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話
第六十五話
夜晚終究降臨在這片廣袤無邊的草原上,濺起的寒霜伴隨著呼嘯的風聲,直割人面。夜幕低垂,漆黑一片,零落散布著幾點微弱的星光。
不遠處三個黑影走了過來,為首的是一位身形又高又壯,留著滿臉鬍鬚,面色黝黑的男子,黑色的長袍被他鬆鬆垮快地穿在身上,露出了大片結實的胸肌,腰上別著一把粗重的鐵棍,行走間虎虎生威。
後面的是一位年紀稍長的中年男子,頭戴一頂深黃色的」托爾齊克」的圓帽,一身長及膝蓋的深藍色袍子,整整齊齊地扣得緊緊的,邊上露出一圈褐色的狐狸毛。左肩上背著一個快有人高的包裹,輕鬆地走在鬍子男身後。
最後面是一位年紀較小的男子,看起來不過二十齣頭,男子留著寸頭,五官俊朗堅毅,雙眼黑沉沉的有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沉穩,一雙白皙的手無力地搭在他的脖子上,與他那小麥色的皮膚形成了對比,男子穿著一件單衣,雙手背在後面,正仔細地注意著腳下,以防顛簸了背上的人。
「看你小心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背上背著的是你媳婦。」鬍子男叫做巴圖,他大步地走在前面,一扭頭看見金燃小心的樣子,頓時開起了玩笑,呼出的空氣變成了顯而易見的白煙。
「要我說這個男娃娃長得真漂亮,乾脆你給背回家得了,咳咳!這風真冷!我們要速度快點,不然今晚都得凍死在這個地方。」中年男子——孟根,一張嘴就凍得直哆嗦,他攏了攏自己的帽子與領口加快了腳步,追上前面的巴圖。
「你們呀!這話可不能讓他聽見了。」
背著卿修的金燃一聽他們的話,笑了,黑沉沉的眼中剎那間充滿了亮光,如同打破黑夜的光明那樣奪人眼球。
孟根縮著脖子繼續往前走,頭也不回的回了一句,「得,我還不知道你小子,這衣服都給人家了!看上就搶回去唄!」
巴圖對金燃挑了挑眉毛,沒有說話,金燃對他回以笑容,也沒說。
趴在金燃背上的卿修,朦朧中聽見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著什麼話,他動了動手指,渾身酸軟無力,發現眼睛完全睜不開,閉眼前的疼痛還歷歷在目,他已經做好了去死的準備了,可現在又是什麼情況。
溫暖的毛毯密不透風的圍著自己,緊貼著背部寬闊又溫暖,源源不斷的給自己提供熱能,他想自己應該被誰給救了,胸前有些痒痒的感覺,不疼。
【系統,你在嗎?】
【是不是你救了我?】
【我真的不想再這樣僵持下去了。】
【我真的好累,系統……】
鋪天蓋地的睡意向卿修襲來,他邊說邊等著西雅圖給自己答覆,說著說著便沉沉睡去。
金燃覺察到身後的動靜,他停下了腳步,走在前面的孟根走了幾步,聽不見身後的腳步聲,一回頭看見金燃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麼,搓了搓手喊道,「金燃快一點,不然我們都要凍死。」
「來了。」
又睡著了嗎?金燃打量著卿修的手指,手指細長有力,指尖因為冷的原因,有些發白,隨著他的步伐,這雙手在他的眼皮子地下,輕輕地晃動著,劃出一個個細小的弧度,讓人有一種想要握上去的衝去。
等卿修再次醒來的時候,他一眼就看到了一個男人坐在火邊,專心致志地轉動著樹枝上插著的兔肉?
冥冥中這個身影和另一個身影重合了,那人曾經也是這樣坐在火邊耐心地烤著食物,每過幾秒鐘就轉動一下手中的樹枝,防止肉烤糊,也會在第一時間拿著烤好的肉問自己,要不要來一口。
「這種變異的兔肉很好吃,你要不要來一口!」
熟悉的話從前方傳來,卿修一抬頭看見剛才那個男人正蹲在自己的面前,臉上帶著輕快的笑意,雙眼亮晶晶地看著自己,一串烤得金燦燦香味誘人的兔肉橫在自己嘴邊。
驀地,卿修一下子覺得心裏面很酸,有什麼東西正在從眼中流出來,他拉過蓋在身上的毛毯,把自己整個包了起來,躲在裡面無聲地哭著。他現在不想見人,劫後餘生給他帶來的沒有喜悅,只有不甘於迷茫。
金燃收起了臉上的笑意,臉色沉的可怕,他見到這人的時候,從這人身上看見了一些東西,非常的不好,對他而言是一種災難,但是他卻還是救了這人。
就那麼一眼,對方眼中的解脫與愉悅,深深地感染了他,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全部心神。
活了二十多年,他竟然一見鍾情了!
金燃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即將冷掉的兔肉,拿起來咬了一大口,轉身坐會自己原本的位置,他想對方現在應該想要獨自一個人冷靜一下。沉寂、迷茫、失望、悲傷,這些情緒都不該是對方應該擁有的,對方眼中應該時刻都充滿著希望與力量才對。
「這塊肉冷了,我再幫你烤一塊。」
卿修聽到外面人的聲音,沒有答話,他蹲在地上把自己縮成一團,用毛毯把自己卷緊,死命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讓哭聲泄露出去一點。
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他怎麼會認成薄輕光的,系統很早就告訴自己薄輕光為了救他已經死了,他為此自責了很長時間,這也讓他更恨喪屍。
可,現在他的心動搖了。
系統不出來也好,他也想趁這段時間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自己下手那麼重,竟然沒有死成,估計他以後也很不容易死了。
未來的日子還長,他該怎麼辦?
過了片刻,外面又響起了那個男人的聲音,「你來嘗一口,看看好不好吃。」
卿修吸了幾口氣,擦掉眼淚,從毛毯中伸了出來,他接過男人手上的兔肉,大口地吃了起來,「謝謝你!」
火光的照應下,卿修臉上紅通通的眼睛十分的顯眼,正在吃東西的青年,眼中多了份專註,金燃在一邊看著卿修飛快地解決了一塊兔肉,又迅速地遞給他另一塊兔肉,臉上一直掛著笑容。
卿修的確餓了,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下,他就只吃了小榕樹的一朵花,別的什麼都沒有吃,經過那一場惡鬥,那朵花早就被他消化了。
接連吃了好幾塊兔肉,卿修覺得有些膩人。
金燃察覺到他的想法,把自己腰間的酒壺擰開遞給卿修,卿修接過喝了一大口,一股清香在舌尖散開,辣是卿修對著酒的第一感覺,咽下后,甘甜中夾雜著絲淡淡的酸,瞬間溫暖了他冰冷的身體。
「味道不錯,謝謝你!」
卿修的酒量不錯,他連喝了好幾口,才還給金燃。這時,他看見火堆的另一邊坐著一名鬍子查查的男子和一名頭髮有些稀少的中年男子,正好奇地打量著他。
「小夥子,酒量不錯。」巴圖對卿修改觀了一些,男人就要大口喝酒才爽,「來,過來我這裡還有好幾壺青稞酒,巴圖好爽地招呼著卿修過去。
「留著點,我們接下來的路還很長。」金燃裝作無意地瞥了一眼巴圖,轉而向卿修介紹起自己,「我叫金燃,那位鬍子男叫做巴圖,剩下一位叫孟根。」
卿修察覺到這名叫金燃的男子說起同伴時的愉悅,突然想到了被自己丟下的柳風,也不知道他跟女主在一起怎麼樣了?「我叫卿修,謝謝你們救了我。」
「小娃娃,你是怎麼跑到這裡來的。」孟根看著卿修胸前的血跡說到。
卿修看著巴圖跟孟根都穿著厚厚的蒙古袍,就金燃一人穿著單衣坐在火邊,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的毛毯,竟然是一件衣服,這麼說來自己那個時候身上蓋著的也是金燃的衣服了,他想到金燃就穿著單衣背著自己走了一路,心裏面是又過意不去,有覺得很暖。
他起身拍了拍長袍上面粘的灰,打算把袍子遞給金燃的,此時聽了孟根的話,低頭一看自己的胸前果真有一篇血跡,抬手摸了摸自己刺進去的地方,入手的是一片光滑。
「我和我的同伴遇見了喪屍,就只有我一人逃了出來。」卿修把衣服遞給金燃,眼裡面才起的一點光亮,再想到自己這條命算是黎君異的命換來的時候,又滅了,「謝謝你救了我。」
金燃一直注視著卿修的表情,見此瞪了一眼孟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沒事,舉手之勞而已。我不冷,你拿去穿吧。」他拒絕了卿修遞給他的衣服。
一邊被看的孟根,默默地戴上了自己的帽子,他伸手從哪個有一人高的包裹裡面拽出一件棉衣丟給金燃,「金燃那身體壯得跟頭牛一樣,你就穿著吧,這裡還有。」
卿修還想拒絕,但金燃堅持把那件皮大衣給他,自己穿上了孟根拿出的棉衣,他也沒拒絕金燃的好意,只是在心裡默默地記下這份情誼,等日後再還。
外面開始下雪了,呼啦呼啦的,偶爾有細微的冷風吹進來,卿修趕緊捂緊了袖口,領口不讓風鑽進來。三個人面對面的坐著誰也沒有說話,卿修低著頭看著火堆,噼里啪啦的聲響回蕩在山洞裡面,明亮的火苗不斷跳躍著,帶起地上不停變換著的影子,他自己的影子也跟著舞動起來。
忽然,他發現自己的影子上多了一個影子,抬頭看去金燃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了自己的旁邊,替他擋住了從洞外刮進來的冷風。
也許,自己遇到了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