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瑞定百思不得其解,在家裡歇了沒兩天,他便又去了第二次。
這一次倒是讓他看出點端倪來。
行宮花園子里,有一處花草樹木長的不大好,跟別的地方相比略顯枯黃。
瑞定餘光注視著甄應嘉,抬腳往那一處走去。
然而甄應嘉只是慌張了一小會兒,驚慌失措表情在臉上還沒完全成型,便又成了胸有成竹了。
「父皇的行宮,」瑞定指了指那幾處發黃的樹木,道:「草木要常新常綠。甄大人照顧行宮多年,怎麼還會犯這種錯誤?」
甄應嘉陪笑道:「王爺說的是,下官這便差人將這些乾枯發黃的樹木換了。」
瑞定嗯了一聲,道:「本王幫一幫你。」說完瑞定身後上來三個孔武有力的侍衛,瑞定指著侍衛道:「今天便將這些樹清了出來,有他看著,本王也放心,回去好跟父皇說。」
甄應嘉急忙答應了。
兩人又繼續在行宮裡逛著,各種毫無意義的對話,比如這個月下了幾場雨,昨天夜裡做了什麼夢之類的說了一路。
「今兒便到這兒吧。」瑞定轉身往行宮外頭走,「這行宮已經荒廢多年,少不得還得來幾趟。」
「王爺隨時來,不過喊下官一聲便是,若是王爺嫌棄下官不會說話,自己找了人逛也成。」甄應嘉陪著出了行宮,彎著腰將瑞定送上了馬車。
兩次毫無所獲,瑞定不免有些心急,況且京城裡他的皇帝爹連番的舉措都是把他扔在火上烤。
單單看太子的性格扭曲成什麼樣子了就能知道。
他得早日趕回京城。
瑞定想了想,到書房跟林如海商量去了。
「一無所獲。」瑞定搖了搖頭,「早先我們覺得他會將鹽藏在行宮裡,但是我接連去了兩次,什麼都沒找到。」
瑞定派去的是他的侍衛,還有巡鹽御史衙門的人,按說都是有經驗的,特別是林如海的那幾個,眼光獨到,這些年查找私鹽,就沒空過手。
林如海沉吟片刻,「甄家這些年的往來,特別是大宗的馬車進出,我這裡都有記載,前面也找過各種理由去他的田莊,或者派人私下裡查探過,都沒找到。」
「所以還是在行宮裡。」瑞定皺了眉頭,「再看看,等那兩個人回來。若是找不到鹽……」瑞定想了想,「只能從李家和曹家身上入手,讓他們幾家互相推諉,說甄家黑吃黑了。」
林如海嘆了口氣,「也只能如此了。可惜,可惜。」
等到下午,早先派去行宮挖樹的那兩個人回來了。
瑞定將人帶到書房,跟林如海一起聽這人的彙報。
「……除了那幾顆樹,還找了借口挖了別處的東西,挖下去快一丈了,花園裡的確沒什麼地窖……」
瑞定皺了眉頭,林如海道:「都看了?」
那人抬頭道:「大人放心,我們幾個做這事情做了多年,花園子裡頭都是實心的。」
林如海也皺了眉頭。
瑞定不知怎麼鬼使神差問了一句,「樹呢?拉回來沒有,我們去看看樹。無緣無故的枯了樹,必有蹊蹺。」
幾人又去了巡鹽御史衙門。
天已經黑了,瑞定從旁邊侍衛手裡拿了火把,親自上前查看。
約兩人合抱的大樹,一共挖了四顆回來,還有不少低矮的灌木。
大樹放倒之後,倒是能從頭到尾仔細查看。瑞定舉著火把,從樹冠處一寸寸的朝下看。
不過一直看到樹根,也沒看出什麼異常來。
「……樹根太深,不大好挖,約莫損失了小半……」侍衛小聲講解道。
不對!瑞定突然看見樹榦上幾處黃白色的印跡,就在樹榦跟樹根交接的地方。
上面是樹榦,深棕的。下面便是樹根,因為長期在潮濕的土裡,現在也還沒完全乾,所以顏色稍深,幾乎成了棕黑色。
就是在這裡,早先埋在土裡,但是現在已經幹了樹根上,出現了不少黃白色的印跡。
瑞定伸手去摸了一片下來,往嘴裡一嘗,又將手遞在林如海面前,只說了一個字,「鹽!」
林如海也嘗了嘗,隨即便眉頭深鎖,「甄應嘉真是個能人,藏了幾百擔的私鹽,就這麼狠下心來化成水澆地了!」
「怪不得沒找到!」瑞定讚歎一句,伸手攙著林如海往內室走,「怕不是這兩天才澆的。」
林如海坐下,眯著眼睛,「你是說……」
「怕是去年洪水的時候……」瑞定一開始說的時候速度還不快,可是一邊說一邊想,將這一連串的事情都聯繫在一起,語速越來越快。
「行宮地勢低,況且甄應嘉也有摺子上來,行宮幾處地方進水。」瑞定手指彈了彈桌面,「不管多麼細的縫隙,水都能流進去。」
「鹽泡了水自然什麼都剩不下來了,這鹽水再滲進地里,自然是將附近的花草樹木都燒得半死不活。」
林如海點了點頭,「去年江南水患,我自然是無暇顧及許多,甄應嘉還能趁著這個時候將地窖填了。」他想起水患過後,行宮裡幾次動土,不由得搖了搖頭,「那兩次進去的都是磚土,我倒真是一點沒想到。」
「這主意怕是王子騰出的。」瑞定繼續道:「按照您早先的查探,販賣私鹽一事以王子騰為主,少了這麼多鹽,怕是也得好幾百萬兩的空缺了。」
「剛好父皇又派他來江南……」瑞定頓了一頓,「父皇怕是故意的。」
林如海點了點頭,「販賣私鹽一事,皇帝早有耳聞,幾家大戶我都曾上摺子密奏過。」
瑞定冷笑一聲,「先不說父皇,我們繼續把這事兒理順了。」
「王子騰知道出了這麼大一個疏漏,又不可能自己填補進去,自然是要找一個替罪羊的。」瑞定看著林如海,「他一回京城,便是上密折彈劾您,說是收受賄賂,給販賣私鹽的人許多方便,又說銀子借著送女兒出嫁的名義,已經到了我府上。」
林如海一驚,上密折彈劾他,這事兒瑞定已經跟他說過了,但是後面將瑞定和黛玉也牽扯進來的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林如海搖了搖頭,「王子騰此人,心腸實在歹毒。」
「的確如此。」瑞定又道:「後面又買通大夫……」瑞定嘆了一聲,「若是您不治身亡了……這罪名就徹底沒法洗脫了。就算父皇不信,還是有個疙瘩在那裡。」
林如海沉著臉,也道:「黛玉已經出嫁,我又沒過繼嗣子,林家也沒什麼親近的堂族……林家家產至少七成要上繳國庫,況且王爺……我想到時候您為了避嫌,也不會來分林家的家產的。」
瑞定點頭,「金陵四大家,在江南一帶經營多年,又有王子騰看著,想必到時候林家的家產就要被他用來填這個空缺了。」
林如海嘆了口氣,紅著眼圈看著瑞定,「若是沒有王爺……」
「林大人莫要客氣。」瑞定道:「現如今黛玉已經有了身子,我們早就是一家人了。」
林如海情緒稍稍穩定,話題又回到了私鹽上,「只是找不到證據……」
瑞定笑了笑,「有李家,曹家,還有薛家,只要他們一口咬定是從甄家出貨的,又有賬本,也能將他告倒,況且用行宮藏私鹽,若是父皇知道了,甄家怕是要一個不留了。」
「只是王家……」瑞定想了想王子騰去年年底便進京了,但是直到今年正月瑞定出京,不管是他,還是吏部尚書侍郎等等,都沒被皇帝叫去商量過王子騰的升遷。
瑞定將這猜測跟林如海說了,又道:「父皇對王子騰多有顧忌,若是我們找到證據也好說,找不到證據……他也得不了好。」
兩人相視一笑,林如海嘆道:「今夜總算能睡個好覺了。」
瑞定點頭,「明天我便差人將甄應嘉捉來。」
林如海看他。
瑞定笑道:「除了李家曹家兩個的供詞,甄家可是管著行宮的,御用之物……少了一件都是死罪。」
林如海瞭然的笑了笑。
兩人又一起回了林府。
黛玉已經脫了外衣,半靠著床,手裡拿了一卷書。看見瑞定回來,她急忙放下手裡東西,就想起身。
「你好好躺著,我去洗洗就回來。」
瑞定換了居家的衣服,黛玉見他來,往床里讓了讓。
瑞定坐在床邊上,伸手從薄被下面探了進去。
「正月里有的,現在已經三個月了。」
這一句話說的柔情蜜意,黛玉雖從洞房起就盼著有孩子,只是真有了,不免還是有幾分羞澀的。
她抓了瑞定的大手,小聲道:「癢。」
瑞定很是正經道:「我摸摸我兒子。」
黛玉在他手上拍了一下,不輕不重。
「再往裡面去點。」瑞定道,接著便上了床,在黛玉身邊躺下,手依舊沒離開她肚子。
「過兩日讓大夫再來看看,我們差不多也該回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