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故人
任似非醒在了一個陌生的房間,抬手放在自己的額前,覺得頭昏腦漲,想起之前長公主殿下吐血的一幕,任似非迅速從床上做起,卻被一雙白凈的手又壓了回去。
白心墨坐在任似非身邊,半濕未乾的頭髮和不合尺寸的黑袍都讓她顯得有些狼狽,但是骨子裡面那種穩重和風韻怎麼也掩不住。
「你還是不要起來了,多休息一會兒吧,雖然醫生們說你大概沒有什麼問題了。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要多觀察一天。」白心墨用相熟的語氣說,絲毫不像是在對一個見面才兩次的人。「我是白心墨。」想想她可能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白心墨說道。
「無憂她……」任似非很擔心,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應該看見的人沒有看見。眼前這位……
「咳嗽幾天就沒事了,在隔壁的房間休息,她剛剛急火攻心,現在應該還沒有醒。」白心墨也不拖沓,簡單明了地說明了一下姬無憂的情況。見任似非只是平靜地看著她,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內心她是沈墨的想法便又確鑿了一分。
別人多說「傷在你身,痛在我心。」可那只是一種比較浪漫的說法。生活中,除非親身經歷過,誰又有這樣的能力去感知別人的痛苦?心中唯有無奈自己沒有這個特意功能為她承擔罷了。
不理會面前這個完美的人兒,任似非又自顧自地爬起來,準備去隔壁房間看看長公主殿下的情況到底如何。
「站住,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多年?」白心墨見任似非又一次起身,這次沒有拉住她,只是這樣開口問道,語調悠悠的,帶著任似非不能理解的滄桑和惆悵。
是的,她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她一直堅信,如果她穿越到了這個地方,成了翼國的公主,那麼沈墨一定也在這裡。在她跳入海中的時候,她看到了超出她認知範圍內的光,包裹著沈墨的身體,然後,她也被這光吸了進去,不再感覺到寒冷。她想用力抓住沈墨的手,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自己的身體也如嬰兒一般,躺在搖籃里。從小,翼國最小的公主就與眾不同,她生活的全部目的就是在這個世界上找到沈墨,不管機會有多渺茫,她都不曾放棄。為此,她勤學苦練,練就了一身出眾的武藝,小小年紀就千方百計聯繫上了上一任的聖都都主,得到了超乎年齡的權利和地位。只是,她踏遍了五國,依然沒有尋找到沈墨的身影,一遍有一遍,她一直尋找著。此次,她原本只是為了在聖都看看侄女,沒想到意外聽到了她尋找多年的名字。
「你認錯人了,我是芮國駙馬任似非,芮國皇妃任似月的親生妹妹。」任似非依然面無表情。
「是么?」白心墨忽然苦笑,「聽說你是穿越者。」她已經尋找太久了,久到沒有力氣去玩「猜猜我是誰」的遊戲,她只想直截了當一點。
「沒錯,不過我是從這裡穿越過去的。」那捏自己耳朵的動作,那說話的神情,那香水的味道,就算是換了另一張絕美到不遜從前的臉,任似非也不難猜到她是誰,況且對方不曾隱瞞,似乎等著自己來發現。
任似非的心理是矛盾的,換做別人,她一定毫不猶豫的否認,但是……
不給她繞彎子,白心墨深知她扭捏謹慎的個性,挑眉說,「可是聽說你以前是做經紀人的?夏殤穎的經紀人?而我……就是夏殤穎!」
「……」話說到這裡,任似非猶豫了,對方臉上那有些傷感,有些滄桑的神色她不是沒有看到。只是,也許,不讓她知道更好。
「你一定是在想、在猶豫,是不是應該讓我知道。」見面前的女孩這樣,白心墨微微笑了下,「你總是這樣,總是計算著怎麼樣才能把利益最大化,把傷害最小化。也就是因為這樣,你以前就總是在逃避感情的問題,應該感情是不能用利弊算出來的。」這笑裡面有多少是溫馨,多少是無奈?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隨便編個我認識的身份騙人呢?」任似非依然很鎮定,拋下這句話就離開了房間,不再給白心墨說話的機會,她的心很亂。
走進姬無憂的房間,洛緋和一些不認識的陌生人正在談論著什麼,從一些零星的辭彙中可以聽出是在討論現代醫學。
「呀,你醒了啊。」見任似非出現,洛緋迅速迎上前,「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原來這裡還有生產西藥,這樣你能好得更快些。還有……那個……」女孩……
「……」直接繞過因為獲得了新資源而有些亢奮的洛緋,任似非走到姬無憂躺著的床邊。
她像是睡美人一樣安靜睡著,臉上的血跡和身上的衣服都還沒有清理,畢竟身份特殊,沒有人敢擅自接觸她的身體。
「她怎麼樣了?」從自己懷中掏出和公主殿下一樣的黃帕,一邊浸在一旁的臉盆中,一邊問。
「沒事,剛剛兩儀國主已經幫她調理了氣息,差不多應該醒了。」洛緋回答,不然她也不會那麼輕鬆地在這裡和別人聊天啊。
「嗯……」一邊輕輕替長公主大人擦著臉上的血跡,一邊心不在焉地應著。
「我都說了她不會有事的。」白心墨不知道什麼時候跟進了房間,對著房間裡面另外的幾個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下去。
「那個女孩……是從什麼地方來的?」確定姬無憂什麼大礙,任似非在這種事情上擁有八核處理器一樣的腦子開始排列事情的先後性。
楞了一下,沒想到任似非別的不問,居然先問了這個,「只是一個眼色有點異樣的孩子而已,我遊歷經過兩儀國和芮國邊境的時候撿回來了,因為她的眼睛與眾不同,便收為了義妹。」隔牆有耳,雖然她不會懷疑任似非的人品,但這孩子的能力實在太危險。
「是么?我怎麼覺得她認為自己可以操縱他人的?」將用髒的帕子丟在一邊,任似非看了看姬無憂身上佔了血跡的衣服,眉頭皺得死緊。
「!」白心墨一驚,事實上,白心念雖然有時候濫用她的能力,可知道的人很少,她又是怎麼知道的?「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心思縝密。」不承認也不否認,白心墨還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把話題又繞回到了任似非的身份上。事實擺在面前,她是沈墨無誤。
「以前?你們認識?」洛緋反射性地問,這個人如果不是敵人那就太好了。「那,如果可以的話,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香是用什麼材料做的?」她一直沒有找到讓任似非過敏的物質,應該是相當稀有的,或者是混合后產生變化的東西。
「來人~,帶這位小姐去暗香殿。」白心墨叫了一聲,轉身對洛緋說,「我的香都是那裡的人做的,你可以隨便問。如果喜歡的話也可以拿些回去。」
知道白心墨有事想單獨和任似非說,確定對方沒有惡意,洛緋麻利地離開了,完全無視任似非求救的眼神。只要不是原則性問題,一般洛緋都很願意見到混亂髮生,畢竟在里的生活在精神層面上太無聊。
「……」見洛緋留下一個「祝你好遠」的眼神走了出去,任似非心中滿滿都是無奈,她怎麼會認為洛緋會有什麼建設性的作用呢?
「答案。」屋裡已經沒有別人,白心墨開口.
「你認為我是,就什麼都不能改變不是么?」任似非看了一眼白心墨,轉身牽過姬無憂的手。
「我要親口聽你說。」
「你憑什麼斷定我就是沈墨?就像我之前說的,身份也可能是騙人的不是嗎?」
「梓言告訴我,你知道沈墨死了,卻不知道夏殤穎死了,世上只有一個人會有這樣的認知不是么?那就是比我先墜入海中的沈墨。」白心墨平靜地說,「我還記得,那天晚上,你在我身邊入睡以後,我多麼希望我們就能那樣一輩子呆在那船上。」白心墨上前一寸寸撫摸任似非的臉,完全無視房間裡面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以前是她太傻,太不懂得爭取,總覺得沈墨的身邊只有她一個人,她早晚有一天會是自己的,可惜天不遂人願。
「……」說出口的話,任似非自己也沒有辦法反駁,只怪自己當初說話太老實。「那為什麼她沒有說她認識夏殤穎?」
「她和我的交情不深,她並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我要找誰。」嗯,雖然沒有原來帥氣了,但是任似非一看就是美人坯子,「你到這裡多久了?」任似非已經變相默認了她就是沈墨,她了解沈墨的個性,一般不會把話說的太直白。
「差不多半年多吧。」並沒有抗拒白心墨的動作,既然已經被認出,任似非也泰然自若。「你呢?」
見任似非和以前一樣對她的接觸並不排斥,白心墨的視線向後調焦,嘴角掛出女王般的笑容,讓任似非覺得那樣熟悉。
「二十年。」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不管怎麼樣,她終於找到了。
低下頭,任似非墨色的眼眸斂起,「其實你不應該放棄生命,不值得。」
「如果再讓我選一次,我還是會這樣選的。」沒有你的世界對我來說只是無盡的地獄,了無生趣。
「……」就如夏殤穎了解沈墨,任似非深知她認定的事情不會改變,難度越大隻會越激發起她內心追逐的心。
「喜歡芮國長公主?」見任似非不出聲,白心墨繼續問。
「……」任似非依然垂著眸,沒有回答,盯著姬無憂左手的戒指。
「為什麼?」
「如果愛一個人是可以用一個兩個理由解釋得清的,那麼世界上的愛恨情仇就簡單了。」任似非苦笑,這種話,從前的沈墨和夏殤穎沒有討論過。
「其實我一直覺得我們很合適。」白心墨說道,眼神好像穿越了時光。
「是的。」她也一直覺得她們很適合。
「我不會放棄的。」白心墨內心依然自信,「她總有一天會傷你,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個性,你的一切。」昨天回去,她大概打聽了一下芮國長公主的事情。
「也許……」想到姬無憂身上的玉佩和長公主府的那位管家,任似非的確不能否認這種可能性。
「墨……」白心墨強硬地抬起了任似非的下巴,逼她看著自己。
「你們在做什麼?」一個虛弱卻堅定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