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良婿
《野心家》
文／林遇
2015.12.07
第一章良婿
霍禎清晨醒來，腦子裡儘是渾濁，唯有夢裡一對柔荑在眼前，繞一隻白瓷杯，端起了晃啊晃的。
他出來倒一杯涼透的紅茶下肚，方想起來問自己那對雪嫩縴手的主人到底是誰。
大概是梁家那個小丫頭？興許是。
三日前見了樹下置業梁總的千金梁茹君，那姑娘長得確實不賴。
鵝蛋臉，畫柳眉，端著身子坐在他對面，低眸垂眼，說起話來輕言細語。這樣的人兒，大概，也沒多少男人見過會不去惦記的。
難怪江肆說：「漂亮的姑娘啊，永遠不用擔心沒人愛。」
那會兒他琢磨了一下，有些顧慮：「丫頭年紀有些小，今年二十一了？大學還沒畢業吧？」
江肆道：「去你的吧！老夫少妻才是般配，姓梁的和他家姑娘還沒說什麼呢，你倒先挑了！」
他笑一下也沒說別的。
只想著，他到底三十二了，這是挑老婆，不是挑閨女。
現在霍禎卻突然覺得，江肆說得也是不無道理的。年輕姑娘能有什麼錯？年紀小，養幾年就行，養熟了，也容易聽他的話。
況且近日梁忠在樹下置業正是勢頭迅猛。能用。
想著這些，霍禎捻了下酸痛的太陽穴，涼茶沉在肚腹中，酒沒解，胃先疼了起來。
坐在沙發上給江肆打電話，問起來才知道江肆沒去公司。
「去哪兒了？」
「出來吃口飯啊，能去哪兒？」
「地點。」霍禎開免提，放下手機，準備換衣服。
江肆道：「臨北街的小餐館，就是喝碗豆漿。你要來？算了吧，離你家不遠，你要吃我給你送過去。」
聽到這裡，霍禎也不動了，回去躺著應了聲好，就掛了電話。
不過十分鐘，江肆來了，帶著南城11月的風，在外面跺腳自己開的門。
早餐的確就是豆漿油條，味道也不算特別好，作為霍禎多年合作夥伴兼好友，江肆知道霍禎在吃的上面一點不會挑，就看霍禎在這棟本市最貴的寬大公寓里一股腦吃起油條來。
熱豆漿下肚，胃中頓時暖了起來，霍禎吃得很快，索性吃相還不錯。
江肆躺了會兒，說：「剛剛看到你小助理髮朋友圈說，你今天的場滿了。好傢夥，昨天酒還沒醒，這又要上哪兒？」
霍禎吃完了擦擦嘴巴，對江肆說：「梁忠今晚又叫我去南月城見一面。」
江肆頓了一下，問：「你不是看不上他家姑娘嗎？那老頭兒又愛嘮叨煩人，之間說推掉的，現在怎麼又要去了？」
「想去了。」霍禎站起身來，擼袖子，伸胳膊，把上衣脫了，就往更衣間去。
江肆慌忙站起來：「咋了？又覺得人姑娘不錯了？」
霍禎道：「還行，先接觸接觸。」
江肆一拍大腿，笑哈哈道：「我就說嘛！那小丫頭臉盤俊，身段好，還年輕！就你覺得不滿意！」
霍禎點點頭，倒也沒說什麼。
衣服換好，霍禎接了個電話，江肆還在等著，他揮揮手，叫他：「江肆，一會兒你回去換件衣服陪我一起去。」
江肆腳步頓住，墨跡半天，說：「哥，昨天陪你喝酒，喝出血了……」
霍禎回過頭來，眉頭蹙了下。
江肆忙說：「真的，今天早上吃飯前還有去趟醫院，要不我這飯量咋能只喝碗豆漿？真的，哥，今天陪不了！」
「不是喝酒，去看地。」霍禎說。
「看地？看啥地？」
「南月城臨湖片區。」
「準備投了？」
霍禎漫不經心地繫上袖口的紐扣，「看看吧。」
下午南城天氣變了，頭頂一團陰雲，纏上高樓，卻是另一幅美景。
出門江肆就說，這天說變就變，和這房市一個樣兒，誰也說不準明天。
說起來姓梁的也是個打工的，樹下企業下面產業眾多，樹下置業只是一支，但聽說梁忠最近正往樹下企業董事部里摸，算起來才剛剛能說上些話。
霍禎以前可瞧不上他。
前後梁忠和霍禎見過四次面了，這一回比前幾次都熱情，他還沒到，梁忠就等著了，身邊跟了南月城銷售中心置業主管。
霍禎和江肆到后，他們一起吃過午飯，坐遊覽車沿湖環行，梁忠親自做介紹，一路卻也有說有笑。
繞過湖區，回到南月城銷售中心，尋了貴賓休息室內坐下，梁忠招手，叫人送上茶水來，問霍禎：「這塊兒地翻年開春招標，樹下早就在籌備了。霍先生看了，覺得怎麼樣？」
霍禎知道他這生意是穩賺不賠。
樹下置業今年已拿到南區的58畝地，臨湖地區應是不在話下，南月城又是樹下置業名下口碑最好的品牌，合作起來不會差。
他點點頭：「倒也不是不放心，只是第一次跟樹下置業合作，又是這麼重要的項目，總要考慮得多一些，梁總知道，我手底下也是養了不少人的。」
梁忠忙說是，接著問他：「霍先生喝點兒什麼茶？」
他搖搖頭：「我不懂茶，喝什麼都行。」
梁忠呵呵笑，當他謙虛，叫人上了好茶。
第一次見到霍禎，梁忠就對他很滿意。
霍禎人生得眉目峻挺，身姿挺拔，說起來也頗有幾分城北徐公之色。自然，男人三分貌，七分勢，霍禎若只有一張臉好看梁忠還真看不上，關鍵是這商業才華和行事態度。
著眼准，下手狠，賺錢多。這是南城業界人士都清楚的。
這兩年，霍禎儼然已經成為南城房地產投資界新起之秀，這個年紀有這樣身家和品相的太難找了，若是忽略霍禎早年的出身，這確實不失為一位良婿。放眼看，也是有不少有姑娘的世家將眼珠子放在他身上轉的。
梁忠早就在心裡把這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
坐了會兒茶來了，紫砂壺成色佳，泡的是上好的西湖龍井。
腳前上茶姑娘蹲在地上，翻壺就聞到茶香。
梁忠在講地面開發的初步方案，霍禎側坐在沙發上。左耳進，右耳出。
江肆早就看出來他沒有心情聽了，坐在旁邊替他接著梁忠的話。
霍禎這幾日連番應酬，酒喝了太多，傷胃也傷神，聽會兒梁忠的嘮叨，走會兒神，竟有些困了。
正在這時，耳邊女人清爽的聲音滑在耳廓——
「霍先生。」
他慢慢轉過頭來，先看到的是一對玉白的手。十指纖長，指尖清爽乾淨，細而飽滿富有光澤。
「您的茶。」女人又說。
他愣了一下，剛要回神伸手去接，女人卻以為他不接，自然地垂目搭下手，將杯子放下，輕道：「您請慢用。」
他移眸到她臉上，那女人也抬頭看了他一眼，水眸漾了下，隨即再次垂眸，側過臉去。
售樓部的置業顧問一律身上是稀鬆平常的黑色小西裝套裝，女人均是長發挽成髻。這女人也是一樣。
南月城的置業顧問怎麼還做起了端茶倒水的工作？
霍禎再次低下頭，只顧著看她的手。
那對纖指遊走在茶和杯指尖，自在如精靈。忽而上，忽而下，晃在他跟前。
他恍然想起了清早那個夢。
「霍先生？」又有人叫他。
霍禎回過頭來看向梁忠。
梁忠說：「霍先生是不是倦了？南月城酒店內我準備了休息室，霍先生和江先生不如先去休息一下吧，休息過後我叫人送你們回去。」
酒店就在銷售中心附近，不遠。
霍禎應過，才想起來那對手的主人，可惜身前已空，人影已去。
他忍不住問：「剛剛……倒茶水的是？」
梁忠一頓，不想他問此話的用意：「倒茶水的？啊……」
他未說完，霍禎忽然笑了一下，擺手說：「見笑了，我只是覺得那茶沏得不錯，南月城物業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
梁忠喜上眉梢：「客戶群在這兒放著，自然要做得上檯面一些，不然怕人笑話。臨湖區開發之後，檔次會比這裡更高。」
霍禎頷首起身，這些話卻把江肆給逗樂了。
這廝心想，霍禎最不喜歡的就是附庸風雅，他是俗人，眼裡只有錢，吃喝玩樂都不講究，認識他十多年了都沒見過他說什麼茶沏得不錯，今天這又是演得哪齣戲？
回頭一想，倒覺得剛剛沏茶那姑娘有些奇怪，至於哪兒奇怪，他卻沒琢磨出來。
霍禎他們到南月城酒店門口，分別時，梁忠還不忘提一下愛女，道：「小女最近在學烘培，前幾日還做了蛋糕給我吃，我年紀大哪吃得了那些甜東西！不過說真的，做得還真是不錯！改日我叫她送過來些，讓霍先生也嘗嘗她的手藝！」
霍禎笑道：「那真是我的榮幸。好，改日約梁小姐一道喝茶吧。」
梁忠得了他這話，更加心滿意足，笑著走了。
江肆跟在霍禎身邊，打趣他：「看樣子，梁老頭兒對你越來越中意了！」
霍禎帶著笑，沒理他太多，他自顧走進了酒店，又從裡面繞了出來。
抬頭，陰雲把高樓遮了一半，雲里霧裡，鏡花水月。
江肆看他突然這麼折回來，心想一天天的，想一出是一出，又要幹嘛？他跟著霍禎問他要幹嘛，霍禎反問他：「南月城的房子地段還是不錯的，對吧？」
江肆愣了愣，說：「是……這是當然了！」
城中花園，鬧中取靜的好地段。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江肆不解。
霍禎想了想說：「買一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