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五章 求救

臻空和穆非站在那裡，很久沒有出聲，也沒有表情。任川晴僵住了，過了一陣子，她的雙臂機械地在胸前交叉，不動聲色地把自己抱住了，努力地剋制著身軀的顫抖。

關明彥也跟著輕輕地顫了一下，他知道，她是想起了至今仍時常入夢的那些記憶，納薩蘭斯的雷火，大天使殘忍的利刃，數不盡的焦黑屍體，還有失去了生命力、卻依然向天空伸出手臂的不屈的巨樹。

甚至是，再也不可能看到的陌寞生淡泊卻充滿生機的笑顏。

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但是，當自己身在其中的時候，卻照樣是籠中的小白鼠，沒有任何力量去反抗命運，一籌莫展，無能為力，甚至為了活下去，還做好了啃噬其他小白鼠的準備。

那件事過去，已經整整一年了。一年的時光，努力了，變強了，比原來活得輕鬆了，在這一時刻，卻驀然發現，其實什麼都沒有變化過。

關明彥輕輕地咬住嘴唇，遲疑了一下，迅速地切斷了身體如同本能一般的動作。

也許是與生俱來的內在聯繫，使他可以敏銳而準確地捕捉到她幾乎全部的情緒變化。在納薩蘭斯天劫的時候，是他緊緊地抱著女孩，阻止著她一切衝動的行為，任由她在懷裡掙扎扭動，以沉默的雙臂的禁錮，耗盡了她的體力，又用身體的溫度，恢復了她降到冰點的情感的體溫。

長久以來，這像是彼此之間的一種默契。拍拍肩膀，握一握手，甚至一個淺淺的擁抱。溫度自皮膚接觸的那一點流動，情緒也遵循熱傳遞的原則。最終在接觸的兩者之間達成恆溫。

但是此刻，自己已經沒有了這個特權。其實，那原本就不是自己的特權，只是在夜之國這種迷路的時光里偷來的一點歡喜而已。

不是不可以，而是最好不可以。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俗世與靈的混淆。最終除了痛苦。什麼都無法帶來。

自這一刻之前，關明彥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是這樣的人，居然可以隱忍至此。有時候人就是連自己都無法了解自己。自己是什麼樣，只有最終做出的選擇會說明一切，而那選擇，常常讓自己感覺十分吃驚。

蘇謹修走近了兩步。十分自然地攬住任川晴的肩膀，把她攬在懷中。用力地握了握她的肩頭。

而他的樣子，看上去是如此真誠和坦蕩。他只是在這一刻，清楚地感受到了她的痛苦，毫不猶豫地向她送上了自己的關注與撫慰。

「現在。不一樣了。」蘇謹修說，「希宸不是白白犧牲的，我們已經往前走了很大一步了。也許你自己都沒有發現。可是你感覺到了嗎，他們已經開始害怕了。」

內心掩藏著恐懼的人。更容易做出狂暴的舉止。就算是enigma一直用暗夜隱藏著自己的形跡，風裡的味道也與天地初開的時候有了那麼些許的不同。

關明彥沉默地望著遠方。不用看也知道，蘇謹修的脊背挺直在夜風裡，他的心卻柔軟而敏感。明明不曾共同經歷，他卻清楚地了解她此刻內心的波瀾，知道如何更好地撫慰她內心的創傷。

關明彥走到臻空的身邊，讓自己去思考些別的。

「有什麼計劃么？」明彥問。

臻空的眼神略有些空洞。「找人。」他簡單地說。

「我們在這裡也有些朋友。」這種時候，一般都是穆非出面適時地進行補充和解釋，「現在這個樣子，確實有些傷感。我們恐怕需要四處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幫上忙的。有幾個人，要是找不到，那兩個傢伙也不會罷休的。」

說著，穆非的臉上甚至也流露出了深重的憂色。關明彥清楚，「那兩個傢伙」指的肯定是現在留在青綠之都的柚子再飛和舒錦，而她們的朋友，八成是些和她們一樣人畜無害的傢伙。這樣的人，能夠在三日的亂戰中得到紅絲帶並存活下來的機率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你們先走。」臻空的話依然是那麼簡潔，但卻十分堅決。

關明彥點了點頭。對於利弊的權衡是他擅長的事情，知道這樣確實是最佳的方案。在萬瘴叢林，並不能幫上臻空他們很大的忙，他們更需要的是時間。而萬瘴叢林就在青綠之都的鄰地，料理好一切之後回到青綠之都也並非難事。

蘇謹修拍了拍任川晴的後背，放開了她，轉而蹲下身去，摸了摸一直跟隨在身邊的白色小狗的頭。

「哈比比，你留在這裡，保護臻空他們，咱們的人很快就會來。」

哈比比發出「汪」的一聲，在任川晴的小腿上蹭了蹭，看上去頗為不滿。

臻空和穆非投來感謝的目光，領會了他的這份好意。萬瘴叢林的形勢畢竟複雜，而且高階的數量密集，有一個七階的妖獸在旁掠陣，無論是找人還是什麼，情況都會好很多。

而且現在這裡所有人都元氣大傷，正是青綠之都出兵收服萬瘴叢林的大好時機。

於是，臻空、穆非留在萬瘴叢林處理後續事務，哈比比留下來給他們當保鏢。蘇謹修使用念語聯繫了留在青綠之都的魅們，讓他們立即出發，展開此前就已商定的對於萬瘴叢林的收服計劃。

一旦王城的軍隊到達這裡，與臻空會合，在臻空和穆非的配合下，攻佔萬瘴叢林不在話下。由於大天使米迦勒的先行侵略，反倒讓青綠之都有了絕好的優勢，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損失，甚至可能不戰而屈人之兵。

這個過程，根本就不需要蘇謹修本人的參與，從目前的狀況來看，這一役已經是完完全全的勝券在握。

蘇謹修本想立刻帶任川晴和關明彥回蘇芳花園去，整休之後再進行下一步的計劃，沒想到不容喘息，意外就又找上門來。

意外來自「燃燈者」的qq群。

連續三響不同的提示音，任川晴、蘇謹修和臻空互相看了看，各自摸出了手機。

接著就是一陣信息的亂蹦，瞬間把那條最關鍵的信息刷沒了影。

幾個人無奈地快速往上翻，一邊暗暗地對玩命用毫無意義的感嘆詞一遍一遍表達焦躁心情的諸位表示無語。

這種事，原本只有殘天羨和唐深深做得出來，可是現在又多了一個柚子再飛，垃圾信息一下子就膨脹了好幾倍。

那條信息，明明是一條絕望的求救信息來著，這十幾秒的工夫，就已經被刷到了聊天記錄的第三頁。(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