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及笄而字
拜見過長輩后,便由李紈帶著姑娘們進來了。
饒是林錦齊在此之前做足了心理準備,看到黛玉時也不由得呆了一呆。
進來了五位姿容各有不同的姑娘,可林錦齊一眼就看見了黛玉,並且肯定那位姑娘就是黛玉,他如今的妹妹。
何謂仙姿佚貌?何謂鉛華弗御?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唯世外仙姝一人也。
賈母朝黛玉招了招手,愛憐地摟在懷中,又指了指林錦齊道:「玉兒,這就是你哥哥了。」
黛玉的目光緩緩投過來,兩人就這麼對視了一眼,黛玉又垂下頭去,緩步走過來,朝著林錦齊盈盈一拜,「見過哥哥。」
「妹妹。」林錦齊也抱著手一拜,和她見了禮。
黛玉再抬起頭時,面上仍是有些拘謹羞赧,卻見林錦齊悄悄朝她擠了擠眼,狡黠地笑了一笑,卻又很快恢復成了一副正經模樣。
黛玉呆了一呆,堪堪忍住笑意,心中不由得一暖,卻是無形間與這位素未謀面的哥哥消除了初見的拘謹。
三春亦與林錦齊互相見了禮,而薛寶釵與林錦齊並無親戚關係,兩人便只是微微點頭致意。
薛寶釵確實生得丰姿妍麗,雍容富貴,只是這樣的姑娘卻是城府深沉,冷心冷情。林錦齊心中微微一嘆。
姑娘們各自落座,寶釵拿著貴妃團扇給自己扇風,笑著打趣黛玉道:「顰丫頭,你這下可不必天天說自己沒個兄弟了,只怕我們原都是不及你的。」
黛玉面上一紅,作勢去撓她,「你這個沒正形的!」
林錦齊卻是聽到了她們的對話,心中一凝,忽然問道:「不知薛姑娘為何以『顰』字喚妹妹,這其中可有什麼典故?」
薛寶釵拿著團扇掩嘴一笑,「這原是寶兄弟給顰兒起的表字,故而喚之。」
林錦齊心中冷笑,他穿越到古代來也有數年了,書也讀得不少,如何不知道「女子許嫁,笄而字之」的道理?古代女子出嫁時才能有字,「待字閨中」便是這個道理,薛寶釵一口一個「顰兒」是什麼意思?而寶玉給黛玉取字原本就是越界了的,更何況,古人的表字非常重要,女子的表字大多是在笄禮由父兄取之,偏由寶玉隨便一杜撰就確定了不成?當真可笑。
既然他們如此不在乎規矩,紅樓里又屬寶釵最喜歡這般稱呼,也就休怪他失禮越界了。林錦齊笑道:「原來如此。不知薛姑娘可有字否?」
薛寶釵一愣,暗道此人好生無禮,自己與他並無親戚關係,原本不該多言,何況這樣親近的話題?她皺了皺眉,搖頭道:「我自是無字的。」
林錦齊玩笑般地說道:「我贈姑娘一字如何?《後漢書》上有一句:『嫻雅,猶沉靜也。』不若『嫻』字可好?」
林錦齊一個外男,說出這話是很失禮的,可他卻並不在乎,也並不怕得罪了賈家,本就是他們毫無禮法在先,既然他們敢這樣對待黛玉,欺負黛玉無依無靠,今日便由他這個兄長為她出一回頭。
林錦齊的話音剛落,寶玉便忍不住拍著手笑道:「這個字好,這個字好!這個字取得妙極!以後我便不叫你寶姐姐了,就叫嫻姐姐!」
寶釵臉色一變,卻強迫自己鎮靜下來,以她的修養,萬不至於在這個場合失態,卻又不能怪罪林錦齊無禮,講出「女子及笄而字」的道理,若不然,自己之前喚「顰兒」成了什麼了,這可不就是在打自己的臉?
探春細細想了想,也笑道:「這個字不錯,可謂是實至名歸了。」
寶釵只覺得頭暈,黛玉看出了她的異狀,忙問道:「寶姐姐這是怎麼了?」
寶釵勉強笑了笑,說道:「可能是我那病又犯了,覺得心悸頭暈的。」
黛玉忙問道:「姐姐可帶了冷香丸?」
「不曾帶著,放在屋裡呢。」寶釵搖了搖頭。
王夫人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看見寶釵臉色不佳,連忙關切地說道:「寶丫頭,可是身子不適?若是不舒服了,可別硬撐著,快去歇著吧。」
賈母和鳳姐兒也都勸寶釵回去歇息,寶釵便站起身來,與眾人告了一回罪,便自去回房了。寶玉見了,又在後頭喊道:「嫻姐姐且好生歇息罷。」
寶釵的身形微微一頓,很快便離開了。
眾人又說了一會子話,賈母注意到了林錦齊漸顯疲憊的臉色,笑道:「齊哥兒一路趕來也辛苦了,你們都別擾他了,還是快讓他下去歇息罷。」
林錦齊忙起身告罪,眾人見此,也笑著各自散了,唯有黛玉,三步一回頭的看著林錦齊。
林錦齊知道她是擔憂林如海的病情,朝著她眨了眨眼,黛玉便知道他會意了,點點頭先行離開了。
林錦齊一路而來確實疲憊不堪,賈家一早給他收拾了一間客房出來,他自去房中歇了一個午晌,起身後便往黛玉處去了。
黛玉居於賈母的碧紗櫥內,與寶玉相鄰,也正是因此,兩人青梅竹馬長大,一向同吃同睡,感情非同尋常。林錦齊原先讀書時便詫異,怎麼有表兄妹居於一室的,哪怕兩人年紀尚小,卻也不應如此沒規矩。古有男女七歲不同席的說法,現如今,黛玉也有九歲了,還這樣住著,只怕是於理不合吧?
黛玉正在房裡看書,瑩潤蔥白的手微托著腮,靜美得彷彿畫中的仕女。她年紀尚小,體態自有一種怯弱風流,而林錦齊看著卻是有些心疼,黛玉原是有先天不足之症,在賈家裡又憂思過度,最終導致年紀輕輕就病逝了。
此番把妹妹接回揚州,最好能別送回賈家了,也能在家裡好好地調養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