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Bloody call

DEHAB計劃，又稱人造半綺計劃。

是恩·索夫一直在進行的實驗。

入目是雪白的房間，無數的玻璃器皿陳列其中，營養液里漂浮著尚未發育完成的人造半綺嬰兒。

我系著身上實驗室的白大褂扣子，任憑恩·索夫幫我整理被大褂領子壓住的發梢，目不轉睛地看著玻璃牆內那數不清的實驗品。簡直不可思議，我現在的這具身體，有一半血液也是這樣製造出來的。

恩·索夫很快幫我理好，隨即我臉頰一暖，這傢伙淺淺親了一口。我扭頭看過去，少年就若無其事地收回了頭，拿起一旁的手套戴上，隨即推開了NEDE這最重要最秘密的實驗室的大門。

我：「……」

有本事偷吻就有本事面對我啊！

少年猛然轉身，一把將我攔在了實驗室大門口，蒼白修長的手臂撐在了我的肩旁，那灰綠眼眸凝視著我，越湊越近……

我的心思卻被其他吸引——

咦咦咦？今年我又長高了？

恩·索夫這傢伙竟然只能壁咚我肩頭了？

傾身過來的少年猛然一滯，蒼白的臉頰上浮現一絲惱怒。多年未長的少年似被我戳中痛處，猛然扭開了頭，整個人鬱郁地帶著我走進了實驗室，然後在一排排的器皿前停下。

「你喜歡什麼樣的？一米八怎麼樣？黑髮還是金髮？藍眸還是灰眸？」

恩·索夫手指一一掃過培養器皿里還在不斷吸收營養液的人造半綺，側頭對我一笑：「你喜歡什麼樣的，我就給你製造出什麼樣的備用身體，可好？」

我往後大大退了一步，不小心撞到了身後的器皿，嚇得我慌忙扶住。

「不、不、不好……」

雖然黎明司狼包括我自己這身體的媽媽都是從這間房，從這些培養器皿中誕生成長的，但是真的站在這裡，直面這些浸泡在液體里的人體，心裡還是有些毛骨悚然……

似是想到了什麼，我打量了面前少年始終如一的身量和稚嫩的臉龐，猶豫：「……你這具……」

不待我說完，少年就面帶微笑點頭，隨手指了一個方向：「從那個培養皿里誕生的……」

他補充——

「十年前。」

……簡直是行屍走肉！

這具人造半綺的真正主人，應該剛從培養皿里出來，還未自然成長，就被奪舍了身體。至於為什麼恩·索夫所附身的身體，沒有辦法像我這樣，或者像雙生子那般正常成長，倒是我無法理解的。

這一間的半綺都還是嬰兒狀態，恩·索夫領著我穿過密密麻麻的玻璃培養皿，朝著裡面角落隱藏的大門走去。

「哼，這些廢物哪裡能夠承受我這純正血統的半綺靈魂？這個身體已經是同一批里最好的了，要不是當初上一個身體實在是支撐不了我等到下一批，我哪裡會將就？」邊說，少年邊推開了金屬大門。

外面是初生嬰兒狀態的人造半綺，裡面則是半大少年模樣的實驗品。他們一一躺在浴缸大小的升級版培養皿中，溶液沒過所有身體部位，雙眼緊閉，不斷地吸收更濃郁的營養液。偶爾還可見培養皿中的實驗品手指微動，似有知覺。

「外面那些的生存率不過一半，而這些……能夠成功人造出來並活著離開培養皿的，也不足40%。更不用說紋上武骸還能活下來的概率。」

彷彿在說著一串實驗數據，恩·索夫的語氣冷漠。

然而此時此刻我反倒理解了曾經他對於其他半綺的態度——

這個世上除了他的其他半綺，不是他痛恨至極的同伴和人類結合后不知多少代的混血生物，就是他親手培養出來的批量生產的人造半綺……無論哪一種，對他而言，都毫無意義，沒有值得他在意珍惜的理由。

只有他。

才是這個星球唯一的半綺。

這個世界的半綺之王！

原本察看一個培養皿里半綺的恩·索夫驀然微動，偏頭望了我一眼，隨即又迅速扭回了頭：「這一批大概再有兩周，就能成功脫離培養皿。秀真機關似乎已經發現了我們聯手的動靜。原本格拉斯海姆局勢混亂，以它一個秀真機關的力量不足以抗衡收拾，而現在……」

我明白恩·索夫的意思。自由軍團和NEDE聯手之後，整頓了整個格拉斯海姆黑幫勢力，曾經的各自為陣，變成了自由軍團及NEDE的聯軍和秀真機關的對峙。雖然我們的目標並非秀真機關，但是作為維護格拉斯海姆人類安全的警察機關，我們近幾年的這些動作，也由不得他們不警惕。

前兩周目，自由軍團和NEDE拼得你死我活，我還從未見過秀真機關，這次倒是天天有他們的情報。

已經監控了我們所有行動！

離開了NEDE大廈的培養皿實驗室后，恩·索夫又帶著我參觀了武骸師工作所在地，並詢問了新一批人造半綺紋武骸的情況。

那個據說是目前NEDE最優秀的武骸師恭敬遞過來一份資料，回答：「這是這幾年每一批半綺的存活概率，正在穩步上升。剛結束的這一批，存活率已達到52.6%，比上一批整整增加了5.7%的概率。」

恩·索夫很滿意。

「首領！」

恩·索夫剛轉身，那位武骸師就開口叫住了他。

「怎麼了？」

「首領，」武骸師似有猶豫，卻依然心一橫開口：「D計劃啟動以來，一直是注重質量，而非數量。我們用無數個殘缺品，才成功完成了尤格德拉西爾這麼完美的實驗體。為什麼現在……反而……」

鮮血從他胸口處滲出，浸透了白色的實驗室大褂。

少年右手上的武骸一閃而過。

恩·索夫背對他，臉色陰鬱：「多嘴的下場就是這樣。這次放你一馬，再有下次……」

武骸師慘白著臉，捂著流血處黯然退下。

自從為了方便聯合，取消了傀儡首領，親自掌握NEDE大權后，恩·索夫面對這些手下是一點也不手軟……那厭惡的情緒簡直要具象化了。

「哼……當初推出傀儡首領，就是為了不讓自己在失控之下毀滅了這些廢物！」

「……」

「當初……D計劃的克萊諾三姐妹，是為了『鑰匙』而存在的，那麼尤格德拉西爾呢？」

這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都是D計劃人造出來的存在，為什麼當初NEDE卻只到處捕捉克萊諾，而沒有試圖抓尤格德拉西爾呢？

「同樣是『鑰匙』。」

恩·索夫語氣冷淡。

「咦？咦咦咦？？？」

「D計劃的存在，就是為了給我提供更換的身體及啟動飛船的『鑰匙』。無論哪一個，都可以統稱為我回家的『鑰匙』。要不是當初他逃跑了……」

「…………」

少年的語氣有些微遺憾：「換成那具身體，應該能堅持更長時間……」

……這個遊戲可能就完全是另一種劇情了！

透過走廊盡頭的落地窗，我遙遙看向盡頭那若隱若現的遊戲之牆。

推翻它。

讓遊戲——

GAME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