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皇帝也會吃癟
第八章皇帝也會吃癟
馮晴覺得自己這一覺睡得太漫長太疲倦了,以至於醒來的第一眼對上穆羅雲,竟也覺得鬆了一口氣,轉頭微微眯了眯眼去看窗外的晨曦。
穆羅雲幫他換了衣物,又陪他用了早飯,最後索性抱著他坐了下來,他脾胃弱,偏偏又不像旁人可以飯後散散步消食,穆羅雲怕他積食胃脹,手掌便隔著衣服按在他腹上輕輕揉著。
馮晴對她這麼晚了還在鍾晴宮待著有些莫名,倒是主動開了口:「陛下不去上朝?」
「天冷,左右也沒有什麼大事,讓她們等會去御書房奏事就行了,」只要他肯說話,穆羅雲都是高興的,低下頭來笑著回答了他。
「煩勞陛下放我下來,」馮晴並沒有勸阻她,甚至並沒有在早朝的問題上多停留,只看了看他的手:「這般太不成體統了。」
穆羅雲捨不得違逆他的意思,只好吩咐下人拿了靠枕,讓他倚著坐下了,自己也坐正了身子,這才吩咐不語讓後宮眾人進來請安。
比起前幾日重陽宴時,天氣已經轉涼了許多,不少侍人都換了厚重的衣裳,一進屋都被撲面而來的熱氣弄得一愣,再看到皇帝在上方端坐著,心裡也不知是酸楚還是高興,規規矩矩地上前請了安,按著位份依次坐下了。
馮晴原以為穆羅雲留下是有話要說的,等了片刻,她卻只顧盯著自己瞧,索性也就不再管她,朝眾人看了一眼,吩咐宮人們上茶點:「多年未見了,也不知你們各自喜歡什麼點心,就讓廚房每樣備了些,都嘗嘗吧。」
雖說眾人心思各異,與他更是沒什麼可以聊的,但能在後宮站住腳的,畢竟都不是蠢人,馮晴開了個頭,話題便一路熱熱鬧鬧地擴展了開去,連穆羅雲都似乎聽得津津有味。
不一會,除了尚在襁褓中的四皇女和五皇子,其他幾位小殿下也都到了,由大皇女穆疏風領著向穆羅雲和馮晴請安。馮晴略略坐直了一些,讓人給他們都設了座。穆羅雲卻朝穆芝遙招手:「遙兒,過來。」
穆芝遙這半月來每天都和她一起用膳說話,對她親近了許多,聽到她喚自己過去,也不怎麼害怕了,膩到父親身邊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喊了聲:「母皇,父后。」
另外幾個皇女皇子年紀都不大,見母皇對他這般親近,不由露出了羨慕的神情,從前最受穆羅雲寵愛的二皇女穆疏芷更是掩不住一臉失落。
溫子墨卻始終維持著柔柔的笑,替女兒擦掉了沾在唇角的點心屑,又和善地給另外幾個孩子擦手。
若是以前,他這般慈愛溫柔又不做作的舉動九成九能夠贏得穆羅雲的好感,但如今看在她眼裡,卻只覺得十分可笑,眼看馮晴到底還是不耐久坐,支撐了一會便靠回了枕上,穆羅雲便站起身來:「時辰不早了,朕要去御書房議事,孩子們也要去上書房,你們都早些散了吧。」
眾人本來就沒什麼可聊,只是在她面前不得不勉強做出其樂融融的樣子,她開口叫散,自然是十萬分的願意,千嬌百媚地向他們跪了安,三三五五地出去了。
穆羅雲還記得昨夜對馮晴的承諾,與幾個重臣閣老議完了事,就提出了讓馮秀回京主持國子監的事。
她早已大權獨攬多年,這又算不得什麼大事,何況馮秀的才學的確是一等一的,幾個閣老雖有點疑惑她的用意,卻是都沒什麼意見,旨意很快就發了出去。穆羅雲想到昨天回去得稍晚就只能吃「剩飯」的事,手下不由得加快了批摺子的速度。緊趕慢趕出了勤政殿,卻見溫子墨一襲雲錦披風,獨自站在梅樹下。
「你怎麼在這?」
「陛下,求您救救方從侍。他要生了。」
溫子墨一見到她立刻跪了下來,眼睛紅紅的,臉上還有淚痕。穆羅雲一愣,她如今膝下有四個女兒五個兒子,早已沒了第一次做母親時的激動,見溫子墨哭得梨花帶雨的,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奇道:「既然要生了,讓人傳太醫就是了,你這麼哭哭啼啼的做什麼?」
「陛下,臣著人去了太醫院,可是太醫院說方從侍在軟禁中,沒有君后的懿旨,她們不敢擅自踏入他宮中。」溫子墨聞言眼淚掉得更急,咬著唇哽咽:「可是方從侍似乎、似乎是難產了。求陛下救救他啊。」
因為跪著的緣故,溫子墨一直仰著臉看她,楚楚的面容在寒風裡顯得格外惹人憐愛,穆羅雲若不是已知道他並非如表現出來的這般溫順良善,大約真要為他這番舉動對他添幾分柔情蜜意。
她這幾日一直對自己不冷不熱,溫子墨這樣做原本還有些沒底氣,但見她一直看著自己,便多了幾分自信,膝行到她跟前,哭著哀求:「就算他有什麼過錯,可他腹中的孩子何辜,臣不忍見陛下的血脈......」
穆羅雲原本以為太醫院是因為她上次發作了方容而輕忽他,倒還有些過意不去,她對方容雖說不上有什麼感情,但也沒多少憎惡,何況他肚子里的畢竟是自己的孩子,因此伸手扶了溫子墨一把:「起來吧。既如此,你去鍾晴宮稟過君后便是。」
溫子墨卻不肯起來,反倒是一頭磕在地上:「陛下,臣和李君侍去求見,都被鍾晴宮宮人擋在了門外,只說君後身體不適,不想見人。若是君后肯見臣,臣又豈會來驚擾陛下。」
繞了這麼一圈,其實就是要暗指馮晴心狠手辣,不肯下旨宣召太醫為方容接生。穆羅雲明白了他意思,眼裡飛速地閃過一點嘲弄,轉頭吩咐了淺娘去太醫院找人,索性也不讓他站起來了,只是冷下聲音「嗯」了一聲,甩了甩袖子徑自走了。
溫子墨聽到了那聲冷哼,心中不由一喜,他自認對穆羅雲頗為了解,寵愛的人爭風吃醋,偶爾鬧出點小事來,她會當做樂趣,一笑了之。但若是涉及加害子嗣,試圖影響朝局等,絕對是觸到了她的底線的。見她離去的方向正是鍾晴宮,忍不住彎了彎唇。不出他所料的話,馮晴這次定會栽個大跟頭。
穆羅雲的確進了鍾晴宮,馮晴卻並不在屋中,而是搭著毯子坐在廊下。餘暉落在他身上,讓他整個人都顯得十分柔和。見她走過來,便側過身向她躬身行了個禮。
穆羅雲在他身邊坐下來,捉了他的手合掌捂著:「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坐著?手這麼涼。」
馮晴動了動手指,奈何她握得緊,他也就不再徒勞,隨她握著。穆羅雲這些日子以來早就練就了自說自話的厚臉皮,見他不反抗,乾脆把他環住了:「天越發冷了,往後可別出來吹風。受了涼晚上又該睡不好了,昨晚上朕都被你嚇著了。」
她一邊說一邊埋頭在馮晴頸邊親了兩下,一抬頭就見穆芝遙領著幾個宮人,拿著風箏從花園裡一蹦一跳地過來,這才知道馮晴是坐在這裡看兒子玩耍的。
穆芝遙也遠遠地就看到了她,小跑著過來給她請了安。馮晴見他跑得鼻尖上都滲出了細汗,紅撲撲的小臉上不知哪裡蹭來的灰,便伸手在他鼻子上颳了一下:「臉上都弄髒了,花貓似的。」
他聲音很輕,也很溫和。穆羅雲卻想起來他昨天夜裡那軟儂的舒服的呢喃,心道兒子像花貓,可你倒是比貓兒還要招人呢,心裡像是被撓了一下,也不管有沒有下人在,在他和兒子臉上各親了下:「走了,回去吃飯。朕今日可是特地趕回來的,免得君后不給朕留飯。」
她選到鍾晴宮的宮人各個都是人精,自然知道她是在逗馮晴的樂子,紛紛極給面子地掩口偷笑,馮晴沒什麼感覺,正要不語扶自己起來,就被穆羅雲抱在了懷裡,湊到他耳邊輕笑:「這麼多下人呢,好歹給朕個面子,笑一笑嘛。」
馮晴只覺得她說話的時候耳邊全是熱氣,愣了一下,就看到她低著頭看自己,眼裡都是笑意。穆羅雲本來也沒指望他能回應自己,雖然屢次碰了壁,也只是輕輕把他安置在椅中,一邊吩咐傳膳。
馮晴的晚膳從來都是一碗薄粥,多了他的脾胃也承受不了,太醫們只得想方設法在把各種藥材熬進粥里,還得注意著不能讓他虛不受補,實在是愁白了頭。穆羅雲看他吃得毫無胃口,只得跟兒子商量,兩個人一唱一和地說話逗他開心。
馮晴聽他們說了一會,在她第三次試圖借著兒子讓自己說話的時候,終於對著兒子點了點唇。穆芝遙便乖乖閉了口,甚至還偷偷扯了扯穆羅雲的袖子:「父后說過,食不言,寢不語。」
穆羅雲頓時尷尬地說話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再看馮晴雲淡風輕的樣子,只好埋頭吃飯。眼角正瞥到淺娘在門邊悄悄與不語說話,順勢轉移了話題:「你們倆在那嘀嘀咕咕什麼呢?有事就過來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