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也許是裴千行二人闖入了這隻野獸的領地並激怒了它,野獸看上去十分暴躁,但它仍然保有貓科動物的狩獵本性,不輕易出擊,一旦出擊追求一擊必中。

裴千行也不敢輕舉妄動,槍被拍飛手裡只有匕首防身,對手還是一隻很難預測行動的野獸。

兩邊對峙許久不分上下,裴千行用餘光掃了眼躲在石頭後面的田樂心:「喂,小孩!」

「啊啊?什麼事?」田樂心慌慌張張道。

「能不能繞到那邊去把槍撿回來?」

「啊?我?」田樂心緊張得一頭汗,可想起先前信誓旦旦說會對他有用的,能為他做任何事,就咬咬牙從巨石後面爬出來。可剛跨出一步,野獸頭一偏沖他吼了一嗓子,嚇得他差點癱軟。

「別動了!」裴千行喝道,看來這野獸比看上去有智慧得多。

可長時間這麼僵持著不是長久之計,裴千行左手抬到腰上,伸進口袋,摸到一樣東西,夾在指縫中。

「走,往後退!」裴千行命令道,向後緩慢地移動了一步。

田樂心學著他的動作,也用極慢的速度移動了一步。

野獸沒有反應,仍然虎視眈眈地瞪著他們,如果能這樣慢慢退出它的領地不發生衝突就好了。

兩步,三步,四步,就在裴千行以為能順利逃走時,異變驟生,野獸看似笨重,實則加速度驚人,一個跨步就竄了過來。

裴千行一腳把田樂心踢開,野獸已撲到他眼前,近得都能聞到它口中的血腥味。幾乎以為是必死的局面,裴千行側身一躍,速度快得視網膜上只留下殘影,險險避開這一爪,但胳膊上還是被割出三道血口。

死裡逃生,裴千行還來不及回味剛才起死回生的一躍,野獸落地后又沖了過來。

裴千行左臂一甩,指間一片薄薄的金屬片飛了出去,精準地命中野獸的右眼。被他當做暗器擲出去的是毛.主席像章,銅質像章深深嵌入眼中,鮮血噴濺,野獸嚎叫著摔在地上打了個滾。

但疼痛也同時激起了它的野性,掙扎著再度襲來。

裴千行突然發現他看見的景象不太一樣了,所有事物在他眼中都變成了慢動作,樹葉徐徐擺動,沙土緩緩飛騰,鮮血慢慢滴落濺起皇冠般的血珠。野獸更是遲緩得像蝸牛,每一塊肌肉的動作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後腿蹬踏,背肌收縮,前肢上揚,咬合肌拉伸,犬齒鋒利如刀。

慢,太慢了!裴千行一拳砸在它的犬齒側面,只聽到咔嚓一聲,牙齒斷裂,左手繞開它的指甲,抓住它的前肢,像掄米袋一樣掄了半圈摔在地上,然後騎到它身上,匕首從它耳朵扎進去,刺穿了它的大腦。

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宛如行雲流水。

野獸抽搐了幾下死亡,匕首應聲而斷,一排血珠濺在他臉上。

裴千行喘著粗氣,把斷裂的刀柄丟在地上。刀斷了,沒關係,反正他刀多,再磨幾把就是。

田樂心不知道是被野獸嚇傻了還是被裴千行嚇傻了,坐在地上獃獃地看著他。那一刻,田樂心發現裴千行的眼睛血紅血紅。

裴千行也還沒有回過勁來,人他殺過不少,可猛獸沒有殺過,而且還是在沒有任何防禦,只有一把匕首的情況下。

視覺神經、反射神經、肌肉爆發力都有異於尋常的提升,裴千行對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感到不可思議。他用無名指抹下臉上的血,紅色的鮮血忽然讓他有了種奇異的感覺,不假思索地伸出舌頭舔了舔。

田樂心已恢復正常湊了過來,在野獸身上東摸西摸,激動地直發抖:「這是劍齒虎!這真的是劍齒虎!」

裴千行橫了他一眼,又摸出一把匕首把像章從野獸眼裡挖出來,擦乾血跡收好。

「這是劍齒虎啊!」田樂心對裴千行大聲道。

裴千行皺眉:「我知道了,你不用說三遍。」

「劍齒虎是史前動物!我見了一隻活的史前動物啊!不對,你殺死了一隻活的史前動物啊!你不激動嗎?」

「你復讀機嗎?」

田樂心在劍齒虎臉上摸來摸去,沾了一手的血:「廣義上講劍齒虎包括了很多種史前劍齒貓科動物,這隻的犬齒超過十五厘米,可能是美洲劍齒虎,體重可達五六百公斤,他們生活在第四紀冰川時期,一萬年前滅絕……」

裴千行檢查傷口,胳膊上只是划傷,問題不大,倒是腳踝脂肪最薄處有一道較深的傷口,又在重要關節,很是不便:「閉嘴!我不想聽你上生物課!」

田樂心立刻乖乖地閉嘴,不發出任何聲音。

裴千行沖他勾了勾手指:「過來。」

田樂心手腳並用地跑到他面前。

裴千行審視片刻:「我有幾句話問你,希望你老老實實回答我。」

田樂心期盼地抬頭:「我回答了能你讓我跟著嗎?」

「不許提問!」裴千行喝道,「你被祖克欺負也不是一天兩天,你應該明白越是反抗,受的罪越多,但是之前祖克在施暴時,你試圖逃跑,這是為什麼?」

田樂心怯生生地看了裴千行一眼:「我想逃跑難道不正常嗎?」

裴千行的眼睛眯成了縫:「說實話!」

田樂心遲疑了一下,囁喏道:「是小鳥告訴我的。」

「你說什麼?」裴千行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田樂心豁出去了,對裴千行坦白:「是小鳥告訴我的,自從我醒過來后,我發現我好像能聽懂動物的語言。當時有一隻小鳥從我頭上飛過,告訴我外面有人。」

裴千行不可思議:「小鳥怎麼說的?」

「並不是像人類的語言,準確的說我是能感覺到動物想要表達什麼。」

「這麼說,那隻劍齒虎也是小鳥告訴你的?」

「沒錯。」

裴千行感到神乎其神,換做平日必然會認為這小子在吹牛,但在經歷了自身變化之後,似乎覺得也不是不可能:「好,我姑且信你。那就算你知道有人來了,你又憑什麼認為來的人會救你?」

田樂心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看了一眼裴千行腰上的麻袋。

裴千行明白了,來人未必會發善心救人,但多少會眼紅祖克的東西,只要有實力敢下手,他就有逃過折磨的可能。

「還挺聰明啊。」裴千行道。

「我沒有認為自己一定能獲救。」田樂心笑容苦澀,「但至少是一線希望,哪怕那個人在殺了祖克后也割斷我的喉嚨,也是好的。」

聽懂動物的語言?也許還真能派上點用處。裴千行妥協道:「你叫什麼名字?」

田樂心欣喜若狂,會問名字就代表願意帶他了。「田樂心!我叫田樂心!」他大聲道。

裴千行嗯了一聲,撿起步.槍,繼續上路,田樂心又看了眼地上的劍齒虎,拔下它斷裂的犬齒塞在口袋裡,三步並作兩步跟了上去。他小心翼翼地偷看裴千行,發現他的眼睛恢復了正常顏色。

離開沒多久,在他們不遠處,祖克已死透了的屍體,睜開了眼睛。

按裴千行的計劃,打算在附近三公里範圍內搜索是否還有另外一個出入口。

因為裴千行腳踝有傷,所以減緩了行動速度,一直到晚上都一無所獲。

天色漸晚,能見度降低,裴千行停下腳步:「休息吧。」

田樂心疲憊不堪,他從早上到現在沒有吃過任何東西,又奔走了一天,早已是飢腸轆轆腳下打飄,但生怕裴千行扔下他不管,所以只能忍著不說。

他們找了一個臨水的小山坡,裴千行在河邊將腳踝上的傷口清洗乾淨,撕開幾根香煙,把煙葉放在嘴裡嚼了嚼,敷在傷口上,割了塊乾淨的布包裹住腳踝。

田樂心默默地看著他做完這一切,小心翼翼地問:「疼嗎?」

裴千行動作一滯,不知道多少年沒人問過他疼不疼這種問題了,可他看著田樂心臟兮兮的臉,什麼感慨的情緒都沒有了:「還不快洗把臉,臟死了。」

田樂心連忙湊到水裡,洗臉帶洗頭一塊弄了。

裴千行在附近巡視一圈,抬頭仰望,看見有一隻黑色的鳥在樹梢上蹦躂,撿起一塊小石子在手心裡掂量:「田樂心,過來。」

田樂心立刻頂著濕漉漉的腦袋跑過來。

裴千行指了指高處的鳥兒:「看見了嗎?」

田樂心點點頭:「看見了,一隻烏鴉,體型好大,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烏鴉,咦,為什麼它還長了條尾巴……」

「停!」裴千行頭痛不已,「我沒問你這是什麼鳥,我對它的祖宗八代一點興趣都沒有!把它叫下來,這是我們今天的晚飯。」

田樂心的嘴張成了o型:「怎麼叫?」

裴千行翻了個白眼:「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會跟動物說話。」

田樂心傻了眼,剛想說我也不會和動物說話,只是和動物之間有一種感應,可看著裴千行冷冰冰的眼神,又不敢說實話:「那什麼,把它騙下來再殺掉是不是太卑鄙了?」

裴千行眉角一跳:「我想吃只烤雞還卑鄙了?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把它叫下來,要麼你今晚餓肚子。」

「你不是有槍嗎?」

「子彈要省著用,而且動靜太大。快點,別廢話!」

「哦,那我試試看。」田樂心無奈,費勁地抬頭看著那隻烏鴉。

那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思維的某一部分從大腦延伸出去,越來越活躍,越來越效率,彷彿化成了實體,連接上烏鴉的大腦。

「咴!」田樂心發出清脆的鳴叫,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烏鴉撲棱了一下,抖抖翅膀,跳到了較低的樹枝上。

裴千行暗自驚詫,他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叫來田樂心,沒想到還真神了。

他目測了一下:「還是太高,再低點。」

田樂心的額頭上滲出一層汗珠,他再度集中精力,又輕輕叫了一聲:「咴!」

烏鴉呼啦呼啦又落在了更低的枝頭。

說時遲那時快,一粒小石子從裴千行手中射出去,正中它的腦袋,一頭栽倒在地。

田樂心低呼一聲,連忙跑過去把烏鴉撿起來,摸著它的翅膀說:「太可憐了,下次學聰明點,不要相信陌生人的話。」然後興沖沖地把烏鴉遞給裴千行看,「我們的晚餐!我可以負責清洗拔毛!」

裴千行有點無法理解,一邊說太可憐了,一邊急著要去拔毛是怎樣一種分裂心態:「去吧,弄乾凈點!」

再度仰望高大的樹木,裴千行在極高處又發現了一個鳥窩,他收緊槍背帶,攀上大樹。

爬樹對裴千行來說並不是一件太難的事,但他從未覺得如此輕鬆,只要稍稍踩住樹榦上的粗糙凸起就能靈巧地向上騰躍,到了高處樹枝叢生,更是輕而易舉。

他很快爬到鳥窩處,裡面一共四個鳥蛋,全部掏空塞在布袋裡,然後繼續往高處攀爬。一直到樹枝快要承受不住他的體重,裴千行已站在了高過大部分樹木的高度。他的視力又比白天提高了許多,尤其是在夜晚看得更加清晰,哪怕是光線的一點點變化都能清楚地分辨。他向遠處眺望,碧波樹海一望無際,在天際的微光下,留下連綿起伏的剪影。

叢林總是伴隨著危險與死亡,更何況這裡處處透著古怪,裴千行記掛著他沒能完成的會面,所以他不但要活命,還必須要儘快離開。

遠望了一會,裴千行開始向下爬,快要爬到地面時,他看見田樂心在樹下不停地轉悠,手裡捧著一隻褪了毛的鳥,不知所措。

裴千行手一松,落在地面上,田樂心快要哭出來的臉上剎那間爆發出驚喜。

「我以為……」他幾步衝到裴千行面前,他以為自己被拋棄了,被一頓晚飯打發。

裴千行拍了拍身上的灰,掂了掂烏鴉的分量,差不多夠兩人吃,就是有一條長長的尾巴看上去十分怪異:「幹得不錯。」

田樂心舒心一笑。

裴千行讓田樂心找了些乾草干樹枝,堆在一起,從步.槍里取出一粒子彈,又拿出匕首。

田樂心看上去比剛遇見時活躍了一些,膽子也大了很多:「你在幹什麼?」

「取火。」子彈和裡面的火藥是方便的取火器,但是只有一把刀拆子彈會有點麻煩。

田樂心眼睛一亮,從口袋裡摸出一樣東西:「給你。」

裴千行一看,居然是打火機,這可是件好東西:「你怎麼會有打火機的?」

「袋子里的,我袋子里裝的是打火機和一包煙,我事先把打火機藏了起來,祖克搶東西的時候沒有發現。」在提及祖克名字的時候,他的臉明顯僵了僵。

裴千行接過打火機:「你還挺機靈。」

田樂心笑了笑。

裴千行很快生起火堆把打火機丟還給田樂心,田樂心十分意外,遲疑了一下道:「你留著吧。」

但是裴千行不太領情:「不用討好我,你要是敢給我惹麻煩,就算你人變成打火機,我也會把你趕走的。」

軟硬不吃的人是最麻煩的,可換而言之,只要能證明自己的價值,就能光明正大地跟在他身邊,哪怕只是騙只小鳥當晚餐。田樂心撥弄著火堆,掏出長長的劍齒虎牙把玩。

裴千行瞥了他一眼:「你好像對動物很了解?」

他主動挑起話題讓田樂心受寵若驚,立刻回答道:「我從小就比較喜歡動物,學校里學的就是古生物,之前剛跟導師做了個白堊紀生物群的研究。」

看他年紀不過高中生的樣子,古生物一詞從他嘴裡冒出來,裴千行不由上下打量他:「你多大?」

「17。」他見裴千行露出懷疑的表情,連忙解釋道,「我是被學校破格錄取的。」

「原來還是個學霸。那你怎麼就把自己弄到這裡來了?不要告訴我你是恰好看見他們交接囚犯,然後被綁來的!」

田樂心疑惑地看了眼裴千行,低下頭道:「我殺了人。」

裴千行有點意外,不過看他捅祖克時的瘋勁,不難想象他發狠的樣子。

「我被判了死刑,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到這裡來了。」田樂心黯然。

「嗯,撿回條命。」

田樂心苦笑,來到這裡都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也許能活著終究是好的吧。「謝謝你救我。」田樂心鄭重道。

「沒打算救你。」裴千行漫不經心。

「兩次。」算上食堂里那次。

「你想多了。」

「你是個勇敢的人。」

裴千行不屑:「勇敢的人死得快。」

「也是個聰明的人。」

「聰明的人老得快。」裴千行冷笑。

田樂心尷尬道:「反正你是個好人。」

裴千行終於懶洋洋地抬眼:「好人?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嗎?」

田樂心好奇:「幹什麼的?」

裴千行勾起唇角,火光在他臉上照出瑰麗的色彩,眼睛又紅如寶石:「我是個手藝人。」

田樂心獃獃地看著裴千行。

裴千行的手輕輕按在腳邊的槍上:「不要亂看,有人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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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後來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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