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找呀找呀找朋友
如果韓靈曦早知道周庭雨想去的是這種荒郊野嶺的地方野炊，那她當時絕對不會故作大度的把決定權推給周庭雨。
「我說……你慢點走……」
眼下望著遠處那似乎沒有盡頭的綿延小路，韓靈曦的雙腿不停打戰。早上七點半就被周庭雨的電話叫醒，到現在已經是九點鐘，出於逞強，這一個半小時她跟著那女人一路不停，口渴得不行又不敢喝太多水擔心半路找不到廁所。
長得文文弱弱的樣子，怎麼會有那麼好的體質，該不會吃了大力丸之類的？
「這裡坡比較陡，不能停的。」聽到韓靈曦類似蚊吶的呼喚，周庭雨敏感得回過頭，在離她三米遠的地方停下來，「不然等下你上山會更累，這還沒到山腰呢。」
「你，你說什麼？」
韓靈曦感覺自己的頭皮像是被人扯了起來，她剛剛還想問周庭雨到底還要多久能到達山頂，現在這個女人說還沒到山腰？她所剩的無幾的體力根本支撐不了那麼久，在這麼無盡得走下去，韓靈曦懷疑自己兩條腿是否還有彎曲的能力了。
她捶著小腿開始埋怨，「你到底挑得什麼荒山野嶺，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
周庭雨茫然得望了望四周還在向上走的登山客們，這裡哪是荒山野嶺，就是離市區最近的一處休閑放鬆的森林公園，小時候她還常常跟父母來這邊晨跑，難道韓靈曦一次都沒來過么。
不過……她還是頭回見有人爬山穿高跟鞋戴墨鏡的，好在自己帶了一雙備用的跑鞋拿給韓靈曦換，不然那兩隻八厘米的鞋跟不把她的腳後跟戳破才怪。
大概對這個女人來講，沒有商場和美容院的地方都算荒山野嶺。有那逛街的精神頭，卻沒爬山的持久力。
明明，重量都在這啊……
她回頭望望自己肩上鼓鼓得書包，又望望下面拄著登山杖直喘氣的韓靈曦，善意得伸出手：「你如果走不動，我來牽你。再堅持會兒，到山腰我們就可以休息了，上面有租烤爐的，中午可以好好吃頓飯。」
「誰，誰說我走不動了？」韓靈曦上氣不接下氣，不甘被周庭雨小瞧，斷然拒絕她的幫助，「我只是早上起得太早，沒睡夠，我犯困！」
周庭雨不禁感到好笑，七點半起來還叫早？當年為了在這裡等日出，他們一家四點鐘就爬起來了。
她抿著唇角為韓靈曦讓開路，看著她拄著拐杖走了老遠，才小跑著跟上去。
不知又過了多久，韓靈曦終於在頭頂看到了平地，她欣喜若狂，幾個大步邁上石階，衝過去在空地上找到空椅子，一屁股坐上去再也不願意起來了。
周庭雨不緊不慢得跟上前，將書包卸載她身旁，體貼得說道：「辛苦你了，你就在這裡歇息吧，我去取烤爐跟木炭，先生火。」
韓靈曦實在是累壞了，沖周庭雨擺擺手，自顧從包里摸出礦泉水，仰臉咕咚咕咚先灌半瓶，完了拿手當扇子往自己發紅的臉上送風。
墨跡已經從鼻樑滑到鼻根兒上，她左右瞧了瞧，又自隨身攜帶得小包里掏出小鏡子照照，好在周圍沒有熟人，不然這頭髮凌亂怎麼好意思。
周庭雨已經把烤爐放到位，將竹炭敲成小塊往裡面擺，顧忌著剛點起火有大量煙霧和粉塵，會熏到那個筋疲力盡的登山人士，她並沒有把爐子拿的太近。
將兩條酸痛得腿翹到面前石頭堆砌的桌子上，韓靈曦一邊揉一邊往周庭雨那邊看，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她不完整的側面，卻又偏巧能將她身體的曲線一覽無餘，她從上往下，最後將視線定格在周庭雨的腰上。
怎麼會有人的腰這麼細？
小時候的周庭雨就長得瘦弱，這麼多年過去體型都沒什麼變化，比例看上去很舒服，美國人不是喜愛炸雞腿炸薯條嗎，她這是保持得好，還是屬於那種怎麼吃都吃不胖的人？
丈量下自己的腰部，意外得在小腹上揪到一小丟肥肉，最近聚會參加的太多，不知不覺吃多了些，居然這麼快就長到身上去了，明天開始得控制食量，不然真的長出小肚腩，到了盛夏哪還敢把腰露出來。
她重又把周庭雨從上到下打量了遍，再瞧瞧自己，方才那股酸意馬上消失了，上帝還是公平的，女人，最重要的不是體型，是身材。
等裡面的木炭發紅冒起小火苗，周庭雨才將烤爐搬到韓靈曦面前的石桌上，鋪上鐵網擺好餐具，再從背包里把昨晚處理乾淨的食材往外拿。
韓靈曦驚訝得看著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新鮮草莓去蒂裝在保鮮盒中，清洗好的蔬菜一片一片擺在盤子里，牛肉和雞腿也都是提前用醬料腌漬好的，沒想到她會為這次野炊準備得那麼周到。
心裡有些動容，溜出嘴的話卻是：「你什麼時候弄的，這些不是都有賣嗎？幹嘛搞那麼麻煩。」
「凡是算得上旅遊景點的地方，賣的東西價格肯定比外面貴很多，量又少，不划算的。」周庭雨忙著往鐵簽上串肉，頭都不抬，「最重要的是不幹凈，容易吃壞肚子。你如果餓了的話，先吃點水果可以嗎？我這裡馬上好。」
「看不出來，你還挺賢惠的。」韓靈曦把腿收到一邊，歪著腦袋盯著周庭雨看，像是在自言自語：「有件事我挺奇怪的，像你這種人知書達理學習又好的女孩，怎麼會沒有什麼朋友？就算你後來去了美國，在出國之前也應該有的吧。」
「有是有，但是算不上特別親密，後來出國忙著學業，跟他們很少聯繫了，怎麼好意思一回來就去麻煩別人。」
這句話說出口，韓靈曦照理該走「你不好意思麻煩別人就好意思麻煩我」這種揶揄套路，但周庭雨手上的動作有兩秒鐘的停頓，眼睛也不知望向哪裡出神，讓她忽然覺得這樣的神情有些落寞，又帶點茫然，注意力跟著分散了。
從小就被精心規劃好了人生，也一直都在朝著那個最好的目標努力，最終付出都換成令人羨慕的豐厚回報，這樣的人在生活中難道還會有需要疑惑茫然的事情么？
鐵網上刷過油的雞翅滋滋冒著煙，顏色由白變金黃，香味也由淡轉濃，周庭雨將烤好的先放進韓靈曦的盤子，再從袋子里拿出一串香菇補上空位。
她臉上有淡淡的笑容：「今天謝謝你陪我出來散心，作為回報，這些美味先給你吃。」
韓靈曦又敏感得捕捉到了那兩個字，散心？不是出來散步，是散心，心情不好？該不會是因為跟齊正分手……果真是她被甩了嗎！
想到這個隱形的對手也有那麼狼狽的時候，韓靈曦莫名其妙的興奮，她將墨鏡推上去擋住竊喜的雙眼，朝周庭雨那邊靠了靠，試探著說，「哎，情侶間分分合合難免的，你不要太想不開，傷心這種事么，時間久了自然就會淡了。」
周庭雨沒有接，卻突然抬眸問：「你這樣漂亮的女孩子，肯定很多人追吧，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冷不防被她問出這麼個問題，韓靈曦猜不透周庭雨葫蘆里在賣什麼葯，轉而想想，是想問自己能不能體會這種感受？
遲疑了一會兒，韓靈曦咬著筷子說，「有啊，當然有，因為某些原因分手的時候，也會有點難過。」
事實是，在分手的那一刻她確實會難過，不過那種負面情緒總能神奇的被熱水澡或者幾件新衣服治癒，等到新的目標出現，那種對愛情逝去的小小傷感早已不知被風吹去了哪裡。
青春易逝，容顏易老，韓靈曦清楚得明白盲目的把所有情感都放入一段關係中會承擔多大的風險，所以從來都不會向對方奉獻全部，對愛人自身條件的運用似乎比愛情的培養更有樂趣。她不認為這種理智是愛的不夠，而是與生俱來的良好的自控力，只有在愛情里佔據主導地位，她才能得到實實在在的安全感。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韓靈曦啞然，覺得周庭雨這句話問得實在矯情了，她跟齊正那段青梅竹馬的戀愛長達十二年，得到多少鮮花和紅眼，難道還不夠去思考什麼感覺是喜歡嗎？
「你們談了那麼久，會不明白？」
周庭雨的表情是茫然的：「可能是一切都過於理所當然，所以到後來讓我開始懷疑我自己。」
「哈？懷疑什麼？」
「我也會有困惑，什麼樣的感覺才算喜歡，甚至是愛，你可能……不會理解。」
愛過以後裝作無所謂的去討論那個曾經愛過的人，甚至不承認對他曾付出真心。這種人韓靈曦見過，甚至鄙夷過，難不成周庭雨是因為被甩了面上無光，才找了個理由好先發制人？
哼哼，看來她工作上再優秀，也只是個平凡的小女人。
偷瞄著周庭雨迷惘的側面，韓靈曦在心裡又一次給周庭雨下了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