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九千歲
睡到日上三竿,白伶生從床上爬起來,帶著白小狸一起去葉笙所在的療養院。以前真正的白伶生還在的時候,也是一周必定要去看她一次的,現在他死了,作為代替者的祁湛,當然也要先去確定她好不好。
白小狸知道要去看媽媽,顯得很興奮,兄弟倆還在路上買了花和水果。
療養院在更偏僻的城郊,附近都是農田和村莊,勝在空氣好。白伶生到的時候,葉笙正在小花園裡曬太陽。遠遠看過去,就見一個瘦弱的身影坐在輪椅上,一動也不動的看著遠方,木木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媽媽!」白小狸叫著跑過去,葉笙聽見聲音回過頭來,看到兒子的那一剎那,就像一滴水墨落在水裡,瞬間開出了一朵墨色的花。她彎起嘴角,眼睛彷彿都帶著笑,眼角的魚尾紋淺淺的,就是歲月也沒有在她這張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小狸乖。」葉笙身處雙手抱住了撲過來的白小狸,又抬頭看白伶生,「伶生也來啦。」
「媽。」白伶生把手裡的花遞過去,臉上帶著些微微的歉意。雖然他本質上並不是葉笙的兒子,但葉笙剛剛那個笑容很像他自己的媽媽,所以這一句『媽』也算真心實意。「我上周沒來看你,你不會怪我吧。」
「怎麼會呢,我家伶生最孝順了。」葉笙身體不好,所以說話都輕聲細氣的,伸手拉著白伶生左看右看,「你們兄弟倆最近好像都瘦了點,在家沒有好好吃飯嗎?」
「只是最近沒什麼胃口而已,而且我跟小狸每天都在鍛煉,身上的肉都變結實了。」白伶生笑著捏了捏胳膊,心裡卻鬆了口氣,看來還沒有哪個不長眼的來跟葉笙說李健的事,否則又是一樁麻煩。
「多鍛煉,更要多吃飯,知道嗎?」葉笙溫柔的看著他,「男孩子,要長得結實點才好,媽媽就是身體一直不好,下次你來之前事先打個電話給我,我借這裡的廚房做頓紅燒肉給你吃,你最愛吃這個了。」
再堅硬的鋼鐵,捂的時間久了,也能成繞指柔。白伶生看著葉笙,就算知道她這話是對原來的正主說的,心裡也一片溫暖,連聲應下來。
看兒子那麼聽話,葉笙臉上有了笑容,氣色看上去好多了,白伶生就又陪著她聊了些娛樂圈的趣事,外面聽不到的,但他可清楚得很。
臨走的時候葉笙又拉著白伶生叮囑了很多,白伶生都笑著應下,轉身的時候臉色卻冷了下來,找到療養院的護士,叮囑了一句,「最近如果有人來找102的白太太,就打個電話通知我。」
白伶生是打定主意要跟白啟禮他們掰了,那必定會有一場極其熱鬧的大戰。而李健的事情更是糟心,所以他不希望葉笙知道,免得動了怒傷了身體。
白伶生腦筋轉得很快,昨天到現在一刻也沒停過,長遠的計劃要花時間,短的計策卻是不需要那麼麻煩,所以回家的路上他就去專門的店裡買了點東西,一回到家,把門一關,自己一個人鼓搗開了。
白家、葉家,這些都不是善茬,所以以前的白伶生只能隱忍,在夾縫裡生存。但現在白伶生的身體里住著祁湛,他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也不喜歡被動反擊,所以必須先做準備。
以前混跡娛樂圈的時候就鮮少有人敢動祁湛,這傢伙明明心黑手黑段位高且睚眥必報,可無論是網上的評論還是媒體報道,都是對他一致的讚美,說他長相氣質具佳,人品好人緣好,為人有禮。
甚至有不少網友都說他是娛樂圈最後的良心。
良心個妹妹!那些在記者面前誇他的明星朋友們簡直要哭暈在廁所。祁湛人送外號九千歲,耗子見了他都要躲,能不說他好話嗎?
如果祁湛還在,他們毫不懷疑他能紅到外太空去。所以祁湛的死其實也讓有些人鬆了口氣,頭頂壓著一座大山可不是什麼好事。
但九千歲的身體沒了,可魂兒還在。
白伶生坐在書桌前,專心致志的鼓搗著手裡的東西,電焊筆、放大鏡、銅線、電子板,各種說得上名字說不上名字的東西擺了一堆。祁湛家裡親戚少,父母剛死的那會兒,裴言恰好跟家人去了國外,他沒什麼人依靠,就暫時跟個遠房親戚住在一起。
那位遠方親戚真是個各方面都很糟糕的單身漢,開著一個小作坊,吃住都在裡面,成天不出門。祁湛就在裡面幫忙打下手,每天就在跟各種電路板各種電腦程序做搏鬥。親戚跟他說——你很有天賦,數字會成為你最好的夥伴。
長大一些的時候他才知道,那個小作坊里出產的東西,一般是不在市面上賣的。
黑市,是個很神奇的地方。
祁湛賺到第一桶金的時候,才十五歲。這件事,他連裴言都沒有告訴過。
而他現在在做的,就是他曾經賣出去過的一個小東西——監聽器。如果裝在手機里,他就能幫助白伶生監聽到所有的電話,不過這是改良版,他還在裡面加了一個轉接功能,攔截到特定的號碼,再轉接到他這裡。
許久不做有些手生,白伶生就把速度放慢了些,一直做到半夜,才把它搞定。看到滿桌子剩餘的材料,白伶生一時手癢,又順帶著做了些小玩意兒。
揉揉眉心,白伶生把滿桌材料都做完了,卻還沒有要睡的意思,他一旦開始謀划什麼事情時,精神就會特別亢奮。像個陀螺一樣,怎麼都轉不停。打開電腦把u盤插入,那個黑色假面貓的形象再度顯現。
扭扭脖子,活動活動手指,白伶生的手指再次在鍵盤上舞動起來,在牆壁上投下一片跳動的光影。
輸入關鍵字,白啟禮,葉靜。
比起打擊那個毫無生氣的白敬澤,白伶生更想挑戰一下罪魁禍首白啟禮。至於為什麼選擇葉靜……她是葉慧的獨女,這位眼高於頂的大小姐一垮,葉家自己也就亂了。
所謂謀定而後動,在有所謀划之前,得先收集好信息。
白伶生隨手扔了根棒棒糖在嘴裡,額前的劉海拿皮筋扎了個小辮,一雙烏黑的眼睛飛快的在電腦屏幕上掃視著各種信息,馬力全開。
第二天,周六。
一大早,白敬澤照著鏡子,確認自己還是像平時那樣一絲不苟,頭髮沒有一絲凌亂,才打開房門走出去。
對面的房門也恰好在這時打開,白伶生打著哈欠走了出來,鬆鬆垮垮的毛衣掛在身上,一邊高一邊低的。頭上居然還扎著一個衝天小辮,鼻樑上架著一副教書先生那樣的圓框眼鏡。
「像什麼樣子。」白敬澤不悅的皺起了眉。
聞言,睡眠不足的白伶生也不高興起來,大腦亂得跟個毛線球一樣,倚在樓梯口旁邊的護欄上,回頭挑眉看他,痞氣的問:「你誰啊?」
「你哥。」白敬澤腦門上的青筋都在跳。
「哦。」白伶生有些沒睡醒呢,「你好煩啊,婆婆媽媽的像個娘們。」
白敬澤簡直想把他從樓梯上踹下去。
白伶生卻一轉身就下了樓,去廚房倒了點兒能酸掉大牙的檸檬水喝,才算清醒了些。他走出廚房的時候白敬澤已經坐下吃早餐了,白啟禮依舊坐在主位上,在看報紙,手機就擺在咖啡杯旁邊。
白伶生施施然的抱著一大壺檸檬水從餐桌旁走了過去,隔一會兒又抱著檸檬水走了回來,走來走去看得白敬澤很不耐煩。
「你就不能把水放下?」
「不,沒有檸檬水我就沒辦法思考。」白伶生一口拒絕,抱著水壺又走了。
白啟禮依舊鐵青這個臉,什麼話都不想跟二兒子說。報紙也沒興趣看了,他站起來準備去公司,卻發現找不到手機。
「我的手機呢?」
白敬澤幫忙找,最後在桌子底下看到了那隻手機。這時白伶生又晃了回來,走過白敬澤的時候趁他彎腰撿東西,給他的牛奶里倒了點檸檬水。
等白敬澤抬起頭的時候,白伶生又飄走了。白敬澤一早上被他晃得眼花,好心情全被破壞了,皺著眉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噗——」白敬澤一口檸檬牛奶噴了一桌,這特么什麼味兒?
白啟禮只覺得一陣頭痛,作為受害人的白敬澤卻只是額上的青筋跳了跳,隨即又恢復了正常。等著看吧,他這弟弟也就這段時間能搞這些小把戲了,等到把他嫁出去,那就是潑出去的水。李健那個喜新厭舊,有喜歡玩各種把戲的男人,又能對他鐘情多久。
白敬澤拿餐巾擦了擦嘴,覺得有些拭目以待。
看看時間還早,白伶生就去睡了個回籠覺。再起來的時候已經是九點,白伶生起來簡單的沖了個澡,換上一身滿意的行頭,抄起墨鏡和帽子就出了門。
剛剛臨睡前他接到葉靜的電話,說是要為上次在醫院的事情道歉,希望白伶生能出去談一談。
白家的車庫裡還有幾輛閑置的車,白伶生去逛了一圈兒,發現白家人的品位真是差,連一輛外型時尚點的跑車都沒有,清一色的黑車。白伶生不由有些嫌棄,暗想自己真的要儘快搬出去,重新置辦一套行頭才好。
司機想要過來替他開車,不過白伶生拒絕了,擺擺手,戴上墨鏡發動車子就瀟洒的走了。走到半路的時候看到個電話亭,就停下來,用美男必殺酷炫笑問街邊的妹子換了五個硬幣,去電話亭里打了個電話。
妹子們在街邊一直看著他不肯走,甚至還掏出手機來拍他,他也絲毫不在意,就是傲嬌的轉著帽子擋臉,還蠻高冷的樣子。可打完電話上車的時候,這貨又瀟洒的留給他們一個揮手的背影,大長腿往車上跨的同時,手一揮,妹子們蘇die的同時也笑cry了。
白伶生就是這樣,雖然此行去撕逼,但做派依舊要瀟洒。
陳靜等在咖啡館里,優雅的拿銀色勺子攪著咖啡,咖啡打著旋兒,色澤紅艷的唇印在白瓷的杯沿上,撞出獨特的誘惑。咖啡店裡的客人們都紛紛拿餘光看她,尤其是斜對角的那桌男人,灼熱的視線從她的頭頂掃到腳尖,她卻沒有任何不適,黑色的大波浪卷披散在肩上,優雅的無可挑剔。
午後的咖啡屋,除了可以裝逼,還可以盡情的揮發荷爾蒙。
葉靜今天心情很好,因為王東他們昨天就被釋放了,她梨花帶淚的去哭一場后,王東的怒火就全落到了白伶生頭上。他怎麼能不怒呢,天知道他被帶進看守所的時候有多狼狽,又是在怎樣尷尬的情況下脫褲子讓人拔刺的,這麼多天以來他根本就沒好好的睡過一次覺!
而這一切,都要拜白伶生所賜。王東的爸爸雖然警告王東最近少給他惹事,但王東還是咽不下這口氣。所以今天,葉靜按照王東的指示把白伶生約了出來。
這件事始終要有一個人受過,否則王東他們意難平,以後還怎麼愉快的玩耍?怪就怪那親愛的表弟非要耍什麼小聰明,乖乖被教訓一頓不就行了。
不過那天在醫院,就算教訓了也只是小傷。今天可就不一樣了,葉靜想著,嘴角的笑容忽然散發出几絲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