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信鴿
賀淵原本打算叫人將那幾隻信鴿帶過來給他看看,不過考慮到這是陶新知提供的住處,做什麼事都不太方便,最終還是決定出一趟城,再加上薛雲舟對信鴿有些好奇,便帶著他一同過去。
大軍依然駐紮在城外山腳,遠遠望去頗為壯觀,營中幾位將領聽說賀淵與薛雲舟過來了,連忙出帳迎接,原本以為他們會騎馬過來,沒想到看到的卻是一輛馬車。
賀淵先下車,之後轉身伸出手,想要扶著薛雲舟下來。
薛雲舟看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突然覺得牙疼,下意識縮回自己的手,咧嘴道:「二哥,你這也太緊張了吧……」
賀淵看著他沉默片刻,道:「我怕你摔著。」
薛雲舟:「……」
賀淵見他半天不動,不由抬了抬眉:「怎麼不下來?」
「……哦。」薛雲舟乖乖探出身子,讓他扶著下來了,之後悄悄瞥他一眼,鬱悶道,「你是不是把我當女人了?雖然我的確是懷孕了,可……」
「沒有,你別多想。」賀淵拉著他往營帳走去,「如果在現代,按照你那身體素質,我絕對不會這麼緊張。但是你現在這具身體缺乏鍛煉,協調性差,你又多動症似的,我怕你再像上次那樣摔著。」
薛雲舟聽得更鬱悶,嘀咕道:「你才多動症,你全家多動症。」
賀淵聽得哭笑不得:「全家包括你。」說著捏捏他手心,停下來看著他,認真道,「真的沒把你當女人,你不用糾結懷孕的事,這個世界所有男人都是這樣的身體構造,你不是異類。我擔心你是出於本能,是因為你現在處在特殊時期,這跟你的性別無關。」
薛雲舟抿抿唇,隱約覺得的確是自己在這件事上過於敏感了,其實他對這個融合了兩個人基因的孩子很期待,但是在原世界作為一個正常的男性生活了二十年,觀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他忍不住設想了一下,如果懷孕的是二哥,那二哥估計比他還糾結,而他看到二哥的大肚子,大概會比現在的二哥更緊張。
「噗……」剛剛還一臉鬱悶的人突然樂起來。
賀淵一臉莫名地看著他:「你笑什麼?」
薛雲舟清清嗓子揉了把臉,正色道:「沒什麼,我只是在自娛自樂。」說完朝他肚子瞄一眼,肩膀一抖,又悶笑起來。
賀淵:「……」
兩人很快就到了營帳門口,幾位將領剛才看到賀淵扶薛雲舟下馬車時那慎重的態度,再次震驚,到現在還有些回不神來,直到賀淵一個眼風掃過來才猛然清醒,連忙抱拳行禮。
賀淵問道:「嚴冠玉如何了?」
田將軍搖搖頭,嘖嘖稱奇:「好吃好喝,被咱們扣押著,卻像在過神仙日子。」
賀淵並不關心此人的生活狀況,知道人沒跑便點了點頭,又問:「信鴿呢?」
「在後面樹上。」田將軍說著便領他們繞過營帳,走到後面半山坡一棵有人守著的大樹旁,抬手指著枝杈上一排鳥籠道,「一共五隻,都在這裡。」
旁邊的小兵將籠子取下來,賀淵與薛雲舟各自接過一隻。
「五隻倒是不多。」薛雲舟轉著籠子仔細觀察,發現這鴿子養得十分漂亮,兩隻血紅的圓眼珠子干亮有神,正歪著頭盯著他看,他忍不住讚歎了一聲,道,「這是嚴冠玉養的?」
古代通信十分不便,除了烽火、鐘鼓、快馬加急等,一般就是飛鴿傳書用得較多,但這種多也只是相對而言,因為信鴿的培養並不容易,所以用飛鴿傳書通訊的次數跟現代的電話、網路、甚至郵寄根本沒法相比。
可以說,信鴿是特權階級的專屬物,與老百姓八竿子打不著,與無組織無紀律的土匪更是不相干。
可嚴冠玉作為土匪頭子,竟然擁有五隻信鴿,這實在是不合常理。
田將軍卻道:「不是他養的,是他山頭的一個叫齊遠的男子,此人家中祖祖輩輩都以養鴿為生,他父親曾在晉王府供職,後來因為多看了晉王妃一眼,被挖了眼珠子扔出府去,沒多久便死了。之後齊遠輾轉數地,遇到嚴冠玉,很快便落草為寇,在山頭繼續養鴿。」
聽到「晉王」二字,薛雲舟下意識張了張嘴,雖然知道藩王不可能只有一個,可突然聽到除賀淵之外的皇族名字,還是忍不住詫異了一下,想到這不是問問題的時候,又急忙將嘴巴閉上,只是朝賀淵看了看,眼底有些忿忿不平的意味。
看看這位晉王,不過是老婆被人看了一眼,就把人眼珠子挖了,誰敢再說攝政王殘暴不仁,他跟誰急!
不過現在名義上沒有攝政王了,賀淵已經恢復了他最初的封號:燕王。
賀淵將鴿子籠放回去,問道:「嚴冠玉底細如何?」
田將軍回道:「他本人倒像是塊滾刀肉,什麼都不肯說,不過那些百姓眾口一詞,說他家世清白,本出自書香門第,可惜因為遭奸人陷害家道中落,如今他家中就剩他一人,他算是了無牽挂,兩年前佔了這座山頭開始劫富濟貧。」
賀淵點點頭:「再去調查一下,看與他們說的是否一致。」
「是。」
薛雲舟想了想,疑惑道:「他都有信鴿了,那應該消息很靈通才是,怎麼當初搶劫的時候,連你們帶著那麼多兵馬過來都不知道?」
田將軍道:「這些信鴿才剛剛長大,還沒來得及派上用場。」
「哦……」薛雲舟瞭然點頭。
賀淵朝薛雲舟看了看,雖然沒從他臉上看出倦意,但想著他如今畢竟有孕在身,便拉著他去營帳內休息。
走進營帳,薛雲舟道:「如果那些百姓說的是真的,那這個嚴冠玉就是一個純粹的土匪,沒什麼好顧慮的了。」
賀淵點頭:「即便不是純粹的土匪,也沒什麼值得顧慮的。以我們如今的身份地位,幾乎到處都有敵人,也不差他一個。更何況他還不一定會與我們為敵,我們只要凡事小心一些便是。」
「虱多不癢!債多不愁!」薛雲舟哀嚎一聲,想了想,又壓低嗓音問道,「晉王這個人是不是名聲也不好?」
賀淵搖了搖頭:「只知道他比較好逸惡勞、貪圖享樂,當時我剛穿過來,怕暴露身份沒有打聽太多,所以對他的了解很少。」
「哦……」薛雲舟點點頭,若有所思道,「他能因為那麼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挖人眼珠子,可見也不是什麼好鳥,同樣是王爺,他在封地逍遙自在,你卻聲名狼藉,這其中恐怕有人在推波助瀾。」
「有可能。」賀淵摸了摸他的頭,「別想太多,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什麼都是紙老虎。」
薛雲舟想到他上輩子就有過這種言論,而且這樣篤定而自信的二哥正是自己喜歡不已的,現在又聽到這種話,便忍不住湊過去在他唇上親了一口:「現代社會,絕對的實力是頭腦,封建社會,絕對的實力就是拳頭,我都有點迫不及待地想跟你去封地看看了。」
「不急,你現在才一個月身孕,等再過兩個月就走。」賀淵想了想,又道,「也不要抱太大希望,畢竟原攝政王並不是一個合格的當政者,他雖然的確掌握著不小的軍權,可在政事上卻一塌糊塗,青州恐怕也不會很樂觀。」
薛雲舟連連點頭,又問:「那嚴冠玉怎麼處置?」
「能養那麼幾十號貧苦百姓,至少說明他本性不壞,在現在這種世道做土匪算不得什麼大事,只要他的身份與落草的真實意圖沒有問題,我們就可以將他放了。在查清楚之前,暫時先扣押著吧,不過那些信鴿……還給他有點可惜。」
薛雲舟猛地瞪大眼,驚訝地看著他:「二哥,我以為這種事應該是我先提起的,你的正直和原則呢?」
賀淵無語地看著他。
薛雲舟誇張地怪笑了一聲:「培養一批合格的信鴿多不容易,乾脆連那個叫齊遠的人一起搶過來吧?晉王府殘暴,咱們燕王府絕對仁慈,他要是想多看王妃我兩眼,我可以讓他看個夠,保證不會虐待他。」
賀淵黑著臉看他:「……」
兩人就這麼商議著將嚴冠玉的得力手下和五隻信鴿收歸己有,並且很快就落實下去,不過堂堂王爺搶別人東西聽著有些掉身份,他們好歹有個合理的借口:嚴冠玉衝撞了王妃,收繳信鴿加挖牆腳撬人才算是小施懲戒。
之後幾天,兩人每天都會聽到下面有人來稟報,說嚴冠玉執意要見他們,不讓見就各種鬧騰。
賀淵手裡有一堆事要忙,自然懶得理他,對他的要求一概駁回。
薛雲舟則看好戲似地在旁邊笑,咬著牙哼哼道:「竟然說我沒有世家公子的氣質,敢鄙視我,急死你最好!」
正在這時,何良才過來求見,說是住處找好了,問他們要不要去看看。
賀淵轉頭以眼神詢問薛雲舟,薛雲舟連連點頭:「去!當然要去!」