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一百一 歸去
然而就在她縱身而起的時候,那一片人群之中卻忽然飛竄出數名高手,舉著各式各樣的兵器,朝著她攻過來。
葉顏當即變招,揮動重劍橫掃過去,那些人立刻便被她的劍風震退,但卻有更多的人不斷飛撲出來。
葉顏憤怒之極,再無顧忌,揮動雙劍,所過之處無不震飛一片。
然而,那些人居然像是殺都殺不盡一般,仍是前赴後繼、不要命似得地朝著她撲來。
到了此刻,葉顏才發現,這些人居然好似被什麼東西控制住了,居然不怕死也不拍痛、完全毫無知覺一般,只知道全力朝著她攻擊。
見此情形,葉顏反倒冷靜了下來。看起來,這大約是某個深知她武功高超的人,專門為了她而準備的特殊「對手」了。
雖然說她的體力和內力現下都在巔峰,但被這些毫無知覺、不知疲倦的對手們車輪一般圍攻,她能撐多久,還真是個未知之數。
再說了,誰知道,他們還有沒有什麼更加陰險的招數呢?
既然那快活王的別宮之中,出現了石觀音那個「假太后」,那麼真的太后,最重要的是,她的皇帝弟弟現在如何了呢?
總而言之,要趕緊殺進宮中才行,可沒有時間讓她在這裡平白地耗費下去了。
心念轉動間,葉顏已經輕巧地一個旋身,揮劍震開了撲過來的大批高手,然後也不再戀戰、徑直施展輕功朝著宮牆飛去。
到了這個時候,她已經看見了躲在一群人背後的襄陽王。看到他瑟瑟發抖的樣子,葉顏忍不住冷哼了一聲道:
「襄陽王叔,別來無恙,不知道周公子可還安好?」
誰料,她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那襄陽王立刻怒髮衝冠,居然連害怕都忘記了,當即上前了半步狠狠道:
「你這妖女,居然還敢在本王面前提起鈺兒。可憐我的鈺兒和王妃,都被你們給殺害了。不為他們報仇,本王枉為人父、枉為人夫。」
他這番話吼得是聲嘶力竭,當真是字字血淚,就連他看著葉顏的目光也是如同要將她凌遲在當場一般鋒利,似乎完全被養子和妻子的慘死弄到出離憤怒了。
葉顏一聽他這話,倒是不由得微微一怔。
周鈺居然死了?
他不是應該被冷血保護著進入汴京的么?
記得她數日之前在洛陽城郊同他們分開的時候,明明他們兩個人都還好好的,怎麼此刻襄陽王居然說,周鈺被殺了?
要知道冷血是絕對不會做出私自殺人這種事兒的。
更何況,周鈺的身份特殊,大家當時早就說好,是要將他作為質子抓到汴京來同襄陽王談判的。
冷血可不會那麼愚蠢,在沒談判之前,就把質子給殺掉。
那麼,這襄陽王說得聲淚俱下,真的不能再真的事情又是如何發生的呢?
還有周氏王妃怎麼也死掉了?她當時不是好好地在襄陽王府中么?
聯想到路上那些不明來歷的追殺者,葉顏心中忽然一陣發冷。
當時她以為是沖著自己來的,現在看來,到底是為了誰而出的手,倒是大有深意。
說不定,那一切都是故布疑陣,調虎離山,意在將她引走好對冷血和周鈺下手么?
她這是著了人家的道兒了。
想到那日她追著那幾匹馬,竟那麼湊巧地路過了朱七七被司徒變暗算捕捉的破廟,又那麼湊巧地發現了司徒變身上有樓蘭國的圖騰。
繼而跟著他去了快活王的別宮,之後就同快活王一干人交了手。
更不要說,此中還遭遇了同快活王「打賭」的沈浪、還有易容成劉太后模樣伺機暗算她的石觀音。
如果不是那雲夢仙子同快活王有死仇,不知道為何提前發難、漏了破綻,她即便不折在他們手中,也要吃點虧。
襄陽王不足為懼,可怕的是那個躲在這一切背後,運籌帷幄的人。
他當真是將這絲絲縷縷的關係、算計得絲絲入扣,恐怕甚至連她最終能順利逃出來,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如若不然,為何又在這皇宮之外準備那些不怕死的「高手」們,又為何費盡心機地弄死了周鈺和周氏王妃,鼓動著襄陽王造反呢?
即便襄陽王這個男人早有反心,但那一次她在襄陽毀了他的沖宵樓,她原以為他會長個教訓、老實個幾年的。
而且那一戰她破壞了他的不少勢力,想來他也暫時沒有能力東山再起——這也是她為何會沒有當場將他正法的原因。他就算再不堪,到底涉及到皇室血脈,她再用江湖手段處置就不妥當了。
原本,此人是要留給她弟弟出手的,誰料,今日居然又成為禍患了呢。
葉顏心中十分懊惱,不過,越是這樣,她反而越是冷靜了下來。
面對著襄陽王憤怒的咆哮,她淡淡道:「不知王叔如何得知周公子同王妃已經被殺?又是如何得知是我下的手?」
襄陽王恨聲道:「這個自然是本王親眼所見。」
葉顏道:「這幾日我都不在城中,又如何能殺的了他們。謀反乃是誅滅滿門的大罪,王叔可不要被有心人欺騙了。」
襄陽王渾身一震,還要說什麼,卻見他身邊一個錦衣公子以扇半掩著面容,悄悄同他說了幾句話。他的面色立刻就變了,恨恨道了聲:「本王不同你這個妖女多言,慕容公子,這裡就交給你了。」
那人「啪」地一聲合上了扇子,露出一張很是眼熟的臉來,果然便是慕容復。
只見他躬身施了一禮,方才點頭道:「王爺請自便。」
看著襄陽王在幾個人的保護下下了宮牆,葉顏心中愈發焦灼,但她深知此刻不能衝動,須見機行事,便也只有暫且同這慕容復周旋。
那慕容復送走了襄陽王,這才轉過身來,又隨手將那摺扇打開,微笑道:「自上次姑蘇一別,殿下別來無恙吧?殿下是不是沒想到,本公子今日會出現在此?」
葉顏淡淡道:「世上多的是汲汲營營之人,我自是沒功夫一一去想。」
聽出她話中的諷刺之意,慕容復面色一變,但很快地他又調整好了表情,搖著摺扇瀟洒地道:「殿下現今是如此想,恐怕過一會兒功夫,再想什麼,便由不得殿下了。大內已被王爺的兵馬圍困,這天下很快便要易主。若是殿下肯現在放下兵刃,念在昔日之誼,在下可憑著三寸不爛之舌,保得殿下下半生富貴榮華。」
葉顏冷笑道:「只怕你還沒這個面子。」
慕容復不悅道:「殿下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莫非到了此刻,殿下還以為能夠憑著自己一人之力,力挽狂瀾不成?」
葉顏愈發不耐煩,正想著不然乾脆不要理會此人,直接揮劍殺進去再說。誰料這個時候,卻忽然聽得身後傳來一陣喧嘩聲。回頭看時,卻見不知從何處來了一隊人馬,朝著那些圍著的叛軍乾脆利落地砍殺了起來。
當前領隊的居然是一個女子,一身黑甲,披著鮮紅的斗篷,颯爽英姿,十分搶眼。她一邊打馬狂奔,一邊高聲笑道:「誰說殿下是一個人,連雲寨諸人在此,逆賊們,快快來受死罷。」
她話音未落,那一群人馬俱都吶喊起來,手上的鋼刀紛紛砍向那些叛軍,看著倒也真有幾分兩軍對壘的意思。
來的居然是連雲寨的人,不過怎麼沒見戚少商?
葉顏心念轉動間,那紅袍女子已經帶著人殺倒了一片叛軍。
那慕容復見事不好,再也沒心思同葉顏舌戰,立即親自飛身下了宮牆,朝著那女子的方向而去。
兩個人一交手,葉顏便發現不好。
那女子雖然馬術了得、武功也不錯,但顯然還不是慕容復的對手。
她一出手,葉顏已經看出,不到十招,她就要敗在慕容復手中,非死即傷。
想到這裡,葉顏當機立斷,直接飛身越過去將她換出了戰圈兒,不過幾招就輕鬆將慕容復震飛。
回身看時,那紅袍女子早已目瞪口呆,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連雲寨三寨主阮紅袍見過殿下,兄弟們原本是受戚大當家的所託,來助殿下一臂之力的,沒想到倒是給殿下拖了後腿了。」
葉顏點了點頭道:「阮寨主客套,今日辛苦諸位了。不知你們戚大當家的現在何處?大內之中,又是如何了?」
那阮紅袍聽得葉顏如此問,忽然微笑道:「殿下不必驚慌、大內之中並無大礙,紅袍另有一事要稟告殿下,乃是諸葛神侯所託,要紅袍見了殿下之時,務必帶給您一個字?」
葉顏道:「什麼字?」
阮紅袍也不多言,只附耳在她身邊輕輕說了一個字,便又策馬跑開,去殺叛軍了。
葉顏聽得那個字,先是微微一愣,繼而又莞爾,當下也不在原地停留,加入到了誅殺叛軍的隊伍中去。
既然小派人送了話來,那麼大內理應無事。他素來擅長謀略之術,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一切,鹿死誰手,還真未可知。
那麼就趁此機會多殺幾個叛軍吧。
即使人多,也是殺一個少一個,落得個眼前清凈。
這原本該是一場極其慘烈的廝殺,但由於葉顏和連雲寨的活躍,居然演變成了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也不知道那阮紅袍自哪裡得來的方法,居然用一種看著再普通不過的白色粉末來對付那些不怕死的叛軍。
說來也奇怪了,那些人一碰到那些粉末,便俱都慘叫了起來,抽搐著躺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也是一物降一物,這些粉末居然是那些受控制的叛軍的剋星。
有了這些東西開路,葉顏便再無後顧之憂,將雙劍全力施展,很快地,叛軍就被衝擊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了。
她這邊的叛軍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不知道另外一邊兒的城門外,那些叛軍又如何了。
才想到這裡,她便聽得左右兩邊各傳來一陣吶喊聲,居然是又有兩隊人馬殺過來了。
葉顏忍不住握緊了劍,卻不料左路一軍竟然是戚少商帶領、右路一軍是顧惜朝帶領,兩人俱都身著黑甲、披著紅色斗篷,晃眼看上去,又有點兒讓她想起了故人。
既然他們兩個人都出現了,東西兩個宮門的叛軍自然是無礙了,但不知負責攻擊北門叛軍的又是誰。
不管是誰,既然是小的安排,那麼此間的一切都可迎刃而解了。
不過卻又為何託人給她那一個字來?
葉顏心中既略微安定了些,便又重新看向宮牆,果然發現宮牆之上的叛軍早已不復原來齊整,甚至已經有人開始逃逸。
而那個原本隱在人群深處的,她最在意的、也是最先想要誅殺的人居然不見了。
她眉心微蹙,正在懊惱中,轉頭忽然又見到剛剛受了她一劍的慕容復似乎並沒有身死。不但沒有死,居然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了起來,正搖搖晃晃地朝著一個方向逃走了。
葉顏微覺奇怪,心中思忖了片刻,轉頭遙遙朝著戚少商和顧惜朝打了個招呼,便轉過身朝著那慕容復追了過去。
慕容復的輕功不錯,甚至比他的武功還要更好一些。
剛剛葉顏雖然給了他一劍,但也並沒傷到他的要害。只因葉顏並不知道因著這慕容復在她的劍氣到來之前已經施展「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將她那一劍的大半功力卸到旁人身上。故此,度過了最開始的步履不穩之後,他竟還有能力全力施展輕功,不過片刻就已經跑出去了不近的距離。
葉顏猝不及防,居然被落下了一段距離。不過她也因此發現,這慕容復逃跑的方式和方向都有些奇怪。
看上去不像是在逃跑,倒像是正在追著什麼人似的。
葉顏先時還覺得奇怪,待到遠遠地跟著他跑了一段,見到他要追的人之後,方才恍然。
原來,他要追的居然是那個人。
這個人,正好她也想找。
那個早已經趁亂逃走了的襄陽王的軍師——吳菊軒。
而此刻那面貌醜陋、卻有一副好聲音、一身美儀態的吳軍師,居然靜靜地坐在一塊岩石上,面色平和,就好像是在吹著清風,等待著友人一般。
慕容復甚至來不及在他面前停下來,已經恨聲喊道:「吳菊軒,你不是說此次萬無一失的么?如何卻又中了那諸葛老匹夫的奸計,弄到全軍覆沒?如此一來,不說西夏和大遼那邊如何交代,便是當初你許諾的助我復國之事,又當如何?」
那吳菊軒淡然道:「慕容兄,你恐怕是搞錯了。在下只是說助你等一臂之力,並未承諾一定成功。是王爺同慕容兄太過自信,不肯早日動手,非要拖到如今,才導致今日之敗。怨不得在下。」
那慕容復恨恨道:「你這醜八怪,端的是巧舌如簧,今日我才明白,你不過只是想借著王爺和我的手,報復她而已。」
吳菊軒冷笑道:「我想要如何,又有什麼緊要,左右慕容兄一向憐香惜玉,遲遲不肯對她下手——若是早早除了她,今日之事,又何須如此腹背受敵。」
慕容復道:「你有所不知,我留著她,不過因為她血統高貴,於我有益。且佳人傾城,冒然毀去,倒是有辣手摧之嫌了。若不是如此,你道我會讓她活到今日么?」
葉顏一路飛奔,到了這個時候,恰好已經到了左近。她聽到此處,不由得淡淡道:「只怕你們兩個加起來也未必能殺了我。」
慕容復驚駭地回神,似乎還想要負隅頑抗,那吳菊軒卻放聲大笑道:「可惜可惜,慕容兄身負復國大任、卻耽於美色、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雖傾心於佳人、卻得不到佳人半點芳心,雖自負武藝高超,卻只能落荒而逃。惜哉,惜哉,有何面目再去見閣下之列祖列宗?」
慕容復聽得他這話,忍不住喃喃重複了幾遍,面上的神色又是悲痛、又是茫然。正當葉顏不耐煩看著他們一唱一和般的表演,準備進入正題,將他們抓捕歸案的時候,那慕容復忽然仰天大笑了三聲:「天不助我!如之奈何?!」
笑罷,便一跤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到了這個時候,葉顏也無心管他是真暈還是假暈,左右她此次來,與其說是為了慕容復,倒不如說是為了吳菊軒。
此人聲音儀態俱都上佳,細細想來,倒似足了一個人,只不過,那個人,應該還在做他的「妙僧」才對,如何卻又會到了這裡來?
莫非他們是熟識之人?
葉顏在打量那吳菊軒,那吳菊軒卻並沒有看她。自慕容復倒地之後,他便將目光投向了山崖之下,似乎那崖下忽然開出了一朵兒來一般,壓根兒就沒管葉顏就站在他身邊,隨時可能要了他的命。
然而葉顏卻沒有動手。
行走江湖這麼長時間,這個人是唯一的一個,設局困住她的人,她有些好奇,此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到了這種生死存亡的時刻,他又會用什麼法子來應對呢?
她願意留一點時間,給他,也給自己。
這一次,她絕對不會再入他的局。
所幸,葉顏並沒有等太久。不過片刻之後,他便開口打破了沉默:「殿下可是來追拿在下歸案的?」
葉顏淡淡道:「既然做了,便要承擔後果。你是自己束手就擒,還是等我動手。」
他笑道:「殿下武功之高,在下生平僅見。只是,沒想到,這一次原本是萬無一失的局,殿下也能安然脫身。」
葉顏嘆息了一聲道:「的確是個好局。」
聽了這話,他倒是忽然回過頭來,定定看著葉顏。
這一次,開出了兒來的,便好似是葉顏的臉了。
他便那麼盯著葉顏,忽然道:「「你居然看得出?」
葉顏坦然回視,淡然道:「你很意外?」
他靜默片刻,忽然笑道:「可嘆我方才還嘲笑慕容兄,現在想來,我也不遑多讓,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他看著葉顏的眼睛,深深地道:「成王敗寇,這一次,是在下輸了。原本,該讓殿下隨意處置。可是……可是在下還想留著些體面,不願如他們那樣淪為階下囚……」
他話未說完,唇角居然已經緩緩滲出血跡來。
葉顏驚覺不好,想上前阻止他時,卻已經遲了。
他整個人已經搖晃著往山崖下栽去,雖然面無表情,眼中卻仍然帶著那種奇怪的笑意。
葉顏到了此刻才忽然反應了過來:「你易了容?」
他笑著道:「不錯,可惜,殿下永遠都不會知道,在下真正的身份和樣子了……殿下……我……」
他最後的話,湮沒在半空的風裡。
那山崖極高,他墜落下去,生還的可能極小。
更何況,他此前應該還服下了毒【葯。
這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意思?
只是,叛國之人,又何談什麼體面。葉顏望著山崖下氤氳的白煙,輕輕嗤了一聲,便轉過了頭,不再看了。
轉頭瞧了瞧地上昏迷著的慕容復,她微微皺了皺眉頭。這個人,需不需要弄回汴京去呢?如此之奇人,真是觸碰到半點兒都讓人覺得噁心。
正在躊躇的時候,遠遠地,那紅袍少女又策馬飛奔而來,見到地上的慕容復,她麻利地指揮眾人抬走,這才笑著稟告葉顏道:「殿下,大內之事,大家已經料理清楚,神侯請殿下回京呢。」
聽說還有個罪人服毒跳了懸崖,這認真的小姑娘卻覺得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不能放心,居然要把馬匹讓給葉顏,自己帶著人再搜尋搜尋。
葉顏見她堅持,便也就由得她去,自己從善如流地上了她的馬,緩緩往回走。走了幾步出去,卻聽得身後那少女清脆的聲音隱約傳來:「殿下,方才忘記跟您說了,咱們兄弟是來追那漏網的逃犯的,神侯說您這一次勞苦功高,陛下特意派了人來接您呢,就是……」
她似乎說了個人名,可惜她借給葉顏這馬十分矯健、說話的功夫早就跑遠了,葉顏也並未專心去聽,故此竟然也沒注意她說的那個人是誰。
快到汴京的時候,果然見到前面有一隊人馬來接,她也並未當成一回事,只隨意點了點頭,便準備策馬同他們會合,一道兒回宮。
誰料剛剛騎馬經過當先那一隊人馬,便有人遲疑著道:「葉師妹?」
葉顏心中一震,猛抬起頭看時,卻見那人座下棗紅馬,身上亮銀甲,紅色的披風獵獵作響,赫然竟是昔年那位故人的模樣。
她一時間有些愣怔,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
見她如此,那人原本看上去板正又冷峻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促狹的笑容:「師妹別來無恙,可還記得,昔年欠我的那一筐馬草么?」
這一下子,葉顏再忍不住,揮劍直接砍了過去:「姓李的,你少得意忘形了,一百車馬草我們都給了,還有什麼一筐?」
那人一如既往地側身躲過葉顏那一劍,一面策馬奔走,一面爽朗地笑起來。
葉顏當然奮起直追,兩人馬術都不差,很快就迅速跑遠,只留下一群奉旨來迎公主鑾駕的黑甲衛士們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直到望見了汴京城門,那人才勒馬停了下來,轉身看向葉顏,身姿仍然板正、眼睛卻愈發明亮似星:
「那不一樣,莊主說過了這一筐是聘禮。」
仿若有魔力一般,葉顏所有的暴怒和委屈俱都遠去,只剩下了悸動。她默默垂下了眼睛,淡淡道:「難為你還記得。」
那人俯身拉住她的韁繩,環上了她的肩膀,附在她耳邊輕聲道:「自然記得。永遠記得。」
熟悉的氣息籠罩了全身,葉顏半晌沒有說話,似有千言萬語,但一時間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恰在這時,那些被他們甩掉的黑甲衛士們縱馬追了上來。他立刻輕輕放她出了他的懷抱,笑著躬身道:「走罷,殿下,該回去了。」
葉顏看著他,忽然也笑了出來:「是啊,該回去了。」
陽光正好,陰霾已散,不如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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