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穴位+小劇場
顧意放下電話,看到沈言止正盯著她,略有些尷尬地將頭髮往耳後別了別。他的眼神清亮,似能看透人心,卻又含著些許冷意。
「誰欺負你了?」他開口問道。
他向來會察言觀色。
顧意沒想到他這般敏銳,呆了呆,胡亂揮了下手,道:「沒,我老闆電話,就是公司里有些小事兒。嗯,就你們這種明星不是老找上門嗎?嘿嘿,家常便飯。」
「姓祁的小子是誰?」沈言止沉聲問道,分明聽到她特別小聲地提了一個名字,想了想想,擰眉道,「祁又寒?」
還分明聽她說「我們的事情比較複雜」,怎麼複雜,複雜得過他們之間的事情?想著想著,沈言止便覺得心裡像百爪撓心,越想越不舒暢。
他聽力還真是格外好,她都說得同蚊子一般了,顧意暗暗嚇了一跳,張口否認:「沒。說的是唱歌的那個齊明宇,我們打算……幫他宣傳新唱片。」
不自覺得,她又揪了揪頭髮,抬眼看沈言止,就看他臉色沉凝,面寒如冬,顯然沒太相信她的話。
不過這事,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顧意快速轉移了話題,笑得有些虛浮:「你真的不吃點東西?」
沈言止挑了挑眉,不去點破她,起身拿起外套,淡淡道:「我先走了。」抿著唇,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麼氣。
她本來就沒有必要和他說真話。
「你稍等。」顧意拉住了他的手腕,到底還是對那兩碗小元宵有些過意不去。
還是她第一次主動對他有身體碰觸,他略有些詫異地用眼神提問。
看他微微有些顫抖的手,顧意痞痞地說道:「你別緊張,我不劫色。」
他似乎輕輕嗤了一聲,但顧意沒聽清,她的手指正在輕輕按壓他手腕內側的一個凹陷處。
「這是神門穴。昨晚又沒睡好吧?你應該是氣鬱型失眠。你每天睡前自己這裡按摩5分鐘,可能會睡得舒坦一些。」顧意一本正經地說道。
「會有一點微微的酸痛。」她手指又輕輕按壓了兩下,才鬆開他的手腕,「兩邊都有。」
她剛一鬆手,他便說道:「哪裡?不痛啊。」
「咦?怎麼會?」顧意捧起他的左手,順著他的小指輕輕往下滑,到了凹陷處,重重地按了下去,「就是這裡啊,沒有酸痛的感覺?」
她按穴準確,力道又加大了些,自然是有酸痛感。但她的手指瑩白柔滑,捏住他的手腕時,別的感覺似乎還要更強烈些。
於是他也學會了睜眼說瞎話:「不痛。」
顧意揪了揪頭髮,一臉嚴肅:「你坐下。」
沈言止依言老實坐下。顧意搭了搭他的脈搏,又道:「伸舌頭。」
脈象平穩略有些滑,應該是睡眠不足導致的,舌頭淺紅而又潤澤……比她還健康些。顧意苦惱地說:「不對啊,按道理你除了失眠應該沒別的太大的毛病啊。怎麼會不疼?捲袖子。」
只有經絡嚴重不通的人,才會感不到疼痛。
他慢慢捲起袖子,露出精裝而勻稱的手臂,肌肉形狀好看得猶如雕塑。
顧意微微紅了紅臉,訥訥道:「不用卷那麼高。」
她用四隻手指握著他的手腕,兩處約莫兩寸的距離,拇指重重地點壓了下去:「這是內關穴,疼嗎?」
他微闔著眼眸,烏黑修長的睫毛輕顫了下,但表情卻淡漠如窗外的夜色:「不疼。」
顧意起身,繞到他的身後,按壓了下在他耳垂下方的凹陷處:「這是最關鍵的安眠穴。也不疼嗎?」
她指尖的點點暖意,像是順著他的脖頸,流入了他的心裡。她一點一點的按壓,酸痛得很,但卻又讓他感到心安。方才的氣也漸漸消了些。
顧意站在沈言止身後,留心觀察他的表情,就看他原先如同老僧入定般,接著唇角就浮起了極為淺淡的笑容。
看樣子確實一點也不疼……
顧意忙停下手,慌張地問道:「這個……你有沒有其他的癥狀?比如尿頻尿急頭暈耳鳴畏寒……額……」
她吞了吞口水,還有個癥狀沒好意思說出口。
沈言止多機靈一人,立馬黑了臉,道:「沒有。什麼癥狀都沒有。」
他打小,陪著她不知道背了多少醫書,就是穴點陣圖,也比她背得快。哪裡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顧意慢吞吞地說道:「最好專門還是去體檢下。」沈言止身邊定然不乏名醫,怕只怕他自己諱疾忌醫。
沈言止的嘴角抽了抽,道:「除了失眠,我……各方面都非常健康……可能我平常運動量大,肌肉比較多,你力氣也不大,你再重點按試試。」
顧意點點頭,覺得他說的好像有些道理:「也是,我這幾年手法也有些荒廢了。」
倒是少年時,經常給那人按穴位。
她扶住他的肩膀,在他的安眠穴上重重按了一下,道:「疼嗎?」
「疼。」沈言止這回回答得不假思索。
「真的?」她眸子亮了幾分,蹲下身,又在他的手腕處和小臂處按壓了幾次。靠得近,便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葯香味。
「有點疼。」到底不敢逗她太過。
顧意跳起身,欣喜地拍了拍手,道:「那就對了,喏,就是這三個穴位,嗯,再加上頭頂這裡的百會穴,你有時間自己按一下,對失眠有些效果的。你自己按也更有輕重。」
「嗯。」他淡淡吐出一個字,靜坐了一會兒,轉身。
顧意有了點小小的成就感,沖他勾了勾手,道:「既然如此,要不要把那張保證書還給我?」
還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的性格。沈言止沉吟了一聲,伸出手指,對她搖了搖:「那不行。我怕你畏罪潛逃。」
「我像那種人么?」
「像。特別像。」
「切。」
他幽沉漂亮的眸子就微彎了下,道:「總要有點售後服務的不是嗎?還得看看療效。」
她垂頭喪氣地點點頭。他看了她一眼,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有護照嗎?」
「啊?有啊。」顧意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奇怪。
沈言止伸出手,意味深長地道:「沒收。不然逃得會很遠。」
「我才不給。」顧意心虛地看了眼客廳書櫃的抽屜,說道。才剛覺得他今天有點「慈祥」,這不這麼快就暴露了資本家的本質。
看她又開始揪自己的頭髮,知道她是真有些慌張了。沈言止笑著抬起手,摸了摸她亂糟糟的頭髮,道:「別抓了。走了。」
顧意抬眸,便對上他沁潤清朗的眼,唇角似還掛著淡淡的笑意,微有些怔了。
沈言止鬆手,沒敢再看她的眼,迅速轉身,關門,走人。
夜空漆黑。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的夜晚,只有重重濃郁與稀疏的燈光。整座城市看過去都有些黯淡,只有她家門縫裡的燈才讓感覺到一些真實的存在感。
「幫我查下人。祁又寒……齊明宇,嗯……還有那個周燁。」
沈言止打了個簡潔明了的電話,便點了根煙,站在樓道拐角處,悶悶地抽了起來。
過去,現在,什麼樣的她才是真實的她?不不,她一直是真實的,倒是他,活得越發虛幻。
門突然再度被拉開,顧意提著垃圾袋走了出來,說道:「咦。你怎麼還沒走?」
沈言止微蹙了下眉頭,道:「抽根煙就走。」
他站在樓梯的暗處,臉上的神情,顧意看得並不真切,但顧意卻能感覺出,那是一種無言的寂寞與疏離。
她扔了垃圾,打算看在那兩碗元宵的份上提醒他:「哎,你這種氣鬱型的,還是不要抽煙了,會加重失眠。」
說完,又覺得自己管得有些多。他那副樣子,一看就是老煙槍,只怕戒煙的話其他醫生也沒少說,怎麼可能因為她一句話輕易說戒就戒呢。
「你不喜歡我抽煙?」他如自言自語般問了一句
顧意咳了咳,說:「……那個……主要是對你身體不好。你看……要是你一直抽煙,治不好也不能怪我了哦。」她有點不明白,她喜歡不喜歡,又哪裡重要了?
結果他深吸了一口,將煙頭在水泥牆上摁滅,扔進了垃圾桶里,道:「好。」
他答允得太乾脆,顧意微有些吃驚。沈言止已經頭也不回地走了,像他來時一般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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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止在車上待了許久。開去陸景行家時,已經是深夜。陸景行看到他,就鬼叫了一聲:「你不要告訴我你又是來找我通宵打fifa的。」
「是。」
「你這萬惡的資本家……不是聽說你最近已經找到了能幫你入睡的人了嗎?」陸景行癱在沙發上,懶洋洋地說道,「我連根手指都抬不起來了。」
「我怕我在那裡,她會睡不著。」
陸景行囧:「你在我這裡,我會睡不著。」倒了八輩子霉,交了這麼個損友。
沈言止淡淡睨了他一眼,道:「沒事。你身體好。」
陸景行揮了揮手,道:「不行,艾菲說要給我請新的英語家教。我最近要好好休息。你還是去抽根煙吧。」
沈言止:「戒了。」
「你一個十年老煙槍能戒?」陸景行目瞪口呆,覺得沈言止最近真有些不正常。
「她說對我身體不好。」
陸景行目露慫動:「好樣的。來,快點給我八卦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小姑娘,有這樣的魔力。」
看他一臉的八卦欲,沈言止皺了皺眉,覺得他找陸景行玩是個錯誤的決定,將口袋裡的zippo丟給他,道:「我走了。這個送你玩。」
陸景行歪了歪唇角,道:「我不抽煙。」
「你估計……遲早會用上的。」沈言止頗為篤定地說了一句。
感情這種事,哪裡有定數。世事無常。沈言止捏了捏自己太溪穴,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