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公主奇緣
菲利烏斯的死亡……哦不,失蹤,著實讓全國上下慌亂了一番。一心想把王兄培育成優秀繼承人的國王陛下憂思成疾,在尋了一年無果情況下一病不起,朝廷大政都委託給了宰相狄克托和將軍席爾維斯特,專心養病。
然而這病卻是越養越重,從剛開始的每天還能到庭院里轉幾圈散散病氣,到現在躺在病床上動彈一根手指頭都很困難。
「王兄還沒有找到嗎?」
餵了近乎癱瘓了的父王最後一勺藥汁,我把碗擱置到愛克蕾爾的托盤上,才神色沉靜地扭頭看向不遠處的狄克托。
相比於我曾經見過的狄克托,這個時候的狄克托尚還年輕,還是傳說中為了先王帝業鞠躬盡瘁的塔布倫德中流砥柱,那個正值壯年意氣風發的國之宰相。
換句話說,心思還沒有那麼壞透了。
誰知道呢。
說不準狄克托從一開始就壞透了呢。
他恭敬地垂首:「回公主殿下,還沒有找到。」
作為一個原本天真爛漫的小公主,然而突逢變故,整個王室只有自己一人支撐,稚嫩的臉上早已充滿了疲倦。我拿捏出一個心底慌亂卻為了維持王家體面而強撐冷靜的公主模樣,企圖穩住這個前途渺茫的王國大廈。
「北方曼海姆可有去探查一番?」
塔布倫德所有人類領土都翻了個天,都依然沒有找到王子殿下,估計狄克托也把目光對準了那黑暗一族集聚之地。果然狄克托抬頭看了我一眼:「已經安排人前去了。」
我看向床上神志不清的父王,對狄克托道:「這半年來辛苦宰相大人了,王兄失蹤,父王又病成這樣……」我驀然停下,壓住哽咽的嗓音,深呼吸后才沙啞繼續,「幸好有狄克托卿,不然我……」
銀褐發色的宰相下意識動了動手指。
我露出堅韌神色:「命運雖然無常,但既然只剩下我一個人,作為塔布倫德公主,我也會承擔起我應該承擔的責任,替父王和王兄守護好塔布倫德。」我目光炯炯地看向那似乎想說些什麼的宰相,嗓音冷冽,「然而有些領主見王室只剩我一個年幼公主,就動了其他心思。此階段尋找王兄,養好父王的病最為要緊,但也不代表我塔布倫德公主淪為他人玩弄蒙蔽的對象……不該惦記的,這些領主就最好不要惦記。」
狄克托捏緊了拳頭:「這種活哪裡需要公主殿下親自動手,交給屬下即可!還請公主殿下明示,是哪些領主?」
「不急,父王還在,料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狄克托很快就告辭離開,一旁的愛克蕾爾終於忍不住問我:「菲莉雅殿下,怎麼會有如此膽大妄為的領主?」
我沖她眨眼:「我哪知道?!」
愛克蕾爾驚呼,又一把捂住嘴,探頭看了看外面,壓低聲音:「殿下???你騙狄克託大人的?」
我俯身替床上的父王掖了掖被角,他半睜著眼,目光散亂,嘴角還有剛才殘留的葯汁。用手帕擦拭乾凈后,我才歪頭看著這如我所願活著的塔布倫德國王,輕軟開口:「只是給他敲警鐘。」
侍女小姐瞬間明白過來。
和我輪廓相似的小臉上滿是驚懼。
我手指抵唇噓了一聲,她猛然閉緊嘴巴,臉都皺成了一個包子。
我倒是絲毫不擔心。有父王在手,狄克托才是不敢輕舉妄動。一動,不管是命,還是這十幾年積攢下來的名聲……都可以被我輕而易舉毀掉。
侍女小姐倒是緊張至極,從那天後一見到宰相狄克托就不自在,下意識想把我和狄克托隔離開來,還把每一個接近我的人當做王室假想敵,憂心忡忡塔布倫德王室如今的前途。
而另一邊,狄克托派人前往曼海姆尋找菲利烏斯王子殿下的行動也十分不順,和十年後的曼海姆不同,現在曼海姆的暗之一族充滿了對人類的敵視,整個領地團結至極,人類根本別想混入進去,更別說找人這樣高難度的活。
在派去的騎士一次又一次被暗族驅趕出那片永夜之地后,狄克托也怒了,請示了我這王國唯一公主之後,直接一道政令發去曼海姆,強硬要求對方配合尋找王子。
結局當然是政令被撕碎扔了出來,砸在傳令官臉上。
父王的政務室內。
「啪」一聲狄克托狠狠砸拳在桌面上,他雖然身為文官,但是輔佐父王至今,也從未遇到如此奇恥大辱。反倒是席爾維斯特將軍一臉深思地坐在一旁,疑惑開口:「黑貴族沉睡后,曼海姆是誰做主?」
狄克托思維敏捷,也瞬間冷靜了下來,和席爾維斯特一起想到了關鍵之處:「……並沒有人主持政務,以前不管什麼命令,不是被阻隔在曼海姆外,就是石沉大海。」
反常必有妖。
我端坐在父王曾經辦公的地方,雖然個子稍顯矮小,但是這政務室內的幾人都不像剛開始那樣忽略我的存在。國王徹底昏迷不醒的這兩年,我接管了整個國家的政務。雖然有狄克托和席爾維斯特輔助,但是我也展露了自己不似尋常女孩的手段。
就算有人想把我當個傀儡公主,也在這兩年裡被我步步做局,最終成功擺脫。
而自半年前警示了狄克托后,我接了他幾次試探,之後再無動作。
我一臉輕鬆,說出眾人的猜想:「這樣蔑視王權的行為,也就黑貴族幹得出來。」
愛克蕾爾倒吸口涼氣,成為整個政務室里對這消息最驚訝最震驚的人——
「啊啊啊黑貴族醒過來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我走到牆上掛著的地圖前,看似在端視曼海姆領地,實際上只是裝出一副深思的模樣,過了幾分鐘后,重新下了一道政令,蓋上章后,扔給狄克托。
宰相接過一看,頓時皺眉。
「殿下!」
我好整以暇。
「曼海姆領主蘇醒,這等好事,我王族當然要邀請他來慶祝一番。」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望著我,似乎不明白人類懼怕的黑貴族,為什麼我偏偏要邀請他前來王都。狄克托冷靜下來:「黑貴族恐怕不會來。」
「為何?」我問。
「他不感興趣。」
我露出笑容:「錯了,狄克托卿,這政令一旦傳到他手裡,他必然會如約前來。」
狄克托捏緊了那一紙政令。
席爾維斯特將軍重劍杵地,尚還身體硬朗的他,雖然對黑貴族有所顧忌,卻也並不是太畏懼:「身為領主,前來覲見王室,也是他應該做的。狄克托,你就按公主殿下所言,去安排騎士傳令吧。」
我目送狄克托離開。
許久后,席爾維斯特將軍才對我正色:「菲莉雅,這步棋太危險。」
為了拉攏這所有領主里最挺王室的人,我幾乎把搜集到的所有領主異常動向信息,都複製了一份給席爾維斯特。忠心耿耿的將軍雖然氣憤,但一向心思耿直的他,對這樣的狀態除了用武力,卻是沒有其他辦法。我制止了他,只是說王室式微,此時不宜與狄克托這些領主硬碰硬。
招來這樣一個大禍害,我心裡也有點發怵。生怕對方一言不合就亂咬。
然而塔布倫德腐朽的騎士分封制度,最大限度制約了王室權力,看似王室有整個王國那麼多領土,實際上可以做主的,也只有王都所在的洛桑吉。我現在羽翼未豐,能藉助的也只有遠在北方的曼海姆。
萬一黑貴族一高興就加入我盟友陣營了呢?
不加入也沒關係啊!
我可以讓別人以為我們是鐵杆盟友呀!
反正黑貴族的字典里也沒有解釋這兩個字。
我示意席爾維斯特將軍放心。
「我知道……他的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