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熱鬧的八皇子府邸，隨著吉時的過去，許多人臉上的笑容多了些別的東西，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情，否則，也不會誤了吉時。

端木軒雖然依舊鎮定自若地笑著，也早就派人去查探情況，可從他那雙沒有半點笑意的眼裡就能夠看出來，他心裡恐怕比任何人都要著急。

比起賓客交頭接耳小聲的猜測，端木軒的兄弟們表現得就十足地鎮定，無論他們之中心裡有多少在幸災樂禍，但臉上的表情和端木軒一樣，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皇家人的笑話又豈能是別人想看就看的，大皇子的黑臉，太子的笑臉，四皇子的冷臉等擺在那裡，誰敢放肆？

比起一向以賢德好脾氣著稱的端木軒，先不說得人心的問題，就威懾力來說，那三位絕對高出端木軒太多，這也是場面沒有變的更加尷尬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當然，他們的威懾力最多也就讓這些賓客嘴上留情，至於對方心裡怎麼想，誰也管不著。

眾人等啊，等啊，實際上時間並沒有過去多久，只是，在這樣的場合，吉時一過，時間似乎就慢了下來，這才給了眾人等了許久的錯覺。

出去查探消息的下人終於回來了，只是臉色並不好，在不引人注目的一角，將事情小聲而又快速地說了一遍，端木軒的笑容怎麼也綳不住，雖然只是娶側妃而已，可這也是他第一次成親，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不過，他到底是皇子，有些發表的表情很快就鎮定下來，「去請太醫院的太醫在屋內候著，讓人告訴九爺，就算是過了吉時，婚禮依舊繼續。」

「那側妃娘娘的傷？」

端木軒的眼神凌厲地掃過下人，「你覺得這事還瞞得住，」不過，想到重傷的柳梅婷，語氣到底放軟了許多，「找兩個有利的丫鬟扶著她，只要拜完堂就沒事了。」

「是，爺。」下人心裡一個哆嗦，隨後就不再敢看端木軒，沒想到一向溫和的爺臉色也那般的可怕。

一直坐在角落裡，關閉五官裝木頭的柳青青都覺得有些無聊了，這到底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啊，最重要的是，她面前的點心瓜果盤子里的東西全都進了她和常笑的肚子。

其他女眷的笑話她和常笑都不在意，可那麼點東西，頂什麼用，肚子餓得咕咕直叫的感覺才是最難受的。

聽到外面喜炮響起，柳青青隨著眾人一起，眼睛一亮，別人都是飽含八卦的閃亮，而她，則想著，這吉時都過了，趕緊完事了上菜吧。

「啊！新娘子在流血。」小姑娘的尖叫聲被捂住，但接下來即便是很小聲，來了這麼多賓客，柳青青還是聽到了這麼一句重點。

至於流了多少血，傷有多重，是不是快死了，這些都被她自動過濾了，她坐在這麼偏遠的角落，以京城人傳流言的功力，到了她這裡，肯定已經完全變樣了。

既然還能行禮，性命肯定是無憂的，柳青青倒不是擔心柳梅婷，而是作為穿越同胞，她倒是不相信對方會這麼輕而易舉地死掉。

柳梅婷只覺得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喜娘的聲音，人群吵雜的聲音，好似離得她很遠，又像是近在耳邊，嗡嗡地讓她愈發的頭昏腦漲。

眾人瞪大眼睛看著拜堂的兩位新人，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新娘子身上粉色的嫁衣還沒有地上的血跡來的引人注目。

只是，能夠近前觀禮的都是排得上的人物，既然所有人都希望婚禮順利的進行，那麼，即使覺得現在的場景太過詭異，他們也最多表情僵硬而已，沒看見皇子們一個個都神色如常嗎？

「送入洞房！」當這四個字響起的時候，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包括新郎官端木軒。

而早已經陷入昏迷狀態的柳梅婷，對於她期待了兩世的婚禮竟然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也不知道她醒來後會是怎樣的表情。

布置的喜慶的新房內，作為端木軒的兄弟，他們自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離開，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關心還是有必要的。

「太醫，她怎麼樣？」好吧，這其中有三個人是例外的，大皇子的臉依舊黑得嚇人，太子笑得仍然風華絕代，而四皇子如冰山一般，渾身冒冷氣，最先問話的自然就是這位冰山皇子。

太醫一張臉都皺了起來，他也沒想到在這樣喜慶的日子會出這般的事情，但四皇子的問話他可沒有膽量不回答，低頭略微沉思了一下，才慢悠悠地開口說道：「回各位爺的話，柳側妃的性命雖然沒有大礙，但畢竟是刀傷，加上失血過多，身體需要好好地調養。」

或站或坐的諸位爺對於他的回答一點也不意外，看太醫的表情，他們多少就明白，重要的恐怕是在他猶猶豫豫接下來要說的事情。

「說吧。」端木軒笑著說道。

太醫等得就是他這話，對著端木軒，低著頭也不敢看他，「只是，這柳側妃所受傷的地方，即便是養好了，以後在子嗣上恐怕會很困難。」

這話一落，屋內一片寂靜，端木軒眉心一跳，他能感覺到自家兄弟投來的目光，身為皇子，怎麼可能會不在意子嗣的問題。

「老八，這不是什麼大事，原本想著你才娶了側妃，正妃的事情便不著急，現在出了這事，你放心吧，回頭我會跟父皇說的，早些將正妃還有另一個側妃的人選定下來。」太子漫不經心地說道，這對於柳梅婷來說或許是晴天霹靂的噩耗，可對於這屋子裡的一群人來說，除了端木軒心裡有些難受之外，還真如太子所說的那般，不算什麼事情。

「多謝太子殿下。」端木軒笑容有些僵硬地說道。

「自家兄弟，不必這麼客氣。」太子笑著說道，「不過，老八，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在你這個年齡，我和大哥還有老三，老四都有好些孩子了，這事你可得放在心上。」

「是，太子殿下。」端木軒依舊恭敬地回答道。

「行了，我知道你今天也累了，好好休息，至於柳側妃被刺一事，交給老四就可以了。」端木昊站起身來，「咱們就走吧。」

諸位皇子沒什麼意見，直接就跟著太子離開了，九皇子和十皇子看了看臉色不好的端木軒，見他朝他們揮手，也跟著走了出去。

端木軒坐在床邊看著柳梅婷好半天，才站起身來，「柳側妃不能懷孕之事，先瞞著她吧。」出了房間，就對著管家說道：「讓下人都管住他們的嘴。」

「是，爺。」管家恭敬地說道。

雖然太醫說以後子嗣會很困難，但身為皇子的端木軒如何聽不明白這其中隱藏的意思，那就是柳側妃經此一傷，根本就不可能懷孕。

賓客們早已經識相地離開，端木昊帶著自家冰山一般的四皇子，笑看著其他皇子跟他行禮，然後離開，「老四，今天這齣戲真是精彩。」

「自作自受！」四皇子冷冷地吐出這麼四個字，即使還沒有認真調查，可知道兇手是誰后，他們大體就能猜到個中的緣由。

「那你準備如何？」端木昊斜眼看著四皇子。

「兇手已死，自然無從追究。」四皇子皺著眉頭說道。

「好了，這是老八該頭疼的事情，我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進宮，身為哥哥的我，自然要關心他的後代問題。」太子此時的樣子倒像足了個好哥哥，只是，四皇子明顯從他眼裡的笑意看出了幸災樂禍。

「老八不會感激你的。」老八的野心他怎麼會看不出來，只可惜，出身就早已決定了他與那個位置無緣，恐怕也就他一直沒看清，不死心罷了。

「走吧。」端木昊拍了拍認真說著話的四皇子，「你不是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嗎？」

「四皇子，請留步。」兩人剛剛要離開，一直等著他們的柳青樺等人開口說道，當然，這個時候，柳青青是坐在馬車裡沒露面的。

四皇子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這幾個人，冷冷地說道：「有事？」

柳青樺只覺得渾身都冷了不少，硬著頭皮將之前求的平安符遞了過去，「這是我妹妹在鎮國寺求的平安符，請四皇子收下。」

端木昊挑眉，視線停留在柳青雲身上，而柳青雲也同樣如此，畢竟性命相連的兩個人這麼面對面的站著，對於他來說還是件挺詭異的事情。

四皇子愣愣地看著伸過來的手，冷著臉並沒有接過。

柳青樺也不覺得尷尬，笑著解釋道：「上次小妹遇上搶劫犯的時候，多謝四皇子出手搭救，一直沒來得及感謝，這也就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心意？送平安符？

「老四，收下吧，這可不是一般的平安符，全京城除了柳家這群人，恐怕就只有皇叔父子兩才有的，」端木昊笑眯眯地說道，「它是真的能保平安的。」

身為太子的端木昊和其他的皇子不一樣，在端木軒等人極力尋找端木凌想找的人時，他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但他並不是傻瓜，柳青雲是什麼身份？他和父皇都清楚，既然父皇沒有反對柳青雲入贅柳家的事情，那隻說明一點，柳青青就是父皇要找的人。

聽了太子的話，四皇子的表情稍微好了那麼一點，接過之後，冷冷地說了兩個字，「多謝。」

柳青樺爽朗一笑，就在這個時候，柳青雲盯著端木昊，用右手狠狠地捏了一下他的左手背，目光直直地盯著端木昊的手背。

原本笑著的端木昊，眼裡閃過一絲詫異，並沒有遮掩什麼，反而將左手背正面對著柳青雲，那保養得很好的白皙手背上，鮮紅的印子讓柳青雲覺得很是神奇。

低頭再看著自己的手，出現一模一樣的印子。

端木昊更樂了，原本想逗弄一番對方的，可又想到這裡畢竟還在老八的地盤，也就打消了這樣的念頭，不過，還是笑眯眯地說了一句，「果然還是小孩子。」

柳青雲一聽這話，臉色微微有些發紅，心想剛剛的動作確實是有些幼稚的。

「老四，走吧。」端木昊說完，率先走進了他豪華的獨屬於太子的馬車，四皇子的馬車很自然地跟在後面。

柳青樺等人是看著太子他們離開后，才走的，這兩位皇子留給他們的印象是完全不同於端木軒那三位的，上了馬車之後，眾人都在感嘆，果然不愧是皇子，無論他們是冷著臉還是笑著，都讓他們有種高不可攀的感覺。

當天下午，流言就在京城中傳開了，等到柳青青一行人從端木陽那裡知道真相后，沉默了好半天，才恢復過來，「果然是報應，如若不是一開始柳梅花就對上官姑娘存了壞心思，又怎麼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柳青青點頭，她想得就更多一些，雖然這位同胞可能因為靈魂不屬於這個世界，所以她的金手指影響不到她，但因果報應，既然神仙都避免不了，她又怎麼能逃脫。

原本在監獄里的上官雨等人，因為皇上的大赦，而被放了出來，只可惜，上官浩不在大赦範圍之內，所以在牢中自殺，上官夫人倒是痴情，丟下一雙兒女跟著去了。

可以說算是家破人亡的上官雨，在聽到柳梅婷的事情后，想得恐怕比他們這些外人多得多，再一對比兩人的差距，原本的千金小姐變成了名聲盡毀落魄的平民百姓，父母雙亡，而之前的什麼都沒有的柳梅花卻成為了梅婷郡主，接下來更要歡歡喜喜地嫁給八皇子當側妃。

這樣的落差，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得了的，她不做點什麼，才讓人覺得奇怪。

「最無辜的還是上官雲。」柳青青想了想說道，「其他人都可以說是罪有應得。」

端木陽點頭，「上官雨已經死了，也算是解脫了，不過，柳梅花就未必了，你們還不知道吧，上官雨的那一刀，剝脫了她當母親的權利。」

這話更然柳家人吃驚，他們從不相信柳梅婷和八皇子之間有多少真感情，甚至他們都在懷疑，若端木軒不是八皇子，沒有那麼高貴的身份，柳梅婷還會不會像之前那般不顧一切地勇往直前。

當然，這些都是他們的懷疑，可現在的情況是，柳梅婷在親人和端木軒之間，毅然地選擇了端木軒，他們可不信柳梅婷的野心會讓她安安穩穩地當這個側妃，只是，恐怕她自己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一個不會生的側妃又拿什麼和端木軒的其他女人鬥爭。

「造孽啊！」柳青樺很是老成地感嘆了這麼一句，別說是在皇家，就是在他們村子里，不能生的女人都是要低人一等的，據說在其他村子里下場更慘。

「這都是她自己選擇的，能怪誰。」柳青楊毫不客氣地說道。

眾人跟著點頭，原本他們以為在上官雲的事情上，柳梅婷也就是參與了散播流言，沒想到從頭到尾她都在插手，得到這樣的下場，可以說是她咎由自取。

再想著柳梅婷跟他們已經沒什麼關係了，於是，在外面流言越演越烈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將這件事情給放下了。

接下來這段時間，端木軒很頭疼，鬧得沸沸揚揚的流言他總不能不管的，朝堂上兵部尚書是不是針對他一下，當然，對於經歷了許多事情的端木軒來說，這算不得什麼，他還能應付得了。

只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太子竟然來真的，不但向父皇進言，他的正妃和側妃都該定下了，還送了好幾個美人到他家。

太子這麼做，其他的兄弟紛紛效仿，原本空無一人的后宅，一下子就被這些鶯鶯燕燕給堆滿了。

「八哥，你到底在愁什麼？」九皇子有些不解地看著端木軒，今日父皇在書房裡訓斥八哥的話，他都找不出反駁的理由來。

事實也確實如父皇所說的那樣，那柳梅婷在大喜之日鬧出這麼大的事情，又是個不能生育的，他雖然承認那女人在生意場上有些手段，但在她和八哥的事情還沒定下來的時候，就敢對付未來的八皇嫂，可見不是個賢德的，那若是讓她管著八哥的后宅，八哥什麼時候才能有子嗣。

「就是啊，八哥，你瞧瞧我和九哥，不是我炫耀，我都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了。」想到家裡三個令他頭疼的兒子，做了父親的十皇子臉上帶著苦惱又幸福的笑容，看得端木軒的心裡一陣發酸。

看著兄弟們都兒女成群，他心裡如何會不羨慕，只是，這些年，因為大師的批命，他一直在等待著那個救命恩人的出現，誰曾想，他小心翼翼又精明算計了這麼長時間，竟然會被一群村夫給愚弄了，將人給弄錯了。

想到這裡，端木軒的心裡對柳梅婷不是沒有埋怨的，若不是因為她，他又如何會將柳青青那群人給得罪死了。

「在現在這個時候，即使是父皇指婚，這正妃和側妃的地位能有多高？」端木軒皺著眉頭說完這話，在兩個兄弟面前，他也沒有在維持面具似的笑容。

九皇子和十皇子一愣，也是，那些地位高的千金小姐，知道的事情原本就比那些只知道瞎傳流言的京城百姓多得多，至於上官雲的死端木軒就算知道自個兒是清白的，可相信的人恐怕就只有面前的兩個兄弟了。

想到這裡，端木軒的面色更加發苦，真正高門大戶的姑娘，在知道他之前的正妃還沒進門就被他聯合側妃以那樣的手段給弄死了，誰還敢嫁。

「八哥，你是皇子，再說，父皇下旨，他們還能抗旨不成？」九皇子不贊同地說道。

端木軒搖頭，「老九，你想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能讓父皇用君威去強迫別人的，一個手就能數得過來，但那裡面絕對沒有我。」

端木軒這話讓九皇子和十皇子的心裡都難過不已，不僅僅是八哥不在那些人當中，他們兄弟兩個也同樣如此，氣氛也因為端木軒的這句話變得傷感起來。

沉默了許久之後，九皇子還是開口說道：「八哥，我瞧著父皇今日是真的動怒了，你的正妃還有剩下的一個側妃，無論家世如何，很快都會定下來的。」

十皇子點頭，粗狂的臉上難得閃過一絲悲哀，「八哥，別說是你，就是太子爺，他的婚事不還是父皇做主的嗎？」

知道十皇子說得是事實，可是，只要一想到父皇給太子所挑的太子妃還有兩個側妃，那些人背後的身份自然是不言而喻，想到這裡，心裡越發的苦了。

明明這些年太子的功勞不及大皇子，威望比不上四皇子，就連名聲也比不上他，他就是不明白，同樣是兒子，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差距。

「八哥，你知道的，父皇決定的事情，是不會改變的。」九皇子是不知道怎麼安慰端木軒，但他很清楚，在這件事情上，八哥除了接受，沒有別的法子。

而另外一邊，在新房裡養傷的柳梅婷，完全不知道她在外人眼裡的形象已經傳成什麼樣子了，更不知道，她心愛的男人已經有了一大堆女人，並且很快便會有正妃，而他的男人考慮的卻不是她會不會難過，而是對方的家世問題。

歐陽府，歐陽蝶自從在端木軒的婚事上再次見到柳青雲后，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即使是不能說話，她身為千金小姐，還是能寫的。

「我的蝶兒，你如今已經這般模樣了，為何還要挂念著那小兔崽子，你這是要心疼死我嗎？」歐陽夫人看著固執得都快要瘋魔的歐陽蝶，眼淚是撲撲地往下掉。

歐陽舞也陪在一邊掉眼淚，看著瘦得已經不成人形的妹妹，她心裡又怎麼會好過，「娘，要不再想想辦法，這麼下去，小妹，小妹恐怕會真的沒了的。」

原本她們都認為時間一久，小妹就會忘了柳青雲的，之前也是因為她在府里待了太久，才會想著帶著她去八爺府上，透透氣，誰曾想就會出了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