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暗流
正在此時,德妃、宜妃、惠妃、和嬪、成嬪以及諸位貴人、常在已經到了景仁宮。諸位妃嬪向佟貴妃請安后,又與年兮蘭按照位份彼此見了禮,才依次落座。
年兮蘭借著互相見禮的機會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康熙後宮里位份較高以及比較受寵的諸位妃嬪。
年兮蘭發現惠妃、宜妃與自己記憶中的相差無幾,兩人眼角皆已經有了即便使用上好的脂粉也無法掩蓋的細紋,但氣色卻相去甚遠,惠妃臉色較差,憔悴落寞彷彿一抹憂傷的暗影;而宜妃卻神采奕奕、精力十足,顧盼神飛的靈動眼神給她那張清秀有餘、精緻不足的面容增添了幾分耀眼的神采,略微沖淡了些許歲月流逝時遺留的痕迹。
和嬪生的細眉秀目,配上俏麗的瓜子臉,也算是一位氣質出眾、頗為耐看的美人。成嬪容貌較為普通,但是身材纖細裊娜,一襲纖腰為她增添了不少風韻。密貴人有著江南女子特有的細緻容貌,白皙細膩的皮膚吹彈可破,雖然身量略小,然而身材卻玲瓏有致,難怪她可以漢女身份入侍宮中,且深受康熙寵愛,接連生下三位皇子。
謹貴人生的濃眉大眼,一雙水潤清澈的眼眸格外動人,但五官卻不夠精巧;靜常在與穆常在皆為丹鳳眼,然而氣質卻大相徑庭,兩人一個嬌俏可愛、一個嫵媚動人。三人的容貌雖然比起密貴人要遜色少許,但是卻也有其可愛之處。
然而,最令年兮蘭感到意外的便要數德妃烏雅鈺寧了。德妃遠比年兮蘭記憶中年輕許多,儘管還是以前那張雍容華貴的臉孔,然而卻少了幾分疏離與冷漠,精緻描繪的雙眼時而閃過一抹精明的算計,唇角雖然時常噙著一抹得體的淺笑,卻不帶任何溫度。這樣的德妃令年兮蘭心中一顫,竟是卻沒來由的感到一股陌生與危險。
德妃只淡淡的瞥了年兮蘭一眼,便將目光移開,彷彿對她毫不在意,轉而看向佟貴妃,淺笑著解釋道:「榮妃姐姐與良妃妹妹病體未愈,仍在寢宮中靜養,應該還要調養些時日方可痊癒;宣嬪妹妹昨夜也著了涼,聽說如今依然高熱未褪,只怕今日也不能來給娘娘請安了。」
佟貴妃微微一笑,「都是自家姐妹,請安多一日少一日又有什麼打緊?好生按照太醫的囑咐,趕緊調養好身子是正經。」
正在此時,若蘭帶著兩名宮婢前來為德妃等人奉上剛剛沖泡好的熱茶。
宜妃郭絡羅玉蓉看了看為自己奉茶的若蘭,隨後又瞥了一眼安坐在一旁面帶淺笑的年兮蘭,轉了轉眼睛,輕笑道:「聽說熙貴人的閨名是兮蘭二字,這可真是巧了,咱們貴妃娘娘身旁最為得力的宮女名字中也有一個蘭字。若是仔細看一看,若蘭這雙水潤清澈的杏眼倒是與熙貴人有幾分相似呢!說起來,這樣的緣分還真是奇妙啊!」
若蘭連忙告罪道:「這可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相貌平庸,豈敢與熙貴人相提並論?宜妃娘娘謬讚了。」
佟貴妃不動聲色的喝了兩小口茶水,隨後將茶杯放到手邊的桌子上,又拂了拂華美的指甲套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才慢悠悠的說道:「其實,若蘭的名字還是本宮給取的呢。蘭花被譽為花中君子,香具四清,最是高潔、清雅。倘若若蘭能夠有幸習得蘭花的半點神韻,也是這丫頭的造化不是?只是本宮為若蘭取名之時並未想到,若蘭這名字會重了熙貴人的閨名。既然如此,本宮再為她改個名字也便是了。」
年兮蘭微笑著勸阻道:「蘭花雖然備受古人讚譽,但卻也是最為尋常不過的花草。將這蘭字用在閨名中的女子只怕不可勝數,又豈惟獨妾身與若蘭二人?以妾身所見,貴妃娘娘為若蘭取得這個名字極好,又已經叫了這麼多年,又何必再做改動?遙想世祖順治皇帝當年便曾以『不願天下百姓為無福之人』為由,因此特意下旨不需避諱。而妾身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區區閨名又哪裡需要他人避忌?」
佟貴妃臉色略緩,淺笑著對年兮蘭說道:「熙貴人果然大方得體。既然熙貴人言辭鑿鑿,本宮便承你的情,暫且不為若蘭改名字了。」
德妃讚賞的望著年兮蘭,柔聲道:「熙貴人不僅容貌出眾,更加學識淵博、端方大雅,真真是一個玲瓏剔透的可人兒,難怪皇上對熙貴人如此疼愛呢!」
德妃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佟貴妃及其他妃嬪的神色,轉而又對年兮蘭說道:「妹妹平常在家裡都讀些什麼書?詩詞書畫一定都是極好的吧?」
年兮蘭見前世一向冷漠少言的德妃忽然親熱的稱呼自己為妹妹,不禁微微一愣,面上卻帶著得體的微笑,柔聲解釋道:「妾身年幼時頑皮好動,無論如何也不肯安穩的坐下來讀書習字,因此從小到大正經讀下來的書沒有幾本,就是那佛經、女則還是額娘為了磨磨妾身的脾性才逼著妾身抄寫的。雖然妾身能夠背幾句名家的詩詞,自己作詩卻是差強人意。便是那書畫也是長大后因為喜愛刺繡,為了描花樣子才重新認真的學習了一番,若是只求形似尚可,只可惜一直無法做到神形兼備。」
年兮蘭的這番回答倒是極合佟貴妃的心意。佟貴妃滿意的點了點頭,讚賞的瞥了年兮蘭一眼,安慰道:「女子無才便是德。身為女子,只讀讀女則也便夠了,詩詞書畫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閑書看得多了,反而移了性情。本宮看你現在這樣就很好。」
坐在年兮蘭身旁的密貴人王密婉欣喜的轉過頭來,熱絡的對年兮蘭說道:「我平日里也最喜愛做些針線刺繡,只可惜總是尋不到可心兒的花樣子。若是妹妹哪天得空兒,只管到咸福宮偏殿找我,我還想與妹妹好好討教幾招刺繡的手藝呢!」
「兮蘭當不起姐姐如此誇讚。」年兮蘭連忙謙虛道:「若是姐姐不嫌我多事,我這裡倒是有幾個新鮮的花樣兒,改日我拿給姐姐瞧瞧。」
密貴人笑彎了雙眼,點頭道:「一言為定!那我可就在咸福宮等著妹妹嘍!」
咸福宮主位惠妃納喇舒雅自從大阿哥胤褆出了事後,便蒼老了許多,此時只是自顧自的品著手中的茶,眉宇間猶帶著幾分揮之不去的陰鬱之色。
相鄰而坐的和嬪瓜爾佳淑蘅與成嬪戴佳毓敏只偶爾附和著佟貴妃說上兩句討喜的話,除了開始見到年兮蘭的容貌之時露出幾分驚訝之色,之後卻不曾與她有過半句閑話。
與年兮蘭一同參選的謹貴人、靜常在與穆常在三人雖然心裡無比嫉妒年兮蘭過人的美貌,但卻終究不敢在佟貴妃面前放肆,因此面上倒是與年兮蘭客氣的寒暄一番,看在外人眼中倒是一幅姐妹情深的和睦之象。
乾清宮中,康熙按照以往的習慣在申時前便用了晚膳,隨後又拿起令他頗為頭痛的兩個摺子仔細斟酌。
敬事房的小太監手捧著綠頭牌前來請康熙點選,康熙卻連頭都未抬,手執御筆不停的批著摺子。
李德全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康熙的臉色,還以為康熙忙於政務,不想臨幸妃嬪,會直接叫去,卻沒想到等了半晌,卻聽康熙淡淡的問道:「熙貴人的身子可是已經痊癒了?」
李德全雙眼一亮,連忙堆起笑臉回稟道:「據劉御醫昨日的診斷,熙貴人靜養了幾日,如今身子已經大安了。奴才聽說熙貴人今日一早便前往景仁宮向貴妃娘娘請安去了,不僅穿了皇上誇讚過的淺粉色旗裝,還是第一個到達景仁宮請安的妃嬪呢!」
康熙想到年兮蘭,銳利的鳳眸中閃過一抹笑意,淺笑道:「原來這個小丫頭竟然還懂得不少人情世故,待人處事倒也大方得體。如此看來,她的規矩也是不差的。可是,她為何卻偏偏在朕的面前如此大膽放肆,真是一個有趣的丫頭!算起來,朕也有好些天沒有看到她了,也不知她怎麼樣了……」
李德全憑藉在康熙身旁當差多年的經驗才控制住自己圓潤的胖臉,沒有露出一個微囧的表情來,心中卻暗自慨嘆,這皇上究竟是有多寵愛熙貴人啊!不過短短几日未見熙貴人罷了,怎麼到了皇上的口中就成了好些天了呢?皇上您知不知道後宮之中究竟有多少位被您遺忘在腦後的妃嬪啊?就是幾年不見一次的也大有人在,那時間可比幾天長多啦!
「也不知那個小丫頭用了晚膳沒有……」康熙放下手中的御筆,略微思索片刻,對李德全吩咐道:「朕記得今日晚膳的西湖醋魚和八寶鴨子很不錯,吩咐御膳房再重新做一份,你去儲秀宮傳旨的時候給熙貴人帶過去。」
李德全連忙點頭應諾,「皇上放心,奴才一定將事情辦得妥妥的!」
李德全說完,轉頭卻見那名手捧綠頭牌的小太監仍舊呆愣愣的不明所以,不禁心急的拉了拉小太監的衣袖,輕斥道:「沒眼色的糊塗東西,皇上剛剛已經點選了熙貴人侍寢,你還傻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趕快隨老奴前往儲秀宮傳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