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青梅竹馬
新工作說出去特別體面,公司也特別有面子,工作環境棒棒噠,每天都要打扮的美美噠。這裡精英輩出,美女如雲,簡直和以往影視作品和小說里所體現小菜鳥飛上雲端的橋段無限接近了。
唯一不同的就是季沨覺得自己快無福消受了。
她每天都要接手密集的行程表,嚴格遵守工作流程,還要檢查很多乍看上去根本沒有區別的表單,接不完的電話,一個接一個的拜訪者。瑣碎的事情就像堅硬的碎石子,扎的頭皮發麻,往往一件事情還沒處理完,下一件就堆積過來,弄到最後她只能加班了。
如果說季沨這段時間最大的收穫,那就是她可以洋洋洒洒寫上滿滿一本訴狀,將反映職場瑪麗蘇的作品通通揭發檢舉。
「唉,掙錢可真難。」接電話的間隙,季沨靠在辦公椅上,把帶來的頸枕放在脖子後面,一不留神就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她趕緊閉上嘴,四處張望了一番,作為新人她並不想讓人聽到抱怨,結果還是與不遠處的吳超四目相對了,對方笑了起來,季沨吐了吐舌頭,窩回在了椅子上。
「進行的不順利嗎?」吳超走過來詢問。
「沒有,吳哥,我好著呢。」
季沨積極忙碌起來,表現的幹勁十足,吳超是總裁大大的助理,也是她的直屬上司,她為了表示尊敬一度很馬屁的叫他吳老師,結果吳超打了個寒顫,讓季沨以後叫他本名就好,沒那麼多規矩的。
吳超繞到辦公桌旁,看到那張清秀的臉上頂著的碩大黑眼圈,他核對了一下工作進度,說道:「最近給你加了不少工作量,能習慣嗎?」
「放心,保證完成任務。」正是組織考驗的時刻,哪能打退堂鼓啊,季沨義正言辭地表態,活脫一個進步青年的樣子。
吳超伸起胳膊,他的袖口自然下滑,露出精緻的男表,看過時間后,補充道:「現在是午休時間,咱們都是在私人時間裡,你放鬆點。」
「我來說明下,最近多了一些工作派給你,增加了不少工作量,是因為我們的工作體系在做調整,流程會隨之更新,期間你的作用會很重要。」
「吳哥,我突感肩膀上的擔子又重了,光榮的都要哭了。」季沨笑容慘烈,不得不說吳超強調是私人時間的暗示起作用了,一連加班好幾天,她無意間還是吐槽出來了,「其實我就是一大眾款打雜的,換誰來都行。」
「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吳超語調溫和。
季沨縮了下身子,心想,可得管住嘴了,吳超就是再平易近人也是她的上司,一言一行都關係到試用期表現的,但她又是最怕美男計的,尤其是對方滿懷關切,恨不得走進內心的樣子。
「吳哥,您這不是給我挖坑嘛,我怎麼回答都是裡外不是人。」她撇了撇小嘴。
吳超笑起來的時候判若兩人,顯得有點孩子氣:「其實你說幾句漂亮話敷衍我下就好了嘛。」
「私人時間裡,我可不喜歡敷衍人的。」季沨覺得自己好像被戲弄了。
吳超坐在椅子上,他收斂起了笑意,語重心長地說著:「無論現在還是將來,你在公司里充當何種角色,都不要妄自菲薄,要記得,單絲不成線,獨木不成林。」
「我們都是這麼過來的,好好加油吧。」他又看了看工作進度表,「不過今天沒什麼事情的話,你就早點回去休息吧。」
一聽到能按時下班了,季沨的眼睛都亮了,彷彿手都要不受控制的在朋友圈裡求吃大餐,求看電影了,可惜美好的憧憬沒持續多久就有人站在了他們身後,彷彿氣溫下降,白晝顛倒。
「秦總,您回來了啊。」
吳超站起來打招呼,季沨也跟著站了起來,盡量隱藏著不想看到對方的眼神。
這位秦總竟然是安叔的雙胞胎哥哥,安叔是季沨大學期間認識的朋友,兩個人私交不錯,但也好久沒有聯繫了,現在見到他的雙胞胎哥哥不免有點尷尬,而且秦長平和安叔完全不同,顯得難以接近的樣子。
季沨吞了口吐沫,一般他出現了,准沒好事。
「你把出席會議的人員名單整理好給我。」秦長平的聲音就像是低音炮,並不高亢,卻渾厚有力,讓人無法抵禦。
季沨一聽就犯難了:「名單其他部門還沒有聯繫好,恐怕得……」她是想說恐怕得明天了,但眼前的男子怎麼可能給她機會說。
「我今天就要,無論幾點。」說完,秦長平不需要任何解釋,轉身就走了。
季沨立在了原地,看來朋友圈裡求大餐,求玩耍都泡湯了,她現在好想劃一根火柴。
什麼單絲不成線獨木不成林啊,一把火都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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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上班族都準備洗洗睡了的時候,季沨才暈暈乎乎的從公司里出來了。
為了統計名單孝敬總裁老爺,她硬著頭皮打電話,不讓同事下班,全都弄完了之後,覺得在公司已經快混不下去了。
呼嚕,她聽到胃裡在強烈抱怨著餓了,心想還是先吃飯吧,才走出公司就愣住了,轉而笑了起來,因為有個人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
「栗子,你真來了啊。」季沨一邊揮手一邊跑上前去,就和撒開花的小狗差不多。
栗子看到她后,眼睛里也散發出了光彩,就像見了親人一樣,看的季沨心裡直發毛,不過她很快就解密了那眼神中的信息,大概意思就是——同是加班淪落人。
栗子是做程序的,據季沨所知他的工作強度也是很驚人的,正巧今天他也加班,季沨就隨口問了句要不要一起吃飯,結果這廝就過來找她了。
以前都是下學后一起吃飯,像今天這樣同是加班后一起用餐還是頭一次呢。他們去了一家熟悉的麵館,點了精品牛肉麵,兩盤冷盤,還有兩瓶飲料。估計是兩個人都餓壞,等他們想起聊天這回事的時候,碗里和盤子里已經空空如也,他們相視而笑,同時抬手示意讓服務員結賬。
出了餐館,他們肩並肩走在馬路上,秋季來臨,現在氣溫不冷不熱,季沨覺得他們好久沒有一起壓馬路了,就提議溜達到車站。
綠化帶間的植被染上了一絲燈火的光彩,朦朦朧朧的,茂密的枝葉在風中搖曳,光影星星點點,彷彿他們置身在一股神奇的力量中,疲憊得到緩解,心靈獲得滿足,整顆心也隨之放鬆了。
「坐會兒吧。」栗子提議著。
季沨點點頭,隨著他一起坐在了公園湖邊的長椅上。
湖邊吹過涼風,吸到肺里涼颼颼的,但很清爽。季沨伸了個懶腰,偷偷瞄了栗子一眼,發現他正專心致志地注視著湖面,活像是一尊正在思考的雕像。
在她的印象中,栗子總是有點傻,他經常會說一些不靠譜的話,干點幼稚的事兒,還會想方設法和自己唱反調,不過季沨並不會真生氣,因為種種表現她都歸結於是栗子的小時候中過煤氣的後遺症。
可今天栗子卻顯得很穩重,年輕的側臉在路燈下很好看,睫毛上染著光暈,鼻樑高挺,微薄的嘴唇像是欲言又止,他目不轉睛地看向夜空。
「幾年時間變化真快,記得剛過來上學的時候,天空還沒有污染的這麼厲害,那時候還有星星。」栗子說著,他就像是一位為首都建設操碎了心的環保衛士。
「是啊,我記得那時候大家還在操場上看星星,一幫人傻乎乎的,還有人說看到了星星好像就看到了夢想。」
「哈哈。」栗子笑起來,他搖搖頭,「我當時看到星星的感覺竟然是有點害怕,因為我差點就見不到這些了。」
「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嘛,傻人有傻福的,多愁善感不適合你。」季沨說著。
栗子側過頭,他注視著季沨,眼睛眯成了月牙,話語間帶著幾分調侃:「說真的,你要不是我的救命恩人,能堅持住和你成為朋友還挺不容易的。」
「你怎麼說話呢!」季沨不愛聽了,不過在救命恩人的話題上她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了不起,相反的,季沨會覺得難過。
「遺憾的是你媽媽沒有救回來啊。」
每個人可能都會有一段並不美好的回憶。季沨和栗子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小的時候兩人就經常一起玩,在上小學的時候,林栗家出了一次意外,他家的煤氣泄漏了,季沨正好要去找他玩,聞到了煤氣味就告訴了大人。
當時栗子家的門上鎖了,他和媽媽都在屋裡昏迷不醒,十萬火急的情況下,季沨並沒有徵得大人的同意就從四層的陽台爬過去了,及時打開了屋門,栗子是得救了,遺憾的是他的母親去世了。
每次提起這件事,在內心深處,季沨並不會因為救了林栗家有榮譽感,相反,她覺得每次栗子看到她都會想到母親的去世和那次事故,是件挺殘忍的事情。
「那次我能被救回來就已經挺不可思議了,都是多虧了你呀。」栗子笑著,他湊到了季沨身邊,突然拉近了距離,嚇了季沨一跳,小時候明明還身材差不多,卻在初中的時候拉開了差距,此刻栗子就像是一棟牆壓在了她的面前。
栗子突然切換到嚴肅形態,一本正經地問著:「我問你件事,你必須老實回答我。」
「啊?」季沨疑惑了,這個角度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里沒有笑容,不像是在開玩笑了。
「最近,有沒有人找你麻煩?」
「你什麼意思啊?」季沨沒聽明白。
栗子變得吞吞吐吐的,他醞釀了一番,說的含糊不清:「我是聽到,最近有人對你挺有意見的……」
季沨眯起了眼睛,她明白了,憤憤地問著:「栗子,是不是有人酸葡萄,背後說我的壞話了?」
「是童艷艷還是她的爪牙啊?背後議論人,她們也就這點本事了!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信不信由你了!」
「笨蛋,我又沒說不信你。」栗子不滿地抱怨著,「我就是怕你有麻煩,現在什麼壞人沒有啊,你又那麼笨,到時候被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季沨看到小竹馬明明擔心卻嘴硬的厲害,忍不住笑起來,她拍著栗子的肩膀,那裡早已不是小時候的單薄,上面硬邦邦的,有點膈手。
「得勒,少爺你的好意我都懂的。」
季沨伸出了剪刀手,有意賣萌道:「你就放心吧,別忘了我叫『季風』,我可是會隨溫差和季節有顯著變化的風系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