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裴千行和史東同時後退一步,一個手上亮出血光,一個手上亮出火光,只要曹博稍有異動,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出手。
曹博驚恐地看著他的胳膊和手裡的肉,慘叫一聲,倒在地上打滾。
他愈發覺得癢了,瘋狂地抓自己的皮膚,每抓一下就扯下一塊肉,兩條手臂很快就被抓得只剩骨頭。
這回就連裴千行和史東都不禁駭然,胃裡陣陣作惡。
曹博手指上的肉也已被磨去,尖尖的指骨像尖刀一樣鋒利,可他還是奇癢無比,即使血肉被颳去都無法緩解這種癢。他撕掉身上的衣服,凄慘得嚎叫,指尖劃破肚皮,內臟翻了出來。
與此同時被他揪下來的肉在融化,好像熱鍋里的油脂,化作黃白色的膿水。
最終,曹博把自己凌遲得只剩一點點肉,躺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瞪著渾濁的眼球,肋骨下的兩片肺收縮了幾次,停止了呼吸。
但他的身體還在繼續融化,先是肉,然後是內臟,最後是骨頭,幾分鐘后,只剩下一片黃水。
一條一指長的蟲從他衣服的碎渣里爬出來,黑得發亮,肥得滾圓,身上還粘著亮晶晶的黃水。
蟲子一看見裴千行和史東就往草叢裡鑽,裴千行上前一腳將蟲踩扁,噗的一聲像水袋戳破的聲音,腳底一下黑紅色的血水。
史東拉著裴千行又後退了幾步,兩人尚未從震驚中恢復,一個人竟然能把自己的活生生撓碎,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們絕不會相信。
他們同時想起依魯的那個故事,兩者一聯繫,只覺毛骨悚然。
這個世界上能讓他們兩人驚詫的事,已經不多了,但剛剛發生的,確實超越了他們的常識。
「可以走了嗎?」鄧柒幾人尋來。
裴千行和史東望著他們三人,還有點恍惚。
「曹博呢?嚇得尿褲子了吧?」鄧柒環顧四周。
「他在這。」史東指了指衣服碎片。
「哪啊?」鄧柒問出口時就覺不對,地上有一灘還來不及滲入泥土的粘稠液體,幾片衣料分明就是曹博的衣服。「他怎麼了?」鄧柒懷著僥倖心理問。
「化成水了。」
鄧柒抽了口氣,扭過頭去。
「一點都不剩了?」司馬雋蹲下身,仔細觀察地面上的黃水。
「沒了,連骨頭都沒了。」
司馬雋扶了下眼鏡:「太可惜了。」
幾人不確定他在可惜什麼,是可惜曹博死了,還是可惜沒了骨頭不能讓他操控?估摸著後者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還有什麼其他異常嗎?」
「他的屍體里爬出一條蟲,被紅眼踩死了。」
司馬雋又觀察了會被踩扁的肥蟲,也看不出個究竟。
「算了,別多想了,我們往前走吧。」裴千行道。
幾人繼續上路,鄧柒多看了蟲子幾眼,似乎想到了什麼,但又不確定。
他們暫時把曹博的事拋在腦後,穿梭在原始森林裡,太陽已偏向西,過了最*的時段,風裡多了些涼爽。
史東看了下時間:「我們得抓緊時間了,如果抵達藥廠時天都黑了就很麻煩。」
在一片綠樹掩映下,遠處出現一棟樓房,是植物園的辦公樓,也就是曹博所說還有倖存者的地方。
樓房完全被粗壯的荊棘藤纏繞,連窗戶都被牢牢封死,荊棘藤上長滿了粉紅色的花骨朵,好像披上了一件綠色的花衣。不僅是樓房,周圍所有東西幾乎都長滿了荊棘藤,就連他們腳底下都有。與其說是地上長出來的植物,不如說更像是落下的天網,看上去是一副春意盎然的景象,但此刻出現在眼前總讓人覺得怪異。
「來來,小樂心,你看看那是什麼植物,能看清嗎?」史東勾著田樂心的肩膀把他拉到前面。
田樂心眺望了一會:「認不出。」
「異變了嗎?」
「有可能,不過我對植物本來就不是很懂。」田樂心總還是不自信。
史東拍了下他的肩膀,把他往後推,又把鄧柒拉了過來:「來,小柒柒,看看樓里有人嗎?」
鄧柒凝神感應:「真有人!二十多個,但是腦波很弱,估計狀態很差。」
看來真的有活人,這麼說曹博沒有撒謊,至少沒有完全撒謊。
但是問題隨之而來,救還是不救?
他們的任務是取得溶劑半成品,這可是對整個世界來說都極其重要的任務,有了半成品就能製造出溶劑成品,有了溶解劑就能有更多優秀強大的異能人,有了強大的異能人才能救出更多危在旦夕的人,才有可能解決這場空前絕後的全球危機。
辦公樓里的倖存者對他們來說是意外,他們缺乏有價值的情報,裡面的人究竟遇到了什麼麻煩,又存在什麼恐怖的東西,他們完全不知道。在與任務無關緊要的事上多投入一分,就意味著任務的成功率降低一分,在這怪相頻出的原始森林裡,誰能不能拍著胸脯保證自己能全身而退。
但那裡面是二十多個活生生的人,眼睜睜看著他們在死亡線上掙扎,又是十分殘忍的事。
史東挨到裴千行身邊:「你什麼打算?」
裴千行用淡到近乎冷漠的口吻說道:「我的打算跟你是一樣的。」
還沒有說出口,就能準確地猜到對方的心意,這是一種無需多言的默契,是同一類人才能做出的共同選擇。
史東笑著摸了摸下巴,似乎覺得有點扎手又用力搓了搓:「哎,我鬍子又長長了,回頭你再給我刮刮。」
裴千行斜睨一眼:「你還上癮了?」
「有癮,你得給我解。再說了,我這不是崇拜你刀工好嗎?颳得那叫一個乾淨,比電動剃鬚刀還利索好使,我這輩子估計都練不到這水準。」史東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拍馬屁。
裴千行實在懶得跟他廢話了。
史東招呼眾人:「我們繼續往前走,繞開這幢樓,還有一半路就到藥廠了。」
「不進去救人嗎?」鄧柒問。
「我們的任務是拿到溶劑,這是比我們的生命都重要的使命,我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完成。」史東有著與平日截然不同的嚴肅。
他們是一群特殊的人,他們窮其一生都在善與惡中掙扎,很多時候良心與使命並不在一個陣營,每到這個時候他們必須作出抉擇,終日將金子般的心隱藏在冷漠不羈外表下。
其餘幾人並無異議,一致通過史東的決定。
但正當他們打算繞路離開時,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大樓里跑出來。
「你們看那是什麼?」鄧柒喊道。
那居然是一個穿著花裙子的小女孩,小女孩邊跑邊哭,但還在沒命地逃。突然她腳下一個不穩,面朝下摔了一跤。
就在這時詭異的事情發生了,一根荊棘藤有了生命似的彈起,就像一條蛇,高高直起上半身,猛地向女孩咬去。
活的荊棘藤纏住了小女孩的身體,把她高高舉起,在半空中甩動。
女孩扯著嗓子尖叫,細嫩的童聲喊得撕心裂肺,任何人聽了都忍不住心疼。
可能是因為小女孩身材太小了,粗大的荊棘藤空隙較大,沒能卷牢,小女孩一番掙扎捶打后掉了下來。
女孩很是頑強,一落地就靈活地起身,繼續朝前爬,邊跑邊哭。她幼嫩的肌膚被勾破,小花裙被撕碎,血流了一身。
荊棘藤繼續扭動追逐,小女孩慌亂中,看到了裴千行他們。
「叔叔,救救我!」小女孩脆生生地求救,拼盡全力向他們跑來。
荊棘藤緊追不捨,史東一揚手,荊棘藤著了火,極為痛苦地在火焰中扭動。
小女孩趁機逃跑,終於擺脫荊棘藤的追擊。一逃到裴千行他們面前,就哇地一聲放聲大哭,那小模樣別提有多害怕多委屈了。
五個大男人不知所措,沒什麼對付女人的經驗,更何況還是一個啼哭不止的小小女人。
裴千行向史東使了個眼色:你上。
史東張著嘴無聲回應:啊?為什麼是我?
裴千行眉頭一皺,向小女孩一飄:別廢話,就你了!
史東咧開嘴:別啊,你看你又欺負人了。
你不是號稱閱人無數嗎?
我什麼時候號稱過?再說她超過我狩獵範圍了。
最後還是司馬雋站了出來,溫柔地摸著她的頭:「小妹妹,別哭了,你已經安全了。」
其餘人打量著司馬雋,心想:這傢伙不會又變態了吧?
小女孩哭得更大聲了,是受驚后的情緒宣洩,司馬雋張開雙臂把她抱在懷裡,輕輕地哄:「好了,沒事了。」
女孩果然聽話地安靜下來,先是放低了聲音,隨後改為抽泣,最後漸漸平靜下來。
「真是個乖孩子。」司馬雋替她擦去身上的血漬。
小傑跟了過來,輕輕拍她的後背安撫。小女孩與小傑大眼瞪小眼。
林子里又安靜地只能聽到她時不時醒鼻子的聲音。
「好了,我們……」史東開口。
「叔叔!」小女孩抬起俏生生的小臉,委屈地扁著小嘴,「你們快點去救人吧!我的爸爸媽媽都在裡面!」
裴千行和史東再度無聲地交流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