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番外雙修大會5
隨著陸塵瀟發了狠話,場中一時又寂靜了下來。寧以薇掌門掩飾性地喝茶,靈霄掌門還在翻檢那堆小山一樣的玉簡,他畢竟來的晚,很多玉簡都沒來得及看,正在此刻抓緊時間補足前因後果。他就看了一點點,就感覺到有些東西真的是一筆破賬。
正魔雙邊糾纏數萬年,中間的恩怨情仇,真的不能一筆說清的。
殺人害命這種事情還好說,誰占理誰償命,這其中主要還是按照正道的法子算的,算不得苛刻。實際上四派在這裡站了很大的優勢——可相應的,也有一大批妒惡如仇的正道修士也喜歡到處狩獵魔道修士,那群人都堅持,魔道的都是壞蛋,幹掉過一批剛剛入門什麼都沒有做,和凡人沒什麼差別的魔道新人。按照道理,這群人也是要償命的……
靈霄掌門清楚自己門下也有這類人,只是數目不是很多罷了。在這方面,基本上誰都討不了好。
剩下的賬就更爛了:
諸如一條靈脈的所有權,連續易主了四個道魔的門派,現在要清算它到底算屬於哪一方,就算是四方共有也要有一個分法。余璉在這個下面標註了五六條解決方法,然而問題是,這個解決條令針對所有主人不明的物品。同樣的分法,可能這一條靈脈上靈霄派便宜就佔得多一些,而另一個靈獸牧場里便宜就少點——這其中的門門道道,以元嬰修士的博聞強識,靈霄掌門仍然感到眼花繚亂,算不通透。
好!這個也暫時壓下來。
更噁心的來了——各家各門裡叛出門派的那些敗類怎麼算?哦,當然了,靈霄掌門是沒有勇氣和大自在天,以及余璉來討論這個問題的,但是有些事情真的很噁心,讓人沒法低頭。就拿坐在靈霄掌門對面的那位寧以薇而言,她有一個姐姐,叫做寧予薇,也是一個漂亮姑娘,和一個魔修兩情相悅,卻不容於世,最後被鎮壓在大雪山上沒了下文。那麼現在,這件事怎麼處理?
——當時處理這件事的那群人跪著道歉?
抱歉,以當時的情況來看,他們還真沒有處理錯。哪怕是最後大團圓結局了,該有的間隙還會存在,該膈應人的玩意兒繼續膈應。
寧予薇的這件事情是被堂堂正正地寫在了玉簡上,成為了待辦事項之一。那沒寫上的事情更多。靈霄掌門隨隨便便就能舉出一個例子來:謝廬溪。
謝廬溪是天魔奼女素素的兒子,太衡劍派殺了他娘,撫養他長大。不說素素做過的那些煩人事兒,就以人倫道理來說,謝廬溪該不該認祖歸宗,該不該認這個親娘,能不能算是天陰脈的少主?
哦,這還不算完,再往前算一步,素素是靈霄派前任掌門的女兒,標標準準的靈霄嫡系後裔,要不要認回來……哪怕是不認回來,這也是一個能哽靈霄掌門一口血的破事。好在還是余璉明智,沒把這件事寫上,所有人還能裝出一個不知道。
總之,有不少事情都是這種沒法用簡單的一加一等於二來衡量,哪怕是按照「道理」來處理,結果也能讓所有相關人士都咳出一口老血。
也因為這其中的種種顧慮,所有人都沒有急著表態,這其中涉及的方面太多,已經不是這裡面某一個人能夠一言已定的了。好在,這個情況也被余璉考慮到了,所以這個會議的重點,就是彼此之間通個氣,了解一下情況,剩下的工作,都是需要這幾位掌門一個一個的跑,一場聚會一場聚會的討論,才能擺出一個明確的態度來。
於是,最後的最後,所有人都喝了滿肚子的茶,客氣地告辭了。
靈霄掌門最後一個走的,他拖延了很久,主要是想留下來問余璉一個問題:
「你還回來嗎?」
他問的很認真,雖然平日里余璉在靈霄派沒有什麼存在感,但是他走了,靈霄掌門又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余璉的靈霄,就不再是過去的那個味道了一樣。
靈霄派有很多很多的弟子,少一個,乍一眼看過去似乎沒有什麼差別。
但靈霄掌門很清楚,少了任何一個,都不能再稱之為家了。
余璉愣了一下,他下意識地打量了一下自己——黑底金紋的恢弘長袍,黑髮如墨,眼瞳似血,連周身縈繞的靈氣都不復往日的靈動活潑,泛著一股深沉的灰暗和陰沉來。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都很難和過去的那位白髮童子聯繫在一起。
但這一切在靈霄掌門的眼中,似乎絲毫沒有察覺。
余璉平靜地說:「會回去的,只是不是現在——」
那鵬鵬呢?
靈霄掌門下意識地又想問,但是下一秒,他又意識到,如果大自在天想要回來,他現在就已經能夠回來了。靈霄對於余璉而言,是眷戀的家;而對於大自在天,恐怕還代表著令人難堪的回憶了。他寧願在外地去賣不著調的小黃本謀生,也不願意再回到靈霄,這已經無形中說明了他的看法。
靈霄掌門搖了搖頭,默默地走了。
臨走的時候,余璉把那一桌的玉簡給他拷貝了一份,塞進了靈霄掌門的隨身芥子袋中。
余璉知道他的習性,給靈霄掌門安排了一處遠離人群的高樓作為臨時落腳點,遠離人群,所有的家居都是一對一對的。然而,他不知道靈霄掌門因為遭遇了旅途的折磨,對稱癖有著變本加厲的衝動,他看著那一對——兩張對稱拜訪的床,突然感覺到他自己是這個房間里最最不和諧的那個。
他只是一個人。
所以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同時躺在兩張床上達到完美對稱。
於是,靈霄掌門默默地走出了房間,合攏了門,他看著那個對稱的雙面門,感覺到了這個房間剔除了最後一點不完美,成為了藝術……
靈霄掌門感受到了心靈上的治癒。
好吧,撇開那個想一想就讓人感覺到愉悅的房間,現在,靈霄掌門無家可歸了,也許需要找一點事情做。對此,他琢磨了一下,最終決定去找陸塵瀟話話家常。
畢竟,等到余璉回了靈霄,恐怕要帶著陸塵瀟一起回來。
到時候恐怕也是要抬頭不見低頭見,他如果想要闔家歡樂一點,最好還是對「評價陸塵瀟那張臉」這件事好好道歉一下比較好。
他應該這麼說——
就算你長得再丑,余璉也不會介意的。
介於靈霄掌門的臨時落腳點距離中心最遠,所以,他也不得不路過了很多人的落腳點,驚動了很多人。但有趣的是,和他一樣大搖大擺跑過來的,連方向都很一致的,有一個魔修。靈霄掌門忍不住打量了他一下,對方五官很正,有著一種很特別的英氣,發覺到靈霄掌門在注意他之後,這個魔修甚至很和善地對他微笑了一下。
弧度不大,符合魔修一貫的冷淡設定。
……然後他們就落到了同一個目的地,同時得到了陸塵瀟目前出門了的消息。
「是么?」靈霄掌門惆悵地嘆了一口氣。
然後,他就看見那個婉言告知陸塵瀟現狀的那個侍女,畢恭畢敬地對他邊上那位冷淡但是很和善的青年鞠了一躬:「需要我轉告什麼嗎,少主?」
哦,這個人是魔道少主……
等等,她說他是少……少……少主?!
靈霄掌門嚇得連著退了兩三步,假如,蘇嬰有一個兒子的話,這個兒子在魔道就能被尊稱為少主。那麼,現在問題來了……
如今穩坐魔主之位的,是余璉。
擦擦擦擦擦!
靈霄掌門半是驚嚇,半是惶恐,他翻了翻自己的芥子袋,撿了一個拿出手不顯得寒酸的靈寶,遞出去:「沒想到你這個孩子已經這麼大了,余璉還真是不聲不響地就趕出這麼大的一件事情啊……來,今日第一次相見,叔叔我也沒帶什麼好東西,先拿這個出去玩吧。以後有問題,報我靈霄楊偕的名字。」
魔道青年腦門上滑下肉眼可見的黑線。
他義正辭嚴地解釋:「我和余璉沒有血緣關係,我叫太史飛鴻。」
「哦。」懂,大婚在前不可聲張,不然陸塵瀟翻臉不認人就麻煩了。靈霄掌門表示自己很懂,用指間點了點唇,表示自己嘴巴很嚴。
然而,太史飛鴻看懂了他的意思,腦門上的黑線似乎更多了。他近乎無奈地開口,似乎是想要解釋這個「少主」名頭的由來。但他還未來得及開口,太陽的最後一抹光輝落到了地平線一下,他獃滯了兩秒,身上漆黑的長袍陡然褪去顏色,只剩下一聲耀眼的白。他臉上的神色也變了,原本的冷淡消失不見,然後,太史飛鴻突然蹲了下來,抱住膝蓋,哇的一聲就哭了。
這……這……
靈霄掌門嚇了一跳,他剛才明明什麼都沒做啊。
靈霄掌門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太史飛鴻的頭,柔聲細氣地問:「怎麼了?」
太史飛鴻哭得非常傷心,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如果是一個嬌滴滴的姑娘,這個場面還能被形容是梨花帶雨,然而一個身長八尺的漢子……就看起來有點慘不忍睹了。靈霄掌門試著帶入了一下太史飛鴻的(被他臆想)的身份:
一個從小就沒怎麼見過父親,但是心中十分仰望父親光輝的娃。終於有一天,他父親創下了驚天的業績,並且讓他認祖歸宗。然而,這時候他父親想要娶一個老婆,而這個老婆不是他的生母,竟然是個男的。作為兒子,雖然心中糾結,但最終認了,他只是想要一個和諧的家而已。
然而,這個時候,他那詭計多端的後母連這點小的奢望也不讓他圓滿……
就在這個時候,太史飛鴻哭得抽搭了一聲,也許是靈霄掌門此時此刻地表情太過和藹了,他不由自主地,小聲地,像是憋了很久的委屈,被裂開了一個細細的小縫,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明明說好了,只要我不放棄,阿瀟就不會拋棄我的……騙子,都是騙子!」(這個梗詳見卷一·十四章)
阿瀟……
陸塵瀟……
靈霄掌門感覺到自己內心中又有什麼東西碎了,他無言地仰頭看天,此刻已經月上柳梢頭,他看著那一輪破碎的殘月,很有一種仰天長嘯的衝動:媽蛋,感覺自己被一桶狗血當面澆了個透心涼。
看人間,天雷滾滾。
舉目之處,皆是,陸塵瀟的情緣。
要不要這麼饑渴,要不要這麼生冷不忌,父子師徒都下手,陸塵瀟你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