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眾口鑠金
?那常公公的後腳還沒踏出門檻,李沐就急急地問道:「父王,可是玉瑾有什麼事求您?」
康親王沉沉的看了他一眼,抿唇不語。
「父王,玉瑾她……」
「混賬!」康親王怒斥出口,「太子側妃的閨名也是你隨意能叫的?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毛毛躁躁的!」
李沐呆立不動,良久,才恨恨地錘了一下桌子:「父王,當初要不是你執意……」
「你是想說我拆散你們?」
「難道不是?從小母妃就告訴我,玉瑾表妹將來是要嫁給我的。可那次宮中夜宴,玉瑾本就負著氣,您卻偏偏要把她推到太子身邊……」
「閉嘴!這是你表妹自己的意思。要不是她在太子面前為你周旋,你以為太子為什麼偏偏跟你交好?你又怎麼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她那個時候尚還知道要為王府、為姚家做些什麼,你如今還這麼心浮氣躁!就算當初我同意了你們的婚事,你又怎麼能配得上她?」
李沐輕哂,目光悲切:「那個時候,玉瑾寄人籬下,哪裡能有自己的意思。況且,要不是那個該死的蕭天澈……罷了,如今木已成舟,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可是玉瑾無論如何都是我的表妹,她在東宮過的不好,我不能不管!至於太子殿下,他一向待我如親兄弟一般,我與玉瑾又是表兄妹,他是不會懷疑我和玉瑾的。」說罷,便要去東宮看望姚玉瑾。
「站住!」康親王蹙眉,面色不善,「一遇到你表妹的事情,你的風度、涵養就全丟了!剛剛常公公說的話你沒聽到嗎?太子已經因為樊香草的事情對側妃起了疑心,你如今去東宮,是要做實你表妹和我們勾結陷害太子妃的罪名,還是想給太子再添一層堵?」
李沐聽到這話,也只得停了腳步。因為樊香草一事並不是旁人誣陷,確實是淑太妃和康親王府的籌謀不假,為的就是讓太子廢掉太子妃。
而前世,他們也成功了。更是因著此事,成功地讓把姚玉瑾扶上了太子妃的位置,自此康親王府風頭無二。那時,無為居士並沒有收徒弟,而是把一身所學盡數教給了孫大夫。學了師門醫術的孫大夫不能再給朝中之人問診,自然也沒有大夫看出姚玉瑾所中之毒是樊香草,而不是白日沉。因為怕宮中太醫顧忌太子妃,不敢說出「實情」,常公公還是特意命人去外面請的大夫,就是為了能讓太子親耳聽到「白日沉」三個字。而在太子懷疑太子妃之後,看姚側妃病的那麼沉都不敢用太醫,而是大費周章的去宮外請大夫,肯定會更會對太子妃不喜。盛怒之下,直接廢了太子妃也是可能的。而太子妃白氏,向來不會爭辯,身為史官之女,性子又直,太子素來不喜愛,再加之白家失了勢,廢了她也是皆大歡喜的事情。至於這瑤國民間的大夫,幾乎沒人聽過樊香草之名,所以常公公只是隨意找了一個大夫,也沒有下重金收買。他們覺得這樣才會更真實,也不會露了行徑。
可是,如今無為居士收了蘇尚彤為徒,常公公找的大夫又恰巧家中有事,拜託了孫大夫替診,太子也因此知道了姚玉瑾中的是樊香草之毒。這中毒之事一傳開,這解藥就在她親姑奶奶淑太妃手裡的事情便瞞不住了。之前特意去宮外請大夫的行為就有些弄巧成拙,反而會引起太子的懷疑。所以,姚玉瑾等不到淑太妃送葯來,就自己「好了」,以證實那個大夫學藝不精,她中的根本就不是樊香草之毒。淑太妃那裡那株冰火蓮蓬沒有動過,而姚玉瑾卻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就有些撲朔迷離了。此時皇上和太子正是疑心的時候,只有這種虛虛實實之法才能撇清淑太妃和康親王府。
姚側妃在這個當口,還敢派常公公來康親王府,在他人眼裡就是行的端正、不怕落人口實的。可李沐要是去了東宮,在太子眼皮子底下關心姚玉瑾。太子心裡頭添堵不說,白家人肯定會拿住這個做文章,給太子妃洗清嫌疑。這就像是他們親手綁了筏子送到白家手上一樣。李沐位列瑤國四君子之首,心思比常人都要敏捷一些,自然也想的明白其中的道理,況且方才只不過是一時腦熱衝動,被康親王一點撥也平靜了下來。他硬邦邦的吐出一句:「孩兒告退。」就一步一步的踏出了書房。
李沐回房的時候,腦中全是姚玉瑾年少時,和他一起頑鬧的情形,連秋棠一臉喜色的迎上來都被他一臉不耐的揮退了。
姚玉瑾和他同歲,只比他小几個月,小時候他還要比這個表妹矮一些,心下總是憤憤不平的,便想了好些法子捉弄她。可姚玉瑾即使被嚇哭了,也只是別過頭去不說話,往往最後還是同他一塊兒玩。直到那一日,他惹怒了父王,被禁足在房裡一個月之久,連母妃都被父王攔著不許看他。只有這位經常被他欺負的表妹,總是悄悄的來陪他說話,聽他吐苦水。從此,他就只聽這位表妹的話,對她極盡關心。
往後,他也漸漸的比姚玉瑾高了,對這個美麗溫柔的表妹倒是生出了情愫。又聽到母妃說,日後,玉瑾是要嫁給他的,便成日想著洞房那日揭開玉瑾紅蓋頭的樣子,想著,到時候她會是怎樣的表情,想著,那天自己定要好好的羞羞她!
此時,李沐看著空無一物的床榻,目光迷離,好像又看見了姚玉瑾身著大紅嫁衣,嬌羞的抬眸看他的樣子,不由自主地往前踏了兩步。誰知走的近了,那臉龐卻換了個樣子,竟是下午那與他共乘一騎的女子。她此刻正如剛下馬時一般,面色緋紅,眼波流轉,灼灼的目光,帶著微微的羞赧,好像直接漾到他的心底去了。連著剛剛想起姚玉瑾時的酸楚一起,李沐心中生起一股別樣的感覺,心有些疼,卻比往日跳得都要快些。
忽地,眼前的女子不見了,只有空蕩蕩的床榻,如同他空落落的心一般。李沐喃喃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接下來的幾日,李沐再沒有提過要去看姚玉瑾,倒是在見到柳恆生的時候,問了一句那個小言的事情查的如何了。柳恆生回說,只查到小言的祖父是先帝時候的罪臣,她自小便沒入教坊了。如今也不知當初那是一件什麼案子,只知道那件案子牽連甚廣,只要和她家有關係的不是被發配出京,就是被抄家滅族了。
李沐凝目深思。他記得那一日,那位姑娘進了含煙的房裡,只是開始看了含煙幾眼,連話都沒說,就要要走那個小言。而且,之前她作詩之時,信心滿滿,一揮而就,好像知道含煙一定不會拒絕一般。難道……她之前都是故意巧遇自己,只為了那天能讓他隨著去翡翠閣,救出小言嗎?要不,怎麼她從來不提自己的名字呢?可是,那個小言,既然已經救出來了,為何又將她丟在翡翠閣里?
李沐百思不解之時,蘇尚彤並不知道已經被人誤會了,正捧著一本醫書在房裡看。兩年以前,她剛得了入那虛無之地的法門,總覺得自己只要學了一些醫術,便能靠那神鼎當了神醫了。誰知,醫之一道,越是學的多,越是覺得自己的醫術淺薄。蘇尚彤現在也不大去用那神龍鼎胡亂配藥,而是經常尋些醫術來看,卻是越看越沉溺其中。
無為居士給的藥方蘇尚彤拿去給墨魚用了幾副,倒還真的有些成效。雖然墨魚體內的蠱蟲還是形同死了一般,可神智卻比以往清明了好些。這兩天已經能說些完整的句子了。
她微微抬眼,便能看到離得不遠的朱紗和墨魚。朱紗正在給墨魚講些人倫綱常之類的閑話聽著玩。
在講到兄友弟恭這一段時,墨魚凝眉,好像苦思良久,才問了一句:「姐姐呢?跟哥哥一樣嗎?」
朱紗笑道:「姐姐和哥哥只是男女有別,算是一樣的。若不是親生,也是能叫的,只要年紀比你大的同輩人都能這麼叫。」
「大……么?可是……你們說姐姐比我小啊……」朱紗說了那麼多,墨魚好像只聽到了這一個字,卻好像抓住了什麼重點似的。這是昨天素月來送點心的時候和朱紗閑話了兩句,說起墨魚的年紀,倒被他記住了。
蘇尚彤聽墨魚這麼問,也笑盈盈的看著朱紗,聽她怎麼說。
誰知,還不待朱紗開口,墨魚又問道:「那比姐姐大的人都是怎麼叫她的?」
朱紗見不用費神去解釋了,答得很是詳盡:「我們自然是叫小姐,別的院里的都叫大小姐,再者,資歷老一些的,像老太太身邊的老媽子,叫小小姐也是可以的。至於相爺、夫人和大少爺應該都是叫彤兒的。」
蘇尚彤暗惱朱紗多話,就看見墨魚開心不已的跑到她身邊,揚起嘴角,開心的說:「那我以後叫你彤彤好不好?」
他站在書桌旁邊,微微彎下腰。蘇尚彤又是坐著,更顯得他居高臨下。墨魚現在的樣子,像極了在安撫一個小輩。蘇尚彤總覺得墨魚的眼中有一絲狡黠。待細看之時,卻仍是那雙亮晶晶的純凈眸子。她還沒答話,墨魚就徑自叫開了:「彤彤,彤彤……真好聽!」
看眼前心智不全的少年開心的眼睛都彎成了月牙狀,蘇尚彤想到那日他為了她一句抱怨一個人跑去砍柴,衣衫凍得跟冰塊似的貼在身上,還笑著說「不冷」的樣子。那日,他也是笑得眼睛彎彎的,滿眼皆是喜悅。她終是不忍讓他失望,站起來伸手摸摸他的腦袋:「好,隨你怎麼叫。」
她知道女兒家的閨名不是誰都能混叫的,可是墨魚不一樣。不說他心智不全,就他無條件的信任她這一條,蘇尚彤也早就把他當做了親人。比起那個口中說著會保護她卻在背地裡捅刀子的爹,和必須得費盡心思討好才能得到一絲稱讚的祖母,墨魚才更像是她的至親之人。
誰知,換了個稱呼,卻引來了一場風波。
「哎呀,老太太,大小姐可真是……這手哪裡是隨便牽的!本來我也不願意說來給老太太糟心,可是這大小姐最近真有些無法無天了。聽說,前幾日還把老爺氣得吃不下飯。也不知是不是在山裡住了兩年,這些個規矩就全忘了。」余嬌正掐著嗓子說蘇尚彤的不是。
那日蘇尚彤和蘇向宇鬧翻,拉著墨魚回房的時候沒有避著下人。而看到蘇尚彤拉著墨魚手的幾個丫鬟當中,便有一個是余氏身邊的丫鬟紅香。
「還不止啊!不但大白天的兩人關在房裡,那個小子,還大庭廣眾的管我們大小姐叫『彤彤』呢!底下的丫鬟們早就議論開了。說那個小子就是咱們家未來的大姑爺了。老太太,您可得管管他們,咱們大小姐怎麼也不能嫁給一個無權無勢的傻小子啊!」余嬌既然開了頭,張姨娘自然要幫幫腔。這「他們」也不知說的是那群背後議論主子的丫鬟,還是蘇尚彤和墨魚二人。
蘇老夫人本來不大想搭理余嬌。她那個侄女之前耍心眼騙她不說,後來還有臉來要相府的請帖去拿百花宴。她禁不住懇求答應了,她卻在百花宴上不知規矩的跳那種沒皮沒臉的舞,還被皇上轟出來了,連帶著他們相府都臉上無光。之前,還有人說,那余盈盈敢那麼大膽,都是因為相府老夫人的縱容,說不準就是那個老虔婆教的。這種說法,可是讓她受了極大的侮辱的,還有可能影響到她兒子的名聲。蘇老夫人這個人一但恨上一個人,就連著要恨跟她有關係的所有人,所以前世因為討厭寧氏,刮傷自己親孫女的臉都沒有一絲愧意。如今,更是因為余盈盈連帶著恨上了余嬌,對她一向是愛理不理的。
可如今張姨娘也這麼說,那應該就是確有其事了。張姨娘還沒有膽大到在她面前說謊的地步。老夫人也覺得蘇尚彤實在有些不像話,剛要喚寧氏過來責罵她教養不周,就聽外面的小丫頭來回報說是三小姐過來了。要說,蘭姨娘雖然病早已好了,可蘇向宇還是以她身子不好為由,免了她的一切規矩,連帶著連蘇璃的規矩都免了。可蘇璃聽了蘇尚彤的話,每日還是會來蘇老夫人這裡晨昏定省的。余嬌和張姨娘本就擔心旁人聽不到,聲音極大,蘇璃在外面就聽到了好些。
她一進門就聽老夫人要叫去傳夫人,趕緊對蘇老夫人說:「老太太,姨娘們說的那些話,蘇璃也聽到了。容蘇璃說一句,那個墨魚,可是無為居士特別吩咐暫住在咱們相府的。他是姐姐的師父,姐姐照顧一下他的孫兒也是理所應當的。再說,誰都知道那個墨魚心智不比常人,他要怎麼叫,豈是誰能管的住的呢?依我看,只是那些下人亂嚼舌根罷了。」
「三小姐,你這話就不對了!俗話說,無風不起浪!這下人們平時哪裡敢隨便議論主子的是非,還是家中的嫡出大小姐!要是隨意說說你我,倒還可能。可我們相府的大小姐,將來可是要嫁到更高的人家去的,名聲何等的重要!現在不去制止,難道還等著大小姐做出更出格的舉動嗎?那個時候可就晚了!三小姐,你這樣,不但害了大小姐,也會壞了我們相府的名聲啊!」余嬌話里話外說蘇璃和蘇尚彤身份不同,如今幫她說話,實際上是嫉妒心作祟,想看著嫡姐壞了名聲,把蘇璃一張小臉氣得通紅,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我回來了。
之前去考試了,咳咳。
然後看到憂醬的評感動的一臉淚啊!!!!
不過這一章的話,男主應該算是明確了。大家以後不要站錯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