看,只是……章弈皺了皺眉,總覺得師尊今兒個是特意為之,卻並不喜歡這樣的場面。
小孩的心思一向最為敏感,顧青源確實是特意為之,否則他壓根不會動刀,顧青源的目的是要在這個未來可能會反過來殺自己的小徒弟面前立威。
畢竟有那本金書在前,他對章弈還心存戒備,哪怕章弈目前只是一個七歲的幼童。
他還要感謝這幫悍匪給了他立威的機會。
悍匪再強說到底也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修為有限,在鐵騎軍的反擊之下很快便兵敗如山倒。
不過這幫人來的快退的也快,晏州城外是傖儀山脈,這些悍匪熟悉地形,往延綿起伏的崇山峻岭當中一躲,根本無法追擊。
孫靖已經下定決心,等回京之後便將這裡的情況寫成奏摺面呈給聖上,到時再派人來剿匪。
說什麼都不能讓這幫匪徒佔了官道。
不過當下最主要的事情是顧小侯爺……
孫靖複雜地看了顧青源一眼,翻身下馬走到他的馬前掀開衣擺跪了下來:「末將讓侯爺受驚了,請侯爺贖罪。」
顧青源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要本侯恕你無罪也可以。」
孫靖抖了一下,他這話本是盡職責而已,卻從未想過真的要給顧青源贖罪……他遲疑了一下不太確定地問道:「不知侯爺有何指示?」
「本侯要沐浴,還要換一身乾淨的衣服,本侯的徒弟也要!」顧青源昂首將張揚跋扈這四個字表現得淋漓盡致了。
孫靖語氣一澀,這大晚上的又是荒天野地上,哪裡弄洗澡水跟乾淨衣服去?
「怎麼?難道這點兒小事兒孫將軍都辦不好嗎?」顧青源用腳尖踹了孫靖一下,這一腳並不重,卻是當著鐵騎軍將士的面徹底折了他的面子。
孫靖眉頭一皺,卻反而放下心來,如此看來這顧青源果然不負紈絝之名。剛剛所為恐怕只是驕縱成性,所以並不懼血腥而已:「末將尊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