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月光清冷,淡淡的銀色光輝透過了半遮的窗戶落下,徐徐緩緩的爬上了不夠寬大的單人床,床上的少年眉頭緊蹙,似被糾纏在噩夢之中,淡緋色的唇也被抿的發白,驀的,雙眼盡數睜開,短暫的茫然之後逐漸清明起來。
「呵。」
短促的笑聲聽不出任何的情緒,床上的少年用一隻手支撐著坐了起來,另一隻手遮掩著臉頰,卻依舊暴露了唇角那微微的弧度,帶著幾許莫名的譏諷。
「這還真是……」
少年的聲音在漆黑的夜色中尤其顯得幾分空曠的森然,就如同荒廢了千年的古堡中涼風穿透時候的冰冷,足以刺穿骨血。
下一秒,遮掩著臉頰的手拿了下來,露出了少年帶笑的眼,溫和中透著一種莫名的暖意,點點光芒若細碎的陽光,似乎只要被這雙眼瞧著就能夠驅逐所有的冰寒和陰暗。
掀開了被子,少年赤足走下了床,靠在窗邊看著夜色,白皙的膚色在月光中竟透出了一股病態的蒼白,卻詭異的帶出了幾許說不清的誘人之意。
沒有再說什麼,表情也保持著那種淺笑,少年就這樣專註的看著窗外莫名的一點,直到天色大白,房門被推開。
「小莫,你怎麼又坐在窗邊了?」進門的婦人儘管說著苛責之語但眉宇間的擔憂卻是真真切切的,「又失眠了嗎?」
林莫,也就是那個少年轉頭對著婦人笑的眉眼彎彎,「沒事的方姨,我只坐了一會兒。」
無奈的搖頭嘆息,婦人扯過了一條薄毯裹住了少年,手中那愈發瘦削的觸感讓婦人憂思重重:「小莫,聽話,以後就算睡不著也不要坐在窗邊了,會著涼。」
沒有反駁更沒有說什麼理由,少年聞言只是笑著點頭:「我知道了,方姨。」
看著眼前的少年,婦人眼中漸起的心疼遮都遮不住,只能堪堪轉頭不讓少年看見她紅了的眼眶,壓抑住哽咽的聲音保持著難以欺人的顫抖:「等以後小莫好了,阿姨帶你去環遊世界好不好?」
「好。」
輕輕淡淡的一個好字,如此的堅定,可房內的兩人都知道這隻不過是一句雙方都知曉的謊言,不是善意更非惡意,那只是他們期盼的一個奇迹,一個永遠都已經失去了希望的奇迹。
少年能夠走動最遠的距離,只是床鋪到窗戶的距離。
少年能夠前行最遠的未來,只能到他十七歲的夏日為止。
沒人知道少年究竟得了什麼病,只是從一場意外之後,失去了父母的孤兒從此沉睡,婦人是唯一一個沒有放棄他的人,十年,婦人終於等到了奇迹,卻還來不及驚喜就再次得到了噩耗,少年的體質脆弱的無法離開房間,身體不明原因的迅速衰弱。
婦人家產頗豐,她給少年最好的醫療環境請最好的醫生診斷,可沒人診斷的出少年的病因,只是所有醫生都確定了一件事,少年最多只能活到他十七歲的夏日。
這是多麼絕望的診斷啊,婦人在得到這個結果后當場就哭到昏厥,她不死心的四處求醫,就連偏方都不肯放過,但還是無法挽救少年愈發稀薄的生命力。
而現在,少年已然十七,夏天只剩下一個月不到就要完全離去了。
「小莫。」顫抖著手撫摸著眼前的少年,其實他們之間並沒有血緣關係,她只是他父母共同的好友,他與她而言並不是必須的責任,但她是真的心疼這個命運多牟的孩子。
五歲出了意外昏迷十年,醒來卻只能當籠中之鳥揣揣度日,一日一日活在倒計時之中,直到最後一秒漸漸逼近。
可為何還能笑呢?似乎,她從沒見小莫哭過,哪怕得知自己活不久也沒哭,最激烈的情緒只有剛醒來的那個瞬間黯淡的眸光,此後就一直笑著,笑的讓人覺得溫暖,卻讓她更加的心疼。
「對不起。」是她無能,找不出救他的辦法。
這句沒頭沒腦的道歉讓少年笑的更深,他搖了搖頭,直視著婦人,清澈的眼底滿滿的只有謝意:「這不是方姨的錯。」
的確,是她的錯嗎?並不是。她和他非親非故卻一直照顧著他,盡心儘力花費了那麼多金錢和人力,他對她唯一的只有感激。
見婦人還想說什麼,少年先一步開口,聲音柔和而溫潤:「方姨,我能上網嗎?」
見少年如此,婦人便咽下了已經到口的話,點了點頭順著少年的心意轉移話題:「等吃完早餐吧,是不是又想看漫畫了?」
「嗯。」
「你啊。」似家長寵溺著孩子,婦人輕輕的點了點少年的額頭,「怎麼會喜歡看那些東西呢?分明就是女孩子喜歡看的嘛。」
笑了笑,少年並沒說什麼,只是目送著婦人離開房間后目光又落在了窗外遠處的天空,嘴角的笑容不變,卻隱隱透出了幾分空曠。
不是喜歡看那些少女漫,只是覺得必須了解罷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在夏日的炎熱逐漸淡去時,少年如同醫生診斷的結果一樣永遠睡去,依舊那種淡淡的微笑,令人心暖的溫度似被時光徹底的凝固,同樣真實卻隔著一層玻璃遙遠到永遠無法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